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屿桉手里还拎着张没贴上的窗花,人跟傻了一样,先是呵呵地笑了一阵,然后不分轻重的猛地抱住我。我被他捆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皱眉低嚷:“你先松开,不行,你弄得我喘不上气...”
陈屿桉卸掉一些力气,亲亲我的脸颊,高兴坏了,“趁现在时间还早,我去商场再买些菜,不然晚上来的人多,万一不够呢。”
我想说姚玫和张耀亭会捎来的,但见他摩拳擦掌想下厨露一手的样子又悻悻的把话憋回去了,顺着说:“那行,我先去洗漱。”
商场只有上午才营业,尽管是春节期间,仍旧只见人多不见人少。
我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跟在陈屿桉身边。
他一只手推着车,一只手牵着我,碰到需要挑选的菜品就使唤我去拿。
我勉强睁开眼睛,挑了颗个头大的包菜丢进购物车里,然后听见陈屿桉的轻笑。
我微仰头看他,纳闷:“你笑什么?”
“没什么。”
陈屿桉把我的手往上一带,环住他的臂弯,“靠着,我带你走。”
放平时,我真是受不了这么腻腻歪歪的方式,但现在脑袋困得发懵,整个人都没劲儿,发现靠着他也挺不错的。不过,哈欠刚打一半,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赶紧瞧了瞧他推车的手,然后道:“我推着吧。”
“不用,”陈屿桉将包菜用袋子装好,递给我,“辛苦你去称一称。”
我哦了声,去称重区排队。
回来的时候,陈屿桉已经买好了海产,立在一根很显眼的装饰柱前等我。
周围人来人往,热闹喧嚣。
好运来播放了一遍又一遍,顶上挂着成排的红灯笼,白炽光亮的耀眼。
他站在那儿,自成一处风景。
陈屿桉向我招手,将菜丢进推车里,自然而然地牵起我的手。
付完钱从地下超市出来,陈屿桉去取储存柜里的包。
我站在通往地下停车场的电梯前等,一抬头,没想到从一堆人里看见了张耀亭。
他先发现我,微笑着招招手。
我还没来得及回应,脸颊突然被人捏了下。
陈屿桉折返,将挎包给我戴上,又意犹未尽地捏捏我的脸,喟叹:“胖了不少,看着比之前健康多了。”
我顾不上他说什么,余光瞥见电梯缓缓上行,姚玫迈上几步台阶迫不及待的要过来找我,却在看见陈屿桉出现的那刻蓦然停下脚步,表情跟见鬼似的。
旁边的张耀亭还算淡定。
我当时心里跑过一万匹野马,还拖着一行省略号。
再社死的场景也不过如此了。
虽然已经打定主意带陈屿桉以另一种新身份见一见我的朋友们,但我想象的应该是足够严肃的场合,现在这样,弄得我早先打好的腹稿全部作废了。
姚玫的反应倒是挺速度,只是稍微惊讶了一瞬,立刻便装熟络的和陈屿桉打招呼,绝口不提我们此刻的关系。
她这个人精,心里摸的门清儿,冲我使了个眼色,使唤张耀亭去帮忙拎东西。
“不是说晚上才来吗?”我硬着头皮先打破尴尬。
姚玫笑嘻嘻地挽着我的胳膊,说:“给你发消息了,晚上双方家长都来,实在没时间来找你。而且康玄晚上要去参加网络春节晚会,更没时间。”
没时间也可以不来,但大家这么些年都已经习惯了陪着我,不仅是为了仪式感,更是想听我的介绍康玄给其他人认识认识。我心窝一暖,升起一股热流。
姚玫此刻是真不把陈屿桉当作外人了,也没像往常那样恭敬地叫一声“陈总”,而是直接喊了声:“浓浓她男人。”
“……”
我梗住,不敢置信地看她。
陈屿桉倒是很乐意被这么称呼,殷勤地应声。
姚玫开玩笑:“我也算是你们的媒人吧。”
“当然。”
陈屿桉挺诚恳地道:“往后有什么需要的,招呼一声就行。”
姚玫打了个响指,“就喜欢这么爽快的人,比客套说请吃饭的男人靠谱。”
当时她和张耀亭刚认识时,我没少撮合他们,最后成了,张耀亭说要请我吃饭,但因为每次各种各样的事情耽误。虽然后来大家没少在一起聚餐,但总归意义是不同的。
更何况这话从姚玫嘴里说出来,就隐隐带着一种幽怨感。
思及此,我回头看了眼张耀亭。
他的表情格外尴尬,同不明所以的陈屿桉打了个噤声的手势。
陈屿桉了然,无奈地笑着摇摇头。
...
...
刚打开家门,白雪“嗖”得钻出来。
姚玫措手不及,吓得尖叫,死死地抱住张耀亭。
白雪也被她吓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进自己的小窝里,瑟瑟发抖。
陈屿桉放下手里的东西过去安抚它。
我好笑地解释:“一只小猫而已,瞧把你吓得。”
姚玫跟进来,探头看了一眼,见白雪的体型不大才松了口气。
“不是你邻居的猫吗?怎么过年还不接走?”
我含糊道:“嗯,在这儿养着也不碍事。”
白雪从窝里出来,似乎在试探新来的客人对它有没有恶意。
陈屿桉抬眸同我对视一眼,目光闪烁,我登时就知道他在瞎琢磨。下一秒,陈屿桉叫了它一声,白雪立刻从张耀亭那儿跑回来,在他脚边打滚撒娇。
姚玫稀奇:“还挺听话的。”
陈屿桉慢悠悠地说:“我养的,当然听话。”
姚玫:“???”
我嘴角一抽,企图拎着食材“隐身”进厨房。
姚玫跟进来,将门关了,目光上下打量。
我被她看得实在受不了,干脆放下手里的东西,一副英勇就义的姿态说:“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姚玫扬眉,“倒也没什么想问的。从知道你们那段往事开始,我就知道断不了。只是没想到陈总还是有点儿手段的,短短几个月就把你拿下了。”
“嗯...”
她这么说,反倒把我的好奇心勾起来了,“为什么会觉得我们断不了?”
“最重要的是你的态度。”姚玫说:“我太了解你了,你这个人真的狠起心来谁都比不上,但凡留了一线机会,那就是还没彻底死心。”
不得不承认,姚玫的话一针见血。
我如果真的厌恶一个人,就算剥皮抽筋,赔进一条命去,也会彻底斩断和这个人的所有联系。但凡我还愿意搭理他,不管是好的情绪还是坏的情绪,都证明心里没有彻底放下。
厨房的门打开。
陈屿桉取下挂在旁边的围裙戴上,反手系上带子,过来轻轻推了推我的后背。
“你们出去坐,我准备午饭。”
姚玫惊讶,“陈总会做饭呢?”
我带着她往外走,语气里带了几分不经意的炫耀,“他手艺一绝,以前读书的时候,我就馋他做的宵夜。”
姚玫捏捏我的脸蛋儿,乐不可支:“怪不得把你养的这么好。”
我不服,“和他有什么关系,我是凭自己实力长的。”
姚玫一边说好好好,一边踢了脚张耀亭。
逗猫的男人一脸莫名地回头。
姚玫说:“你去厨房给陈总打下手。”
从小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张耀亭挠眉,“我不会啊...”
“不会就学呗。”
姚玫怼他,“看来我这辈子没福气吃到你做的菜了。”
张耀亭苦哈哈的耷拉着一张脸,起身进厨房帮忙。
没过一会儿,人来的差不多了。姚琮被困在老家抽不开身,打电话来说给我们订了菜表示歉意,顺带被姚玫训了一顿。而康玄因为行程安排没有来赴约,托人给我捎了份礼物,意思是让我在vivian和陈屿桉面前多说说他的好话。
没办法,拿人手软。
我在微信上跟他客套了两句,然后揣起手机,佯装随口一问似的同陈屿桉打听:“vivian在国外过节吗?”
“嗯,她继父身体不好,一年到头她都不在身边,她心里过意不去,推了工作过去的。”陈屿桉接下围裙,扫了我一眼,直截了当地说:“康玄送你套化妆品礼盒就把你收买了,我送你这么多东西,怎么也没见你动动心。”
我被他识破也没觉得有什么,啧了他一声,转身出去了。
来的人和我关系都还不错,其中有几个之前还操心给我张罗相亲的事情,一看到陈屿桉在这儿,显然是误解了什么,开玩笑地埋怨我从前不讲清楚,让他们误以为我是单身。
我觉得解释起来太麻烦,如果提起十年前的那段感情,估计又要被追着问东问西,所以干巴巴地笑了笑。
陈屿桉倒是一点儿都不避讳,他们问什么就答什么,三言两语就被这群人精给套出旧事了。估计是商人的本性,他现在不管说什么话都只说一半,不上不下的吊着大家的胃口,又没人敢追问。
我见他们快被八卦心憋晕过去,忍着笑意,默默低头吃饭。
等到所有人都填饱肚子,各自分工收拾完卫生坐到客厅里闲聊天时,姚玫突然提议要玩桌游,还专门叫了正在专心撸猫的陈屿桉参与。
我心里咯噔一下,直觉这伙人在打歪主意,于是跟他递了个眼神。
陈屿桉接收到,却揣着明白装糊涂,放下白雪坐到我旁边,问:“玩什么?”
姚玫说:“很简单,坦白局。”
我眼睛眨得快抽筋,结果陈屿桉愣是像没注意到,答应:“好。”
姚玫打了个响指,笑得一脸得意,飞快地洗好牌。
另一边,其他人也把写上答案的纸条放在纸盒里,方便等会儿抽签用。
我想了想,挑了个算是比较简单的问题,揉成团丢进盒子。
姚玫讲解游戏规则。
一套打乱顺序的扑克牌扣在桌上,大家猜拳决定顺序,然后按照顺序抽牌。
牌数需要亮在桌子上,谁摸到指定的数字,谁就去盒子里抽张纸条回答问题。
问题不限尺.度,答案不许作假,不许不作答。
如果抽到自己的问题就不需要告知大家,放回盒子重新抽一张即可。
规则不算难,只是不知道会抽到什么问题。
因为在场的都是认识许久的老朋友,从前玩这个游戏真的毫无下限。
我担心地看了眼陈屿桉,打算等会儿万一他抽到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就帮忙挡一挡。
这一局定下数字七。
大家猜拳决定顺序之后开始摸牌,不同花色的扑克牌一张张在面前展开。
一轮过去,暂时没有人中招。
陈屿桉是第一个摸牌的,他伸手的时候,我眼皮莫名跳了下。
等翻转过来,果然是指定的数字“7”。
众人纷纷泄掉一口气。
姚玫那表情激动的就差蹦起来。
我扶额,怎么就这么巧呢,第一把就让他摸到了...
陈屿桉撂下牌,接过张耀亭递来的盒子,随意拿了一张,一点点捋平褶皱,皱着眉看了半晌,纳闷:“这写得什么?”
我探头过去一看上头鬼画符似的连笔字,立刻认出来,叫了声坐在我正对面的小姑娘,忍不住笑打趣:“你这写得太抽象了也。”
她的字是出名的有个性,所以从没有盗版签名的事情出现。
前些年私下还有不少艺人来向她取经是练的什么字体。
她特骄傲地回答:“独创,不外传。”
其实就是学生时代那会儿抄作业练出来的。
小姑娘嘿嘿笑,给大家“翻译”上面的内容:
“请说出你和初恋最难忘的一件事。”
登时,在座知道内情的和不知道内情的目光都变得玩味起来。
陈屿桉扬眉,将读完的纸条单独放在一边,同时思考了下,没几秒便开口:“最难忘的...确实有一件。”
我和其他人一起竖起耳朵,静静听他的答案。
陈屿桉语气里藏着几分羞涩和感慨,回忆道:“她的专业课需要拍个短片,主题是邂逅。他们小组在学校必经之路的那棵大槐树下支桌子,招揽路过的学生去填表,然后通过抽签的方式安排单身的男女生见面。那时她一个劲儿撺掇我也填,我根本没搞清楚那是场什么活动,单纯想着给她帮个忙就填了,去交表的时候才看见活动的主题,更没想到她竟然也填了一份...”
我也想起这件事,无声地笑了笑。
其余人听得起劲,问他,“结果呢?”
我替陈屿桉回答:“那个女生原本是想赌一赌看他们究竟是不是上天注定的缘分,结果看到女生的资料也在其中,气的当场取消了报名,顺便把女生的报名表也拿走了,还冲她发了一通火。”
“他说,他永远不和她赌感情。”
“他说,他们之间只有当下这一种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