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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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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氏正在院子一角洗衣服。

孔文森推门进院,直接冲她去了:“韩大嫂,忙着呢。”

蔡氏一扭头,将手从冷水里捞出来,忙在衣服上擦了两把,起身迎了两步便踌躇地停了脚步,朝屋内喊:“那个,当家的,你快出来!”

韩老六正在屋里倒在炕上嘬烟袋,竖起耳朵一听,翻身起来趴在窗口窥视,院子里,孔文森在前面打头阵,身旁拽着鼻青脸肿的孔二蛋,后面还跟着四名长工,每个长工身上都挑着两个大木箱子,压弯了他们的腰,看样子分量不轻。

他眼皮一跳,一股惊喜的期待顿时冲上心头,慌慌张张下地趿拉着鞋,出门相迎。

“孔老板,哎呦孔大侄子,你们怎么过来了,”他装模作样地扫视长工挑在肩上,用红绸子系好的礼品,疑惑道:“这是什么意思?”

孔文森一笑,“上次跟你说的,孩子们的婚事,今日来同你商议商议。”

孔文森被他迎进了屋,蔡氏见状赶忙在一旁端上了一壶热茶。

“我家都是茉莉茶,您凑合着润润口。”

孔文森面带微笑,没喝,对身旁的孔二蛋说:“宇轩,给你老丈人看茶。”

韩瑛不知为何,自从回了潭城,右眼时不时就要跳一阵,她用手按一下,再回妙手回春堂时,发现后院又招来个新人,是个比她还小的男孩。

这男孩待人热情十分有眼力价儿,也不用旁人介绍,一大清早站在大堂见了她就笑,“姐姐好,我是新来的,叫周小北。”

“周小北?”韩瑛隔着人,呆呆地望着他,将手里的东西找了地方放好,微笑着边走边问,“周小北你多大了啊?”

“十四!”

周小北个子跟韩瑛差不多高,剃了朴实的寸头,眼睛亮晶晶的,见了谁都笑,他身材偏瘦弱,穿了件藏蓝色的棉马甲,好像常年吃不饱饭一样,不过韩瑛问他,他只道他爹也是这样的体格,吃不胖。

“我叫韩瑛,比你大两岁,你可以叫我姐姐。”韩瑛暗喜。

周小北手脚比她想象的麻利,而且做起事来丝毫不含糊,两人在一块忙活了一上午,韩瑛观察他教他做事,他也不推诿滑头。

忽然又多了一个人帮忙,韩瑛觉着手头的活轻快了不少,怡然处之。

“周小北,你月钱多少?”俩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周小北正在搬一个新的炉子,支支吾吾不肯说,“……哪有同在一家店,问人工钱的啊?”

韩瑛哼了一声,觉得这小子年纪不大倒是精得很,赵掌柜给他开得价肯定比自己要高,她悻悻用炭夹给炉子里加了块炭,想想便算了。

“那你原先在哪家干活儿啊,家是城里的吗?”她扇红炉碳,又偏头看他。

“不是,”周小北往一口新锅里添水,“我家是红西村的,原先在白城干过几日铁匠,不过那活儿实在无趣,整日烟熏火烤,抡起锤子不停地凿来凿去,我就跑了,这是头一回来潭城找事情做。”

“那你晚上是住城里吗?”

“是啊,在一处人家借住,每日有人做饭洗衣,”周小北说,“不过是要给钱的。”

韩瑛了然点点头,忽然踏实地站起身又新起了一锅药。

不知怎么回事,今日妙手回春堂的病人明显比平日少了些,整个上午后院只有韩瑛和新来的周小北两个人忙活,其他伙计偶尔得空站在檐下赏竹发愣,但是仗着是老人儿,有她俩忙活也绝不搭手。

柜台后,赵掌柜拨弄算珠的手忽然停下仰头朝天想了想,然后撩起袍子,径直走过来。

他旁敲侧击地问韩瑛,是不是认识褚让。

韩瑛正忙着,看他一脸随时准备刺探到底的阿谀表情,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手脚不停冷冷说了句认识。

“什么关系,”赵掌柜追在她屁股后头,“能说上什么话吗?”

“说不上,”韩瑛不假思索地说,“我俩不熟。”

“不熟?”赵掌柜端着手,啧啧道,“哎呀呀,你可真是,年纪轻轻不长眼。我告诉你啊,你要是心里憋着什么怨,趁早跟我坦白,我双倍工钱请你走,你可别做下什么错事惹我一身晦,我还得收拾你这烂摊子。”

“瞧你这话说的,现在店里这么忙,我工钱还这么高,我能有什么怨气呢。”韩瑛毫不客气。

“嘿,你个小丫头片子,牙尖嘴利。”赵掌柜用手指点点她和周小北,“别偷懒你们两个,好好干活儿。”

看他走远了,周小北眨了眨眼睛,凑过来忍不住跟韩瑛说,“姐姐,咱掌柜的好凶啊。”

“不凶,”韩瑛同他秘声说,“纸面老虎,一戳就破。”

*

褚家一处庄子因为生意上的事,能跟张家在虞城的铺子有合作,再加之已经好几个月没回去看过了,而且郑小东没在,褚让特意亲自跑马走了一趟。

虞城没有矿山加持,税赋靠的都是实打实的粮食、劳力和物资,所以并不比潭城繁华,鲜少能看到娱乐场所,整个城市趋于一股平稳的沉静。

褚让在城门口下了马,牵着走上主街,没一会儿便在一家当铺门前停下了。

他将马拴在外头檐柱上,走了进去,柜台前的伙计听见动静,抬头见了他,直接动身打开侧边的闸门,将他请了进去。

“东家请进,账房在后厅。”

褚让点了点头,无需他引路,刚出当铺正堂踏上回廊,就被迎面的景物惊得一滞,他目光流连,新奇地四处观赏庭院里的置石花草。

“院子里的景儿怎么变了?”他边走边朗声道,最后背对着门停住,“原先的大水缸抬哪去了,里头养的鱼呢?”

端坐在正厅算账的男子侧过脸看了眼门外,并未站起身,“上月来了个风水师,说咱们这铺子有煞,小罩子没打招呼直接就给了银子布置了,花了五十多两呢,鱼挪到池子里去了。”

褚让骤然回首:“五十两!什么神棍,他叫人诈了吧,五十两都敢私自决定往外掏,”他跨步进门,“就这几棵草,几块破石头,跟丢水里有什么区别?”

“讲话别这么难听,”男子搁下账本,推开算盘,“你来之前怎么不叫人打个招呼?”

褚让看着他,这男子方脸络腮胡,皮肤黝黑,眉毛粗重,肿眼泡,从面相上看,同胡三倒有几分神似。

“临时决定的,有念头就来了。”

褚让自顾自坐到他对面,“有人给我介绍了片林场,就在东边,我叫郑小东去现场看看,顺便去官府对对红契,眼下没人可用,派别人来你这我不放心。”

“这几天怎么样,潭城还太平吧?”

“挺好的,什么动静都没有,”褚让将胳膊肘搭在桌面上,说,“爹,我手里头有一批货,想分到虞城卖,你到时候派个人去我那走个过场。”

“好,”张鸿山轻叹了口气,说,“到时候我亲自去吧。”

张鸿山自从被潭虞两城通缉之后,不便光明正大地顶着原先的脸示人了,后来遇见了褚盈,在她那学会了易容。早些年褚盈教给他,他照猫画虎,还需要拿巾帽遮挡才能蒙混过关,现在经年累月,手艺已经能以假乱真了,叫褚让这个外行趴在近处怎么盯都看不出破绽。

刚说到此处,外头院子又进来一位身材矮小的男子,他后背有些佝偻,脚步细碎,倒腾得很快,乍一看十分别扭。

“少当家来了,”他疾步走到近处,便朝褚让拱身作揖,“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罩子叔怎么还变客套了,”褚让转向他,同样笑脸相迎,语气亲近地说,“父亲说你一直在这,眼下山里谁看着呢?”

小罩子在褚让的注视下,没有乱动,似乎在等褚让的示意他落座,“少当家的放心,我都安排好人了,山上一如往常。我知道您现在整日耽搁在潭城,十天半月也回不了一趟溪峰山,我在这帮当家的跑跑腿,山里头老老少少事情也不少,我替您和当家的解决后顾之忧,我们这群粗人也能跟着过好日子是不。”

褚让嗤笑,抬手叫他就坐,“罩子叔惯会抬举我,生意上的事只要细心些就好,跟打仗似的,别上了人家的套,”他又抬指摸了摸自己唇边,“你粘的假胡子快掉下来了。”

小罩子一摸,赶紧把掉下的半撇胡须慌慌张张地压了回去。

张鸿山在一旁说:“咱家在东街那几家铺子,我叫你去清夏天的账,清得怎么样了?”

小罩子闻言,看看褚让,又看看张鸿山,颇为为难地笑着,道:“这,当家的,我正是来跟你说这事儿的,我在那坐了有两日了,那账本上有些名目,我实在看不懂,这冒然上门要账,我怕搞错了给您惹事,这不就过来找您了吗,我想着您还是亲自过去瞅瞅,这钱数目都不小,我这……”

“铺里的掌柜会帮你,你在那看着,打点好拢个总的,回来交给我就行了。”张鸿山眼底按耐不住有些疲倦,但还是耐心道。

“那个,我怕万一出点差错,我没法儿交代,这,我岁数大了,脑子实在是——”

小罩子三十几岁,见了外人永远都是这般谨小慎微的模样。

褚让有意让他一直留在山上,但他自从这次跟着张鸿山下了山,就明显不愿意再回去呆着。

“东街春夏那批账都是我放出去的,我比他要清楚,这样吧爹,我在这帮你梳理两日,再派几个趁手的伙计下去把账收回来平掉。” 褚让听了一半便不再看小罩子,也并没有表露出任何不耐烦,打断了他的话。

“潭城那边呢?”

“两日甩手掌柜没事的,”褚让喝了口茶,“我有刘贵呢。”

小罩子陪着笑,生意上的事不再置一词。

*

潭城中央主街上,临街有家铺子近两日门庭若市。

褚让从张鸿山处牵着马匹回城,路过时被眼前大排长龙的队伍吸引过去,站在队伍边上瞧着正门上方的牌匾,发现是一家厨具店,里里外外摆着的全是锅碗瓢盆。

褚让不自觉停下,站到了队伍旁边,费解地看着门口立着的牌子——“全店减价五成”

“诶,小伙子,别跟这傻站着了,排队去!”

褚让和手上的马儿同时猛一回头,一位大娘手里拎着五把扫帚,冲他嚷道:“快去排队,你站这挡着我们了,人家也不能让你进,一会儿啥都抢不上了!”

周围排队的人看看他,又踮起脚伸长了脖子向门内看,表情瞧着十分急迫,好像生怕轮到自己的时候店内东西售罄,白折腾一场。

褚让走到她跟前,道:“大娘,这店是准备关了吗?”

大娘说:“人家哪说过不做啊,就是单纯给街坊邻里个实惠价,揽揽客。”

中央主街风水宝地,竟然还需要靠降价揽客?

“您手里这些也是减价买的吗,怎么买了这么多?”褚让又问。

“是,也是减价买的,”大娘跟着队伍往前挪了一步,丝毫不松懈,“西城周老板的百货行,减价三成,日日都有,每天降价的东西都不一样,想要就赶快去瞧瞧。”

“日日都有……”

褚让按下心中升起的疑惑将马牵回宅子,两日不见潭城的动向他便有些摸不着了。

他揣了两块碎银出门,想出去看看,不知不觉间走上了经过药铺的那条路,他走着走着忽然顿住脚步,看见妙手回春堂斜对面百米外有家新铺子正准备开张。这铺子看样子才刚开始修缮,门口堆放着木材石板和土堆,他微蹙眉心,工人在眼前忙得团团转,屋内敲击声阵阵,瞧着阵仗不小。

这么早就把写着“米”字的幌子挂出来了,褚让心想,倒是个知道用心的。

“褚让?”

褚让孤身立在门外,仰头盯着幌子时蓦然回首。

眼下正直晌午,阳气回升,韩瑛弯着笑眼,浑身罩着层暖意,几瞬便跑到跟前。

褚神情松动了几分,“干什么去了?”他转过身,看她手里,“又去跑腿了。”

“是啊,”韩瑛站到褚让旁侧,将食盒抱在怀里,跟他一块儿看门口,“你在看什么?”

“你手好了吗?”褚让发现她手上纱布拆了。

“早好了,皮外伤而已,”韩瑛又问,“这是你的铺子?”

“不是。”褚让把脸转了回去,“这店是什么时候开的?两日前还没有呢。”

“好像是在昨天。”韩瑛仿佛能看穿褚让褚让脑子里在想什么,问他,“这条街背后还有一家米铺,那是你家的吗?”

褚让点了点头。

“哇,抢生意都抢到家门口来了,”韩瑛好像心情不错,故意装模作样嘲笑说,“你的银子要被别人拿走喽!”

褚让噗嗤一声笑了。

他眼下还不知道这是谁家的铺子,走过去拦了个工人,那工人告诉他,他是西城周广连雇来的,褚让霎时间明了了。相近街坊不能开设同类店铺,这是潭城大户之间的常识也是规矩。上次酒桌一别,周广连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老老实实缩在家里,褚让也从来没去主动打探过他们。而且盘下一个铺子,到官府走好流程少说要一个月。

“原来老早就不打算跟我客气了。”他喃喃道。

“你说什么?”门口工人把木板重重叠放在一块,声音很响,韩瑛没听清他说什么。

“没什么,”他忽然转头感慨似地对韩瑛说,“我发现有时候长得老成丑陋些,也算个好处,起码不会总有人觉得你是个酒囊饭袋,徒有其表。你觉得呢?”

“啊?”韩瑛不理解他不明不白这一句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十分捧场,跟着点了点头,“哦。”

褚让失笑:“哦什么哦。”

二人边走边聊,褚让又无意识地随着韩瑛来了妙手回春堂,韩瑛撇下褚让小跑回了后院,周小北正蹲在地上摆弄炉灶,喜眉笑眼叫了一嗓子:“姐姐,你回来了!”

褚让远远跟在后面,跨过门槛,听见这一生爽朗的姐姐,步伐陡然放慢了。

韩瑛将食盒放下,“回来了,这家可真不好找,我都绕蒙了,幸亏是我去了。”

“这是谁啊?”褚让稳重的声音紧随其后响起。

“这是新来的小孩儿,叫周小北,”韩瑛飞快地回头看了眼褚让,然后走到周小北身边,抓着他的肩膀介绍说,“周小北,这是咱们东家,这家妙手回春堂的老板。”

“东家好,东家好。”

褚让站在原地,上上下下来回打量了周小北好几轮。

“你是新来的,”他闲庭信步般向前走了几步,“多大了?哪的人啊?家里干什么的?”

“他才十四岁,可小了,红西村的,家里种田,才来没两天,手脚可麻利了。”韩瑛抢先回答道,颧骨上的肉都要支到天上去了。

褚让没作声。

周小北没有赵掌柜那么多攀附心思,他也看不懂,见了谁都客气,他挠挠脑袋,不好意思看褚让,就去看韩瑛。韩瑛朝他扬了下下巴,他知道自己可以去干活了,于是胳膊挣脱韩瑛的手,又蹲回了地上。

他似乎听韩瑛的。

韩瑛拿起一包做好标记的药拆开,见褚让还杵在原地直勾勾地看着她,没有走的意思,便问,“你还有事吗?”

后院只有他三人,其余两个都各忙各的,显得褚让特别多余,他走近,“我刚刚想去——”

“——东家!”

他话未说完,就见一名男子手拎几包刚开好的药,着急忙慌地朝他跑来,“您原来在这啊,快回去看看吧,芸娘要生了!”

褚让见来人是褚家的家丁,不由拧起眉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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