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铃响,众人回教室。
楚言有点困,眯了一下,模糊醒来,下意识想去口袋摸烟,没摸到,才想起他已经好久没碰过烟了。
懊恼了下。
“心情不好?”江澈忽然问。
楚言手顿了一下,半晌才“嗯”了声,其实也算不上,就是有些低落。
楚言做了一会题,发现做不进,叹了口气,放下了笔。
烟瘾又犯了,糖好像也没带……
忽然又听到江澈开口:“去天台吗?”
楚言疑惑“嗯”了声,看向江澈。
“不是心情不好,”江澈垂眸说,“去天台散心。”
……
天台的风很凉爽,吹得校服鼓起,老勤换了锁,俩人从破旧铁门翻进来,倚靠着栏杆。
吹了一会风,楚言发现自己心情好像平静了。
江澈没有问他为什么心情不好。
面前出现一颗糖,月光朦胧,江澈轮廓倘在阴影里。
“嗯?”楚言疑惑,“你怎么会有糖?”
是他常吃的那款。
“李卯给的。”江澈说。
楚言想了下,李卯好像是爱吃糖,接过,说了声“谢谢”。
“江澈,”楚言将糖含进了嘴里,“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这个问题困扰了几天,楚言最后还是问出了口。
江澈望着夜色,目光不知落在哪里,过了一会说:“随便送吧。”
“那我真随便了?”
江澈“嗯”了声。
银月被云层盖住,月光逐渐暗淡。
俩人不知在天台待了多久,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半个小时。
“走吗?”江澈说。
“还不太想去上晚自习。”楚言说。
过了一会,江澈说:“去网吧吗?”
楚言:“逃课?”
“嗯,去吗?”江澈声音低沉。
楚言想了下,说:“走吧。”
反正今晚也不太看得进书。
楼下是老勤的声音,江澈说:“走这边。”
天台不起眼的角落连接着废弃工具房,放眼望去,是老旧生锈的水管,以及斑斑驳驳的木板,像个无人注意待拆迁的错综瓦房。
“敢跳吗?”江澈说。
天台到工具房有三米高,房顶生了些锈,被雨水常年浸泡,不由让人揣测,稍有不慎,就会踩空。
“会踩空吗?”楚言问。
江澈说了个“不会”。
不知道为什么,在江澈说出这句“不会”后,楚言就是相信了,没有缘由。
也许踩空之后,会摔骨折。
“有什么不敢的。”楚言说。
江澈看了他一眼,已经跳了下去,校服被风鼓起,是冷的,却张扬明媚。
江澈在下面等他。
楚言也跳了下去,没有犹豫。
俩人穿过工具房房顶,攀过几根老旧水管,来到距离地面五米的偏僻角落。
江澈率先跳了下去。
楚言望着地面,感觉周围好像旋转起来,有些头晕目眩,下意识退了半步。
恐高?
江澈等了几秒,开口:“跳吧,跳不准我接住你。”
楚言闭了闭眼,无由让他想起跑八百米那天,江澈也是站在终点线。
深吸了一口气,他跳了下去。
然后,落入了一个清冽的怀抱。
江澈放开他,带着他往前走了几步。
楚言惊讶发现,这里是靠近后山拿外卖的地方,江澈避开了层层监控。
“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在经历了目眩的高度后,楚言对围墙的高度已经免疫了,跳下来的时候,他问。
“高一,”江澈带他走的近路,“无意中发现的。”
难怪,这么隐秘,光是那天台的高度,很多人都不敢跳了。
“还有谁知道吗?”楚言随口说。
江澈脚步停了下:“你是第一个。”
说完,继续往前走。
楚言愣了下,下意识捏了下指尖。
俩人去了学校附近网吧,组队玩了一款竞技游戏,楚言全程被带飞,江澈玩游戏很厉害。
快九点,俩人回校。
“你从小就玩游戏吗?”回去的路上,楚言问。
江澈:“也没有,初中开始的吧。”
楚言“哦”了声:“没有战队找你吗?”
他觉得江澈的游戏水平,比他看到的一些职业主播还厉害。
“有过。”江澈说。
楚言:“没想法?”
“没想过自己要做什么。”
江澈说这话时,语气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
这个年纪的男生,很少有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充满不确定性,才有无限可能性。
楚言抬头望了眼今晚星星明亮的夜空,说:“我也没想过……”
学校后门是荒的草地,僻静清幽,脚踩在枯叶上,发出清脆声响。
俩人走到围墙外,正要翻墙进去,不远处一道强光射向了他们。
“好啊,逃课去网吧是吧,被我逮到了。”
是老勤的声音。
“我倒看看是谁。”
强光的不适,楚言不由抬手遮住了眼睛,江澈眯了下眼。
老勤走过来看到江澈,正要训斥,看到江澈身边的楚言,懵了下,转头更大声地训斥:“江澈!又是你,上课学期逃了那么多晚自习。”
“不仅自己逃就算了,还带坏楚言同学。”
“性质恶劣!现在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没什么可说的,”江澈说,“但是老勤,今晚是你第一次逮到我。”
“你还敢顶嘴,”老勤胸口起伏了下,疑惑喃喃,“我还真是奇了怪了,自习课不见人,校外也逮不到,你从哪翻出去的?”
“老勤,你没看到我翻墙,就不算逃课。”
“我不跟你说这个歪理,一定还有什么别的我不知道的地方。”
“学校都装了监控。”
“闭嘴,”老勤说不过江澈,摸着地中海下处分,“带坏别的好学生,这次五千字检……”
“老师,”站在一旁的楚言出声打断,“这次不关江澈的事,是我心情不好,江澈带我出去散心。”
老勤怔楞几秒,似乎没想到是这样:“是吗……”
楚言垂下眸:“嗯,我是离异家庭,今晚刚好心情不好,江澈只是出于好心。”
闻言,江澈偏头看了楚言一眼。
老勤对好学生有优待,更别说是楚言这幅看起来伤心的模样,连忙说:“那这事情有可原,大人的事与你无关,也不要想太多,父母离婚不是你的错。”
楚言:“嗯,谢谢老师。”
“那今天就算了,以后心情不好也不要逃课,可以请假的。”
“嗯。”
“还有江澈,”老勤转向江澈,厉声,“别忘了你上学期还有处分,这学期没处分,才可以撤销,别忘了。”
“没忘。”江澈说。
“行了,”老勤摆摆手,“你俩走前门吧,我看着恐高,今晚还有几个逃课的,非得抓到他们……”
翻墙走,正门进,这种经历还是第一次。
“今晚真是你第一次被抓?”楚言说,俩人一起往教学楼走。
“翻墙是第一次,网吧不知道几次。”
“嗯?”
“老勤就爱在网吧转悠。”
楚言“哦”了声。
—
周末,楚言去了商场,想了想,他决定送护具,江澈打篮球,送这个也好像实用一点,上次看到江澈的护具好像陈旧了。
“这个是我们这里卖最畅销的一款,”导购员小姐指着一款护具说,“打篮球的男生都爱来我们店里买。”
楚言看了眼,这家店是品牌专卖店,店里各种五花八门的护具,楚言被左上角的一款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款黑色护具,款式简单,没有多余装饰,曜石的纯黑,设计简约又不失高级感。
“那款给我看一下吧。”楚言说。
看清是哪款后,导购员愣了下:“这款……帅哥,质量是好的,”导购员有点不好意思,“就是有点贵,这一款是联名款,数量不多。”
“没事,”楚言说,“拿给我看一下吧。”
“好嘞。”可能知道楚言不差钱,导购员变得很热情,不断推销,“这款是科比的联名,今年刚出来的,夏城就只有我们店和隔壁一家店有……”
楚言拿出看了看,又放回去,说:“我要这款,给我抱起来吧。”
“请稍等。”导购员笑得咧嘴,“请您跟我这边结账。”
最后结账是八千多,可能大家会花几千块买一双球鞋,但很有人会买护具。
楚言随意看了眼账单,就付了款。
结完账,楚言拎着盒子下楼,正看到李卯、江澈和张水三人在楼下一家衣服店旁。
李卯看到楚言,热情打招呼:“学霸,出来逛街?”
楚言走过去,说:“来买点东西。”
“买什么,”李卯猜,“是江哥的生日礼物吗?”
楚言“嗯”了一声。
江澈在看手机,视线从楚言手中瞥过了一眼。
“好巧,”李卯指指面前的衣服店,“我们也来给江哥选礼物,学霸,要走了吗?”
“不急,”楚言说,“你们挑吧。”
李卯和张水进了店,楚言和江澈便在外面等,倚靠着栏杆,周围人来人往。
江澈玩了会手机,说:“买了什么?”
楚言没在玩手机,只是看着来往人群:“礼物不是当天拆才惊喜吗。”
闻言,江澈没再问了。
—
周六晚上,江家别墅灯火通明。
江老爷子重生辰,可以不奢侈,但一定办得热闹,宴请一群亲朋好友。如今江老爷子回乡下养身体,这个传统便由江父和江母继承了下来。
办得热闹,保长命百岁。
大厅中央,摆着一个巨大蛋糕,周围是气球和鲜花,别墅前的喷泉也变成七彩颜色,一切透露着温馨梦幻氛围,像一个女孩子的生日宴会。
江澈看了眼门口的粉红地毯,嘴角抽了下。
“怎么了宝贝,不满意吗,”江母穿着晚礼服摇曳走出来,欣赏自己的美甲,“都是我亲手操办的。”
江澈没什么表情:“您满意就行。”
往年还只是偏柔的布置,近年来,江母越来越“过分”了。
想当年江母在怀江澈时,就非常想要个女孩,种种迹象也表明,怀的很可能是女孩。
江澈在肚子里不吵不闹,就连妊娠反应也没有,医生都说了,这么安静,百分之九十可能是个女孩。
所以当婴儿用品都是按女孩规格准备,结果一生下来,是个男孩时,全家都傻眼了。
江父也特想要个女孩。
安静倒是安静,只是江澈这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与江母江母的风风火火相比,半点不像。
但是也是可以看出迹象的,比如在八岁以前,江澈是按男孩性格养,打扮确是按女孩的来。
江母喜欢小裙子,在怀孕时就买了很多女孩裙子,买到了二十岁。
所以江澈小时,没少被逼着穿小裙子。
江母拍了不少江澈穿裙子的照片留念,为此还整理了一本相册。这绝对是江澈的黑历史,属于看到就脸黑的程度。
但江母强烈不准江澈烧毁,毁掉就断绝母子关系。
江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当初就想要个女孩,就还不能让我留个念想吗。
江母在生江澈时,伤了身子,不能生二胎,江澈对此有愧疚,往往无可奈何。
六岁的小江澈,被江母按在镜子前,臭着一张稚嫩小脸。
江母手里拿着小裙子开心比划:“来,宝贝,你看看这条好不好看,有小花花哦,这周我们穿这条。”
摆弄好后,江母满意拿出手机:“来,宝贝,我们笑一下。”
六岁的江澈扯开一个假笑,画面定格。
“宝贝,相册我重新欣赏了一下,放你房间了。”
六点多,宴会人还没怎么到,江母手上拿着相册从楼上走下来。
这本“耻辱”相册,在江澈初中以后,就被封锁在房间,不准其他任何人翻阅。除了江母时不时拿出来欣赏一眼,慰藉一下当年想要个女孩的破碎梦。
江澈随意瞥了眼,面无表情点了一下头。
他穿得随意,休闲黑裤加白t,站在门口迎接亲朋好友。
江澈不喜欢这些,阿谀奉承,商业互夸,但没办法,每年的传统,被他爸压在这里迎接来客。
“你同学们什么时候到?”
放完相册后,江母又从楼下走下来的,挽了一副雪披肩。
江澈看了眼时间,回答:“快了,七点。”
六点五十多,李卯一群人来了,纷纷恭喜江澈。
寒暄就不必多说,李卯几人对江澈家熟,犹如自己家。
“恭喜,”楚言将礼物递过去,“生日快乐。”
江澈手拿满了,换了一只手拿,说了声“谢谢”,“进去吧,里面有吃的。”
楚言点了下头,走进大厅。
宴会偏粉色布置,楚言微微惊讶了下,不像江澈的风格,但看李卯他们好像习以为常。
“以前也是这样吗?”楚言随口问。
“什么?”李卯没听清。
“……没什么。”楚言抿了下唇说。
江澈挺忙,没空过来,几人聊了一会天,在沙发打起了游戏。
“杀杀杀!哎你看你,就差一点了……”
“怪我吗,你明明可以救我一下……”
“再来再来……”
没江澈在,不能带飞,输了几局。
玩了几把,楚言手机没电了,找了找,没找到充电的地方,看见江澈站在门口,便起身走过去。
“有充电器吗?”楚言拍了下江澈的肩。
“没电了?”江澈看他。
楚言:“嗯。”
“去我房间充吧,”江澈说,“在二楼最左边那间。”
楚言去了二楼。
楚言走后,江澈进大厅喝水,刚拿起水杯,下一秒突然想什么,动作僵住了
相册还在房间!
江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