回忆的画面逐渐涌上脑海的时候,我才惊觉或许曾经的陈屿桉不是没想过和我永远在一起的,但归根结底,那会儿的我们都还不够成熟,在感情里的企图大过于其它。
他将自己裹紧,是怕再次受到伤。
而我所有的付出,其实都是想从他那儿得到没有得到过的喜欢和肯定。
仔细想一想,或许没有后来他的不告而别,这段各有所图的感情也不得善终。只是时间模糊了问题,单纯让我们之间的遗憾无限放大,也顺带滋生了其它的类似埋怨的情绪。
现在来想,重逢或许不是件坏事。
也许是上天在用另外一种方式补全我们的人生。
弥补的第一步,就是将爱人送回身边。
其他人听得认真,到最后都明白我为什么能知道。
出题的小姑娘诧异道:“原来浓浓和陈总是彼此的初恋啊?!”
陈屿桉承认,“是初恋。”
姚玫打趣:“怪不得这么多年念念不忘...”
陈屿桉摇头,慢条斯理道:“跟认识多久没关系,和是不是初恋也没关系,单纯是只对她有意思,看不上别人。”
我正端着杯子喝水,被他冷不防的一句话噎住,差点没呛死。
其他人的眼神揶揄,应该是费了好大劲儿才没起哄。
我羞窘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陈屿桉不以为然,让大家继续摸牌。
这一轮牌摸下来,我幸运的躲过一劫。
其他几个中招的人抽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奇葩,单放出一条让人知道了,都是震惊娱乐圈的程度。相较之下,陈屿桉抽的纸条简直不要太正常。
姚玫晃了晃盒子,瞧了眼里面的纸条,张罗说再写几张还能凑一局。
我没了心情,想退出游戏去看综艺。
姚玫拉住我,不让走,“大家都等着玩呢,你这就显得不太懂事了啊。”
陈屿桉笑了笑,拍了下我的胳膊,问:“你去拿什么?我帮你。”
我只能重新坐下,指使他去把厨房里的水果盘端来。
姚玫顺手把笔和纸递给方才的小姑娘,没想到她自己先说:“别别别,还是给耀亭哥写吧,我字不行,省得待会儿再翻译。”
大家纷纷笑起来。
张耀亭接过纸笔,在上头不知道龙飞凤舞地写了什么,顺时针传给下个人。
等纸条投入盒子里,游戏再次开始。
我玩得不怎么专心,注意力全在电视里播放的综艺上。
陈屿桉投喂来一颗苹果瓣。
紧接着,我听见姚玫嚷嚷:“浓浓!你中奖了!”
我后知后觉的低头一瞧,数字“7”的扑克牌正在手里捏着。
姚玫“狗腿”地晃了晃盒子递到我跟前儿,挑眉,“来,抽一个。”
我伸手,随意摸了一个,一点点地捋平褶皱,掉了个个儿,低声念那行龙飞凤舞的大字:“最理想的生活状态是什么?”
我抬头向张耀亭比了个手势,感谢他没写刁钻的问题。
他颔首,“应该的,饭没请,写个纸条还是可以的。”
我刚露出笑意,便感觉到腿上一热。
陈屿桉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得这么近,胸膛靠着我的肩膀,低头看那行字。温热的掌心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捏我的大腿肉,带着幼稚的占有欲。
幸亏桌子上铺着长垫子,流苏下垂,遮住他的动作,不会被人注意到。
我定定神,回答:“理想的生活啊...有属于自己的房子、养一只小猫、做自己喜欢的工作、能有旅游的存款和时间、不生病。”
姚玫问:“就完了?”
我点头,“人不能太贪。”
姚玫表情讪讪。
其他人虽然陪着笑,但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陈屿桉身上。
他却像个没事儿人,非常赞同我的看法,问:“你想去哪儿旅游?”
我随口一答:“暂时没想,最好是能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闭关一阵子。”
陈屿桉笑:“缺拎包小弟随时叫我。”
我歪头瞥他,相视一笑:“行,免费苦力,不用白不用。”
其他人见状插进话来揶揄了几句,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在开玩笑,毕竟谁能不在意自己爱的人未来规划里没有自己,但我知道,陈屿桉是认真的。
他说可以不要名分的跟着我,就真的可以不要。
不知怎么,我心里一酸,将那张摊开的纸条重新揉成一团,丢去一旁。
闹腾到下午时分,天际昏黄,大家才陆陆续续的告辞。
姚玫和张耀亭不着急离开,帮忙收拾屋子。
陈屿桉的手机充电器不知道被扔到哪个犄角旮旯,找了一通没找到,我让他先用我的,他却说小区里的商店应该还开着,直接买个新的吧。
送走姚玫和张耀亭,我们并肩往那间储存室改造的小商店去。
小区院子里满地的鞭炮纸屑,外来车停的满满当当。
陈屿桉说:“不如我在这儿买个车位?”
我白他一眼,“有钱烧得慌。”
陈屿桉被我骂,反倒挺高兴,“我不会理财,不如把工资卡交给你管?”
他的算盘珠子就算隔着大半个地球都能蹦到我的脸上,我呛他,“你一个学经济的不会理财?唬谁呢。”
陈屿桉没再搭话,牵着我的手塞进口袋里,捂在他掌心里。
十指连心,暖烘烘的温度传来,连带着我的心脏都跟着变暖。
呼出的白气在半空中升腾消散。
我开口:“你生气了?”
“什么?”
“关于我的未来计划里面没有你这一项,倒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而是我没有想法和人建立长期稳定的伴侣关系。”简而言之,我恐婚。
陈屿桉严肃道:“嗯,尊重你。”
“……”
我倒也不需要他的这份尊重。
斟酌一番,我再次开口:“你走之后,我没想过人海茫茫能有再重逢的一天,慢慢的也习惯了独自生活,后来觉得不结婚也没什么不好。一人一个活法,找到自己舒适的生活方式才最好。或许一时兴起想过柴米油盐的生活,但如果真的踏进去,我还是没这份觉悟。”
“倒不是你不够好,而是原生家庭对我的影响太深...”
再加上我们从前的隔阂摆在那儿,伤口愈合,疤痕却还在。
我实在没有勇气再允许他轻而易举的进入我的生活,维持现状就很不错。谈感情的时候安心谈感情,不讲过多的责任和需求,能给自己留一线后退的余地。
但考虑到我们现在的年龄都不小了,同龄人速度最慢的譬如姚玫,也已经开启了婚姻生活。如果、如果某天陈屿桉有这个想法...
与其到时候掀起矛盾,不如现在就讲清楚。
陈屿桉明白我的意思,嗯声:“只要别分开,怎么样我都可以。”
诸如此类的话尽管听了很多次,我心里仍然免不了震颤,面上却装的风轻云淡,跟他开玩笑:“你也对结婚没兴趣?”
他一本正经地回答:“当然有啊,和你就有,不是你就没有。”
“……”
我语塞,勉强弯弯嘴角,止住这个话题。
*
错开春节的高峰期,陈屿桉处理好手头的工作,和我一起回南方。
故地重游,总能引起无限的回忆。
母校附近大变样,原来我喜欢去的几家店都已经不在了,但学校里面的建筑没有太大的变化,教学楼外层重新涂刷了一遍,和十年前如出一辙。
因为是放假期间,学校里空旷寂寥,偶尔有几个留校的学生拎着打包的饭结伴而行。
我拉着陈屿桉从林间小路穿过。
冬季树上的叶子掉了个精光,草地上蒙着一层未化的霜。
陈屿桉扭头看见旁边的石凳,拽拉拽我,问:“还记得哪儿不?”
我循声望过去,脑袋里滋啦滋啦地冒着火花。
...
...
深夏的时候,南方热得像座巨大的蒸屉。
最幸福的是单周课程少,早课上完可以在家躺一整天。
陈屿桉不喜欢开空调,说是容易得病。
我吐槽他明明是个年轻人,活的却比老年人还注重保养。
陈屿桉好脾气的任我骂了一顿,说:“实在热就开会儿风扇,你一到例假期就肚子疼,不让你吹凉是对你好。”
我嗤了一声,转身用后脑勺对着他。
陈屿桉单膝跪在床上,伸长胳膊拉上半边的窗帘挡住阳光。
我抬眸,看见他只穿了件老头衫,里头的风景随着他弯腰的动作若隐若现。
实在太诱人。
我没忍住,伸手摸了一把。
陈屿桉身形微顿,撑在我的上方,眼神晦涩,开口说的话也不知是在提醒谁,“你的例假还没结束。”
“知道。”
我环住他的胳膊,将他拉下来,目光仔仔细细地扫过他的面庞,一面感叹怎么会有人生的这么帅,一面在心里幽怨地骂来的很不凑巧的例假。
正出神的时候,陈屿桉突然飞速啄了下我的嘴角,然后扯开我的手起身,背对我在床脚处换衣服。我被亲的一懵,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出门了。
趁着陈屿桉不在,我放肆地吹了一下午空调,躺在凉椅上睡了一觉,醒来才看见他的消息,问我今晚要不要出来散心。我不愿意动,但他很少约我,我不想平白错过这个机会,收拾收拾还是顶着炎热出门。
学校里这时候没多少人,大家下课要么回宿舍休息,要么去图书馆蹭空调学习,偌大的校园里只有阴凉处才有零散几个学生。
我从林子中间的小路走去,经过第三张石凳才看见陈屿桉。
他刚下课,手头还有一堆资料没整理完,摊开在凳子上。
一阵风吹过,书页哗啦啦翻动。
我捡起地上那张纸交给他,瞧见上面“鬼画符”似的高数公式,咋舌:“这专业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学的。”
陈屿桉却说:“不难。”
我心想,你每学期都能拿一等奖学金,当然觉得不难。
收拾好资料,陈屿桉夹进课本里拎着,拍拍旁边的空位让我坐。
我不明所以,“你约我出来就是为了坐着?”
陈屿桉颔首,较真地说:“晚上的风凉,也能解热。让你出来呼吸新鲜空气,比在屋里窝着吹空调强。”
我一时不知该说他老古板,还是该夸他真心为我着想。
不过——
他这提议确实不错。
这条林间小路别称“情侣约会圣地”,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各个角落里都藏着一对你侬我侬的情侣。以前我总想着拽陈屿桉来体验一把,现在真来了,却不是为了谈情说爱。最起码,他稳如泰山的模样看着不像有歪心思,我感觉往他手里塞把蒲扇会应景。
树上的蝉鸣喧嚣,徐徐晚风里却仍然夹杂一股夏日的火气,或许是空气过于闷热,我始终静不下来,额头上出了一层汗,风一吹,有股别样的舒适。
陈屿桉从口袋里掏出新买的防蚊环,撕开包装,给我戴上,慢条斯理地道:“我和其他兼职生换了值夜班的时间,这几天吃完饭可以陪着你出来散散步,别整天憋在家里...”
我嗯嗯地应答,其实根本没留心听他说了什么,满眼都是他搭在我腕子上的手指,纤细修长,看着像是双养尊处优的手,掌心却全是因为干活磨出的茧子。
看着不美观,作用却很大。
也只有我知道,被他掌心的茧子磋磨的滋味。
想着想着,我的脸开始不受控制的烧。
“这会儿风挺大的啊,你怎么还这么热?”
陈屿桉突然出声,把手贴在我的面颊上,满脸疑惑。
他这问题问的...
让我简直无地自容。
我掩饰性地移开视线,嘀咕:“没事儿。”
陈屿桉眯起眼睛,盯着我看了一会儿。
我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咕嘟咽了口唾沫,想着不然老实巴交承认算了。
刚张嘴,声音还没来得及出,便被他以吻缄口。
我震惊,眼睛瞪得滚圆,忘了反抗,任由他钳着我的腰搂紧。
头顶上的树叶在风中发出瑟瑟声响,蝉鸣似乎又高了一度。
火热的吻刚好被夜色掩盖。
我挺起胸膛迎合他,却始终没闭上眼睛,贪婪地观察他。
陈屿桉此刻应该是紧张的厉害,睫毛一直抖,唇舌不像往常那样从容。
吻毕。
稍微退开一些距离,他才发现我没有闭眼,耳廓红的仿佛能滴血,立刻抬手盖住我的眼睛,恶人先告状:“你一直盯着我看什么?!”
我脸皮厚的可以,笑嘻嘻地答:“看你帅呗。”
陈屿桉似乎被我搞得无语,沉默了几秒钟,才拿开挡住我视线的手。
月色从树叶的缝隙中透过,落在他眸中仿佛卷着无数银河的碎光。
我心脏跳的剧烈,被蛊惑似的,意犹未尽地啄他的面颊。
陈屿桉张开怀抱拥着我,轻声问:“明晚还出不出来?”
“当然出来啊。”
我答应的很爽快,开始期待明天和他解锁新的场地。
陈屿桉太了解我,闻言在我腰上狠狠地掐了一把。
我吃痛,嗷呜一声,瞪他。
陈屿桉丝毫没有内疚,义正言辞道:“明晚只散心,不干别的。”
我嘲笑他,“今晚上你也是这么说的。”
陈屿桉:“……”
他低头,耳朵上的红还没完全褪去,指尖点着我的指尖玩。
喃喃:“所以啊,你就别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