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期两天的开学考试结束，周日晚辜意收到教务处通知和夏季校服，如愿进入一班。他乐了好一会儿，迫不及待地给阮蓄之发消息报信。

阮蓄之回得挺快，是条语音。

“这么高兴？”

辜意趴在床上，也用语音回复道：“对啊，明早记得叫我。”

阮蓄之问：“带你两天了，上学下学都一起，还找不到路？”

辜意心想哪能啊，就这么一段路，只要不是路痴，走一遍保证记得清清楚楚，可他以前都是和发小们一起上下学的，早习惯了。辜意琢磨着阮蓄之的语气，没听出不耐，就说：“反正顺路，来嘛来嘛，请你吃早餐。”

“行吧。”阮蓄之说。

辜意满足了，道了句晚安，关灯盖被。临睡前，他想起阮蓄之不喜欢等人，连忙伸手摸到手机，把早上7点的闹钟调到最大声，隔了一会儿，他又把闹钟往前调了二十分钟，设置成隔五分钟响一次。

第二天早，阮蓄之准时去领人，路上已经做好了要亲自上楼拎赖床精的准备，结果走到院门口，辜意已经在竹椅上穿鞋了。

陈恩玉拎着两份早餐出来，瞧见阮蓄之，就走过去开门，招呼道：“来，蓄之，你的。”

阮蓄之道谢，伸手接过两份早餐，“我帮他拿着。”

“好嘞。蓄之啊，麻烦你在学校照顾一下我们家小意，他要是挨了什么欺负，你千万要告诉我。”陈恩玉苦自家外孙的战斗力久矣。

“您宽心。”阮蓄之说。

辜意凑到门口，摸摸陈恩玉的脑袋，出门了。他接过阮蓄之手中的袋子，今天的早餐是牛乳和芋泥三角酥。

两人在路上解决了早餐，不紧不慢地走进学校，一个去教学楼，一个去教务处，暂时兵分两路。

阮蓄之回到教室，路过讲台时朝下方说：“三件事：没交作业的快点补齐；待会儿升旗仪式，检查一下仪容；每组派个人收班费。”

“班长！”姜苔举起手里的牛奶盒，“听说辜意要转到咱们班，真的假的？”

“辜意是谁？”

“就那很帅的转学生啊，照片一夜之间传遍我校各大聊天群。”

“有那么夸张？”

“我昨晚看群里聊他聊到半夜。”

“……”

底下讨论纷纷，阮蓄之清点班费，点了下头，看见姜苔笑得跟朵花似的。

这时前门出现一道人影，白衬衫半身裙，黑长直很温柔，正是一班的英语老师兼班主任，班舒。教室安静一瞬，在路道上演三打白骨精的体育委员立马蹿回座位。

“整栋楼就你们最吵，还没收心是不是？”班舒那大眼珠子往教室一扫，转身说，“辜意，进来吧。”

全班同学纷纷伸颈侧目，阮蓄之握着沓票子，也偏头看向门口。

辜意从拐角处出现，身后一圈柔和的光晕，跟随班舒进入教室，他走上讲台，环顾四周，笑一笑，说：“大家好，我是辜意。”

阮蓄之递来一截粉笔，辜意接过，转身在黑板写下大名，行书翻飞，清峻超逸。

“哇，字写得真好。”姜苔在满室嘀咕声中扬声夸赞，“能不能再说点别的啊，比如兴趣爱好、特长技能，家住哪里，微信电话——”

“行了。”班舒喊停，“这是相亲来了？”

同学们吱哇乱叫着起哄，班舒眉眼一利，向始作俑者发难，“姜苔，你那嘴上是抹了酱油吗？给我擦掉，待会儿升旗仪式要是被逮住扣分，我饶不了你！”

“什么酱油，这是番茄色唇釉，带细闪的！”姜苔一边反驳一边抹了唇釉，小脸一鼓，蔫儿了。

班舒摇摇头，转头对辜意说：“你先坐最后一排，等我今天拿到开学考试的成绩单，立马换座位。”

“好的。”辜意本想从阮蓄之身后过去，但见班舒退开半步，他只得立刻转向，从另一侧下了讲台，走向座位。

阮蓄之目光晃动，看见辜意顶着撮黑色天线走到最后一排落座，很快就和同桌聊到了一起，那笑容亲切，姿态随意，哪像个新来的。

辜意的同桌就是体委，兼任卫生委员，全名柯卓，和姜苔、班舒并称“教室三件套”，寸头黄黑皮，笑起来露一排大白牙。他也是个自来熟，和辜意聊了没几分钟，两人偷摸着拿出手机，在课桌的掩护下加了□□好友。

辜意修改备注，小声问道：“阮蓄之是班长吗？”

“是啊，他高二还是学生会会长呢，只是高三了嘛，就主动退位了。”柯卓见他盯着讲台上的阮蓄之看，误以为这小子起了雄性竞争心理，于是好心提醒，“你是新来的，我跟你说说咱班的三大潜规则。”

辜意：“啥？”

“第一条，不许说老班眼睛大，她小学的时候因为眼睛大，偷看暗恋对象被对方轻易发现从而提前结束暗恋，一直含恨在心。第二条，不许说姜苔的狗啃刘海，她的每一根刘海都是自己亲手创作的艺术品。第三条，不要招惹班长。”柯卓分享旧日八卦，“高一的时候，某位靓仔误把班长当成老实文静的书呆子，上门挑衅，被班长当着一楼道人的面摔到墙上，惨得哟！”

摔的是靓仔，疼的是辜意，他很共情地缩了下肩膀，对走过来的阮蓄之说：“班长这么凶啊，我肯定不招惹。”

“交50班费。”阮蓄之问，“我凶你了？”

辜意摸出票子塞他手里，笑眯眯地说：“没啊，那我不是胆小怕生，先认个怂嘛，班长人美心善，请一定要多多关照我啊。”

怎么说一句话就像撒娇啊，阮蓄之背对讲台，忍不住伸手握了下辜意的下巴，软了掌心。

柯卓：“？！”

阮蓄之走了，柯卓立马凑近辜意，“你俩认识啊？”

辜意伸手摸了下下巴，隔了几秒才说：“嗯啊，邻居。”

广播一响，班舒招呼大家去操场升旗。柯卓刚想照顾新同桌，那小黑毛已经扑棱蛾子似的飞离座位，和阮蓄之、仇衡一起走了。

一起下到操场，仰望天蓝蓝，俯瞰绿油油，瞎看满地上的人都白里带绿，红色校徽蜻蜓似的到出飞窜，总之是个青春亮堂。辜意到达一班领域，同学们都有固定站位，按性别、身高顺序排成两列，他自然地站到阮蓄之前面。

仇衡和阮蓄之的个头差不离，站末尾两个位置，这下位置被占，他无所谓，倒是阮蓄之伸手按了下辜意的头，无情驱逐，“你高攀了。”

“我下回垫五层鞋垫。”辜意遗憾地往前挪了几格。

阮蓄之从后往前清点人数，回来时在辜意身边停步，眼神一垂，说：“风纪扣。”

“哦。”辜意立马系上，“好了吧？”

阮蓄之“嗯”了一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不一会儿，暂时代替学生会工作的几个学生来检查仪容，清点人数，等到九点，升旗仪式正式开始。

升旗仪式结束，就是校长讲话、高三年级主任讲话、学科老师代表讲话，一篇比一篇臭长。辜意打声呵欠，眼皮子耷拉两下，听见主持人激情昂扬地说“下面有请学生代表阮蓄之上台发言”，他一下就醒了。

辜意挺了下背，看向台上，阮蓄之已经迈步上台，从主持人手中接过话筒，无比熟练地开始脱稿讲话。他不关注阮蓄之说的话，只觉得对方声音好听，站在红旗下好长一条，肩平背直，像锋利的望天树。

突然，阮蓄之看了过来，这一眼狡猾隐秘地盯在辜意脸上，隔了两秒又自然地移开。

辜意心里一跳，好好讲话，乱看什么啊。

比起其他人，阮蓄之的发言精简利落，下台时收获一波掌声。胆肥点的带头起哄，惹得站在前面的王富国频频瞪眼，搞啥子哦，这是发言不是颁奖典礼。

辜意看着阮蓄之走过来，在擦身而过前一秒伸出指头，想戳人使坏，但没得逞，阮蓄之魔高一丈，快一步撞了下他的肩膀。

哎呀，辜意摇晃一秒，站定后傻不愣登地笑了笑，没了瞌睡。

升旗仪式结束，学生们按照站位两列两列地离开操场，各自回班。回班后，班舒开了一节课的班会，下课前有学生来敲门，送上开学考试的成绩单。

班舒快速扫了一眼，没说什么，只招呼阮蓄之将成绩单贴后面黑板边上。

底下学生们眼观鼻鼻观心，偷摸打量班舒脸色，喜怒难辨；暗自揣度自己的成绩，七上八下，等一下课，阮蓄之张贴了成绩单，众人蜂拥而上，教室瞬间烧开了锅。

“操，班长722！数理综满分，就语文拖后腿了。”

“其实120多也不低了——我擦，这谁语文142……辜意！”

辜意正在座位上看课表，突然感觉后背一麻，转头对上几十颗眼珠子，懵逼地眨了下眼。

这在其余学生眼里显然是一副高手姿态，柯卓转头再看，“英语148，数学137，理综279，班级第二年级第三，就比隔壁四眼差1分！”

教室后面闹嚷成一片，班舒拍拍讲台，说：“按照老规矩调座位，第一名和第十六名同桌，第二名和第十七名同桌……凑齐了自己选位置。”

辜意下意识地往前头看，阮蓄之坐位置上一动不动，他想了想，起身凑过去趴人家桌上，不说话，就盯着人看。

阮蓄之捱不了两秒，抬眼看他，“咱俩坐不到一桌。”

“但是可以坐一起啊。”辜意从兜里摸出一颗巧克力放在桌上，用指尖推到阮蓄之面前，“跟我坐吧？”

阮蓄之目光一偏，从他脸上挪开，过了两秒才说：“好，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