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上火...”
我根本不敢抬头,拽着她一个劲儿往包间的方向走。
姚玫压根没想别的,嘱咐我说:“北方的冬天干燥,你平时得注意补水。”
我“嗯、嗯”得答应,转而听她下一句说:“听说陈总也在这儿。”
我心里一咯噔,没答话。
姚玫估计也当我能说什么,一门心思跟我分享:“盛华娱乐的新项目被撤资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和老陈总有关系,要么就是正牌夫人在作祟,你说,他们谁能笑到最后?”
我摇头,“不知道。”
但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于情于理,我都希望陈屿桉能赢。
他苦了这么多年,也该轮到那群始作俑者尝尝恶果了。
生意场上的尔虞我诈我并不了解,却清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道理。陈帆和陈夫人就算失势,整治陈屿桉一个晚辈也是绰绰有余。
我问姚玫,“你怎么看?”
她无所谓地耸肩,“当然是用眼睛看喽。”
这种“窝里斗”的事情,外人能不参与就不参与,否则很容易招惹麻烦。不仅在生意场上,这条法则在各个圈子都适用。她说话做事向来很有分寸,我也识趣的没再问,只是心里七上八下的,替陈屿桉担心。
转念一想,他刚才还有闲心来纠缠我,又觉得应该没惹上太大的麻烦。
姚玫没注意到我的情绪,因为这个话题想到某件八卦,左顾右盼跟做贼似的,瞧着没人才开口:“你的老同学庄树没签上萤果,转到个不知名的小公司做演员去了。”
“什么?”
我皱眉,算不上太惊讶,只是想象不到他拿着麦克风在舞台上唱跳的样子。
姚玫继续说:“我也是听刚才偶遇的女演员提起才知道,今天陈总组饭局,其实就为了拉拢投资方,庄树是跟着其中一个年过半百的女人一起来的。”
她频频摇头,“这人不简单啊..”
这圈子里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非常常见,从前就当个八卦而已,但涉及的主人公和我多少有交集,那就不仅仅是段绯色传闻了。
印象里,庄树是个特别好面的人,否则当初也不会因为被我拒绝,一气之下和今溪搅和到一起,但人都是会变的,我也不好妄加评判。
只是没想到吃完饭离开的时候竟然和他们打了个照面。
陈屿桉走在最前面,仍旧是焦点。
他往这边瞧了一眼,和我的视线短暂交汇,装作不熟悉的样子很快移开目光。紧接着,他低头在手机上飞快地打了几个字,和我擦肩而过,同姚玫他们颔首示意,款款离开。
我打开手机,果然看见他的消息:
「停车场等你」
姚玫视线紧紧跟随他,凑到我的耳边问:“你和小陈总彻底没戏了?”
我淡然熄灭手机屏幕,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复合倒不是多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但眼下我显然还没组织好语言跟她开诚布公地聊,于是打了个哈哈瞒过去。
姚琮适时开口:“秦姐,我开车送你回去呗。”
我摆摆手,“网约车已经到了。”
姚玫冲我做了个手势,示意我到家报平安。
我颔首,快步从另一面离开。
经过漆黑的拐角时,突然伸出的一只手抓住我的腕子,将我扯进他的怀抱。
温热的体温传来,混杂熟悉的味道。
我丝毫没被吓到,甚至在被拦住之前心底就隐隐有了预感,无奈又有些恼怒地叹:“陈屿桉,你好幼稚。”
黑暗中,他似乎在笑:“浓浓,你也好幼稚。”
我一顿,思绪恍惚。
过去太久我都忘了,从前他结束兼职回来,我也是这么躲在他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吓唬他的,可惜陈屿桉从来没有被吓到过,反而每回都能提前预判到我从哪儿冲出来,伸出胳膊将我揽进怀里,喟叹:“幼不幼稚。”
他虽然嘴上抱怨,但语气里明明有笑意。
和此刻如出一辙。
我的心突然就软和了。
我推了推他,让他起来。
陈屿桉很听话地松开手,和我并肩进入停车场。
我本着打趣的目的问他,“陈总出门怎么没带司机?”
没想到陈屿桉义正言辞地回答:“没必要带个电灯泡过来,司机的命也是命。”
我无语:“……”
车里冷冰冰的,陈屿桉没着急离开,打开车载空调等待温度一点点升高,才发动车。
外头天光大亮,但因为冬天天寒地冻,路上很难看到行人。
有几个工人攀登着梯子挂红灯笼,偌大的广场上已经支起了过年给游客们拍照打卡的灯牌,各个路口都能看到写着祝福语的横幅。
因为这些装饰品,过年的氛围一下浓厚起来。
陈屿桉将车停在市场门口,示意我下车。
我不明所以,赶紧跟上他。
陈屿桉牵起我的手,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挤过,时不时会在摊贩前停下脚步,在菜筐子里挑挑拣拣,同对方讨价还价。现在的他不是才陈氏的公子哥,仿佛回到了十年前那个满身烟火气的少年。
我偏头看他,只觉得这人逐渐真实起来,眼眶也随之微微发烫。
陈屿桉还在跟对方讲价,过年期间的物价哄抬,宰的就是年轻人。
不过小贩完全没想到他穿着打扮这么得体,讨价竟然是一把好手,脸色登时不太好看,嘴里嘀嘀咕咕的,应该在说不好听的话,将菜塞进塑料袋里,递给他。
陈屿桉淡然地扫了他一眼,没有起无谓的争执。
等走出一段路,他才冲我没头没尾地说了句:“果然成长了。”
我“啊?”了声,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指的什么事。
之前遇见说话不客气的商贩,我肯定要冲上前护着陈屿桉跟对方吵起来,陈屿桉则护着我,原本信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人立刻面露愠色,格外可怖...
想到那茬,我翻了个白眼,啧他,“陈总,躲在女人身后不好吧。”
陈屿桉轻笑:“不好吗,我还挺享受被你保护的感觉的。”
我无语:“你带我来就为了这个?”
“当然不是。”
陈屿桉打开备忘录,让我看除了他写得之外还有没有需要提前准备的年货。
我大致看了一遍,摇头说应该没了,
从前几年,我也没那么认真过过节日,支个火锅就算最隆重的仪式了。
陈屿桉搞得阵仗这么大,让我怀疑他想弄个满汉全席。所以我暗戳戳的点他,“用不着准备这么些,吃不完都浪费了。”
陈屿桉扬眉,“距离过年还有几天,能吃得完。”
我从他这话里咂摸出别的意图,直截了当地问:“你不回公馆住?”
陈屿桉惨兮兮地瘪嘴,反问我,“你不愿意收留我和可怜的白雪吗?”
“……”
我真是服了他,一把年纪了反倒把卖惨这套用得炉火纯青,干脆回绝:“可怜的白雪可以留下,但你不行。”
陈屿桉大抵是明白这招对我而言没用,所以上车之后立马换了副嘴脸。
一本正经地说:“我现在算是和陈帆彻底撕破脸了,公馆是不可能回去住,你如果不愿意收留,我倒是能去住酒店。但是——”
他一句“但是”,直接把我的好奇心勾上来了。
陈屿桉缓缓道:“万一被陈氏那些人盯上,我接下来会更难...”
“家务我能做,而且我也不挑,睡哪儿都行,客厅沙发也没问题...”
别的还好说,偏偏陈屿桉就拿捏准了我心软这点肆无忌惮。而我也实在不争气,分明知道他卖惨的话里没几句能信的,但还是担心地问:“你现在过得很难吗?”
陈屿桉盯着后视镜,利索地打了把方向盘,停车解锁。
他转头看我,疑惑:“你说什么?”
我重复一遍,试图将意思表达的明确一些。
陈屿桉收敛了玩笑,挺认真地回答:“早晚得走到这一步,我已经做好准备了,你不用担心,养你和白雪的钱,我还是有的。”
我好心好意地关心他,听到后半句气不打一处来,踢了他一脚,头也不回的上楼。
陈屿桉拎着东西快速跟过来,在我关门前挤进屋里。
白雪独自在家待了大半天,一见我们回来便撒欢儿的满客厅跑。
我刚狠下心想把陈屿桉轰走的念头又打消了。
他也挺识相,换了一次性拖鞋,闪身进厨房,把买来的食材归置好,然后出来瞧了眼时间,回去把晚上要喝的汤煮上。
厨房里很快飘出香味。
白雪馋的喵喵叫,我弯腰把它抱起来,单手在抽屉里找到给宠物吃的零食,撕开口子喂它。白雪乖得很,吃完了还知道将我手掌心的残渣舔干净。
陈屿桉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喂给我一块苹果。
我摸猫摸的专注,下意识张嘴咬住,拒绝了两下才回过神来。
陈屿桉见状,站在旁边笑:“行,你喂猫,我喂你。”
我气恼地推了他一把,连怀里的白雪都帮腔似的喵了一声。
陈屿桉拿我没办法,转头去“欺负”白雪。
一人一猫在沙发上玩得开心,我抱着膝盖坐在一旁,总觉得这一幕温馨到仿佛是错觉。
“陈屿桉。”我叫他。
“嗯?”
“你既然这么重视这次的项目,为什么还指定让我做编剧?”
业内能挑大梁的优秀编剧多的是,再不济也得两个编剧互相帮衬着写剧本,但他现在完全是把所有都交给我,只分配了几个助理而已。
他就不怕我把一切都搞砸了么。
陈屿桉歪着头看我,应该是在猜测我是在跟他开玩笑还是真的想要个答案。
白雪这个小学人精也歪着头,眼珠滴溜转。
我被他盯得别扭,起身准备离开,却被他抓住腕子。
陈屿桉没用劲儿,只圈了一下就松开。
他认真回答:“就因为重视这个项目,所以交给自己人才放心。而且,我也想让它,成为你的代表作之一。”
他这些话但凡换个长相没那么具有蛊惑性的人,都不会是这个效果。
我严重怀疑这人要么是高估我,要么是低估了陈氏。
要么就是有钱烧的,特地来寻找刺激。
陈屿桉估计是从我毫不掩饰情绪的表情里猜到了我的想法,扬眉,“反正合同已经签了,你没办法拒绝。”
我无言以对:“……”
是。要不说我这人一贯的后知后觉,净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陈屿桉起身进厨房看锅。
我跟着过去,倚在门边,问他,“庄树也在?”
陈屿桉盛了一小碗,端过来让我尝一尝咸淡。
我点头示意味道可以。
他将火关小,倚着大理石台和我面对面站,表情稍淡,回答我的问题,“最终还要看大家的意见,选角这种事,我说了也不算。”
我听出他掩藏在冷淡之下似有若无的介意,解释了句:“我就是随口问问,只是挺感慨,他之前那么要强的一个人,竟然能低头和人去做情人。”
话一出口。
情人这个词激起了我们的某些不言而喻的回忆。
我一时有些尴尬。
陈屿桉表情未变,甚至在我提起这茬的时候还有股不知道从哪儿来得挫败感,“那他挺成功的。”
我歪头,“什么?”
“能让金主亲自下场帮他撕资源也是一种实力,不像我,”陈屿桉幽怨地叹,“不懂怎么讨人喜欢,一个月试用期都没过,联系方式就被删干净了...”
我无言以对。
果然环境改变人,从前的陈屿桉打死说不出一句骚话,现在倒是张嘴就来。
不过变归变,他的厨艺倒是一如既往。
我还以为做几年少爷,早就忘了下厨的感觉。
陈屿桉淡淡地扫了我一眼,说:“想要抓住女人的心,首先得抓住她的胃。这点道理我还是懂得。”
我吐槽:歪门邪道。
陈屿桉盛完汤,先给我拉开椅子,然后坐到对面去,振振有词地反驳:“别管有没有道理,我确实是把你追回来了,那说明这就是真理。”
我不知道犯哪门子倔,非得跟他争个高低。
“我喜欢那位厨师做的饭,和你没关系。”
陈屿桉从善如流道:“那行,我把他叫来做一日三餐。”
他说话时的语气半真半假,但我却很莫名的猜到他现在没有在开玩笑,赶紧制止,“别,我可没钱还你。”
“还什么,我又不图你这个。”
陈屿桉回了句,低头喝汤。
我愣愣地抬头瞧他,咂摸出其中的意思,说不出是别扭多还是感慨多。
于是用干净的筷子敲敲他的手背。
陈屿桉掀起眼睑,“?”
我特真诚地说:“你早这么听话不就得了。”
陈屿桉扬眉,“我从前不听你的么。”
我摇头,一脸欲言又止。
陈屿桉好奇心起,非让我讲一讲他在我心里的形象。
我说不。
他啧声:“你随便吐槽,我绝对不计较。”
我心想你就算计较也没什么,反正我说的是实话。
看在他尽心尽力做了这么一大桌子美食的份上,我大发慈悲,开始细数他的“罪行”。
第一条。
我说:“谈恋爱不公开,渣男的必备要素。”
陈屿桉立刻接话:“公开了。”
我拧眉,“你哪有,连条朋友圈都没发。”
陈屿桉一愣,后知后觉似的,“原来这才叫公开么,我以为当别人问起只要承认和你的关系就算。而且,我那时候不玩朋友圈...”
这个倒是。我好脾气的不跟他较真,暂时掀过这篇。
那么,第二条。
我这回带了点儿情绪地开口:“别的男生要我的联系方式,你丝毫不在意。连点占有欲都没有,肯定不是真喜欢。”
陈屿桉夹菜的手一顿,复又放下,叹:“你怎么知道我没介意。”
我抿嘴没有回答,其实明白他当时吃醋酸的要命,他只是不敢来争。心里怯弱,嘴上却不说,别扭的等着我主动选择他。我希望他永远属于自己,希望他坚定的站在我这边,任由乱花眯眼,丝毫不乱心智。陈屿桉亦是如此。但这份执着表现在我身上是勇敢追求,表现在他那儿却成了自暴自弃——
在我放弃他之前,他先放弃自己。
陈屿桉用公筷夹起可乐鸡翅,放在我碗里。
腔调极其温柔地说:“冷战那几天,我每天都会卡时间故意从你的教室门口路过,绕远路去离你宿舍最近的食堂,猜你晚上可能会和朋友出来逛街,所以连续值了好几天夜班...但是都没有遇见你,我以为你真的打算冷战到分手。”
我无法理解,“你怎么不直接来找我?”
“找了,”陈屿桉语调平直地说,“我忍无可忍的时候去找过你,但是看到你和那个男生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我梗了几秒钟,因为时隔太久,实在记不起来自己到底为什么跟对方“有说有笑”,但绝对没有任何逾矩的想法和举动,单纯的前后辈关系。
陈屿桉把那一碗剥干净的虾肉推到我面前,像个温柔贤惠、善解人意的小媳妇,道:“没关系,反正都过去了。”
我语塞。
他擦了两把手,又开始帮我剔鱼刺,轻启朱唇:“你继续说。”
“……”
说什么?!
他这样让我还能说什么?!
说我当时小心眼、占有欲强、缺爱又太没安全感么。
我顿时后悔跟他翻旧账,捡了只最小的虾丢进他碗里,低吼:“吃饭!”
陈屿桉笑笑,将鱼递到我嘴边。
我抬眸,忿忿不平地等他,却还是咬走了鱼肉。
见状,陈屿桉笑得更开心了。
*
趁着年前没什么工作,我基本上没出过门,在家琢磨先前没写完的剧本。
题材还是时下流行的校园酸甜题材,酸的部分好写,但甜是怎么个甜法儿,我实在咂摸不出来,所以暂时从电脑前离开,到阳台上透口气。
因为房子的格局,阳台延伸出一块,从一侧的窗户正好能看到客厅。
陈屿桉盘腿坐在茶几前,开着视频会议低头翻阅手里的报表,白雪就在一旁扒拉鼠标玩,小爪子误触到按钮,导致会议中断。
陈屿桉无奈地拍了它一下,看口型应该是让它去旁边玩。
白雪以为陈屿桉在跟自己玩闹,兴奋的去扑他的手。
我从卧室出来,单手捞起白雪,掂了掂,惊叹:“重了不少。”
“这段时间吃的太好了,得让它减肥。”
白雪能听懂似的,喵呜叫了一声。
陈屿桉没理它,低头在微信群里下通知,十分钟之后继续会议。
然后放下手机,进厨房倒水喝,折返时,顺带给我拿了个果冻。
“没灵感么?”
陈屿桉敲敲腕表,“进屋没半个小时就出来了。”
我叹:“嗯,我这把年纪早就忘了校园恋爱是什么滋味,实在写不出来。”
怀里的白雪在作乱,我撕了几次果冻的包装,没撕开。
陈屿桉接过,撕开之后递给我,说:“过完年我们回南方,去母校逛一逛。”
我答应:“好。”
陈屿桉起身,坐回茶几前开会。
我静静地抱着白雪缩在沙发上,拿手机查看年后那几天的机票,截图发给陈屿桉。
他工作时手机静音,也不会回消息,这次却破天荒地垂眸扫了眼亮起的屏幕。
然后解锁回复:「不用担心费用」
全程我们没有过眼神交流。
但在收到他消息的那刻,我莫名有种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和他暗送秋波的错觉,抓紧退出聊天框,没敢再打扰他工作。
...
...
除夕当天,我早早就醒了。
院子里鞭炮声不绝于耳,乱得我实在睡不着。
姚玫发消息来,说等她跟长辈们吃完饭就来找我,还是老规矩,需要的食材她买,饭是张耀亭做,我只负责提供自家的场地。
我心里一惊,想起客厅里的陈屿桉,赶紧穿鞋出来。
他已经穿戴整齐,把房间整理的一尘不染,正在贴窗花。
白雪翘着尾巴,在一旁走来走去。
陈屿桉听见声音,回头冲我笑:“贴得正不正?”
早晨橙红的阳光照进屋里,也落在他身上。
陈屿桉穿着居家服,整个人柔软的不像话。
白雪一跃到我脚边,热切地打滚撒娇。
我一下子有些恍惚。
原本有那样的原生家庭,又有一对并不恩爱、利益至上的父母,再后来和陈屿桉分开,我一度认为自己已经对“家”没了期待。但此刻,我竟然萌生出了一丝想要和人经历柴米油盐的念头。
在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脱口而出:“陈屿桉,今晚我的朋友们要来。姚玫、张耀亭,还有几个关系不错的编剧,或许会加上姚琮和康玄。如果你方便,就留下来一起吃顿年夜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