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意端着从隔壁班蹭来的香飘飘奶茶后，发现阮蓄之不在座位上。他端着杯子落座，先麻溜地把完形填空训练卷做了，身边仍然没动静，于是伸手戳戳前头的仇衡。

“衡哥，阮蓄之去哪儿了？”

“出去买东西了。”仇衡看了辜意一眼，“想他了？”

辜意嘿嘿一笑，“是有点儿。”

仇衡扯了扯唇，从课桌里摸出一包蜂蜜核桃给他，说：“他去的店离学校有点远，午自习应该回不来。”

“好吧。”辜意道谢，拆了小包装袋，把几颗整齐的酥脆核桃吃完了。教室里写字翻书的声音渐渐微弱，越来越多的脑袋趴到了自己的“教室午休三件套”上，辜意看了眼时间，把剩下半杯奶茶喝完，然后拿出枕头、护颈和小毛毯，挪到阮蓄之的座位上趴桌睡觉。

细小的写字声很助眠，辜意迷迷糊糊地把脑袋转了个方向，觉得越睡越冷。他把毛毯裹紧了，被窗帘划过额头，睁眼一看，原来是外面下雨了。

下雨好，虽然这个天下雨会冷得要命——阮蓄之带伞了吗？

辜意一下就醒了，他从包里摸出手机，藏在毛毯下给阮蓄之发消息：【呼叫呼叫！阮蓄之，你在哪里啊？】

阮蓄之几乎秒回：【要到校门口了，想吃什么？】

辜意没有什么想吃的，说：【热豆乳茶！】

阮蓄之：【好。好好午休，别玩手机了，我很快回来。】

辜意：【嗯嗯！（小狗亲脸）】

阮蓄之摩挲屏幕，在司机的重复提醒下回过神，给钱下车。冬雨冷寒渗骨，他面无表情地快步跑上校门旁的台阶。奶茶店老板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见了他，说：“你这几天老往外头跑，我看你在校门口打车好几次了。】

“出去买点东西。”阮蓄之说，“一杯热豆乳，三分糖，做热点。”

老板暂停电视剧，扯出手腕上的头绳扎了头发，起身往柜台后走，“给辜意买的吧？三分糖。”

阮蓄之“嗯”了一声。

“我都习惯你俩成双入对了，突然看见你一个，还有点不适应。”老板熟练地操作奶茶，冷不丁地说，“你俩别是在耍朋友吧？”

老板也不过二十几岁，还年轻，阮蓄之不怕吓到她，付了钱就说：“很明显？”

“就差在你俩脑门上盖个戳了。”老板笑了一声，“我那天还听学校几个女生在讨论你们。很明显，看出来的不止我。”

阮蓄之说：“爱看多看。”

老板端着奶茶转身到柜台封口，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是一点都不怕啊。”

“没什么怕的。”阮蓄之说，“我们也没影响成绩。”

“毕竟你俩都是男生，要是校领导知道了……”

阮蓄之转着手机，说：“我舅每年都给学校投钱，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吧。”

老板露出“万恶的有钱人”的目光，“那你就完全不担心你家里人？他们跟咱们不是一辈人，可没那么开明。”

阮蓄之想了想，说：“没那么严重，我舅他们不管我的私事，至于我妈，她都快把辜意当亲儿子养了。”

“阿姨是挺喜欢辜意的，上回她来我这儿给你们点奶茶，还特意问我学校和附近学校有没有欺负辜意的？我就跟她说，辜意天天乐得跟个小傻子似的，谁想欺负他？”

阮蓄之闻言笑了笑。

“好了，拿着。”老板把奶茶提上柜台，说，“别的也不多说了，祝你俩能长长久久吧。”

阮蓄之说：“谢了，一定。”

他拎着奶茶走出店门，顺着台阶走到校门口。

雨滴打在地上发出激烈的声响，阮蓄之把奶茶和吸管塞进里面的卫衣口袋，正要盖帽下台阶，一把浅黄色的伞急速冲到校门口，灵活地闪了出来。

伞下的人先是抬起伞沿，站在校门口望了望马路的方向，没见到人，就转身往隔壁的店铺台阶走，不料迎面撞上一双白色球鞋。伞下的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又看了看对方的，终于把伞抬得高高的，露出一张泛红的脸来。

那是阮蓄之见过的最漂亮的目光。

他失神般的，“这么大的雨，瞎跑什么。”

“我知道你没带伞，而且也懒得在校门口临时买伞，所以就过来接你啊，怕你淋雨感冒。”辜意说，“这个天感冒了要很久才能好，可不行……你买完了，买完了就回去。”

阮蓄之“嗯”了一声，走下去接过伞，一起往回走。

一把伞遮两个男生，多少还是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们紧挨着彼此，很缓慢地往教室走。路上，阮蓄之才后知后觉地把奶茶摸出来塞到辜意手上，说：“很烫，先别喝，暖暖手。”

“好。”辜意踩了下水，笑着说，“我们的鞋好脏。”

“没关系。”阮蓄之说，“给你买新的。”

辜意哼哼道：“什么啊，脏了就买新的，浪费钱，一双球鞋也不便宜。”

阮蓄之不反驳，说：“那有空的时候，咱俩端个大盆到院里，一起搓鞋。”

“这个可以有，但是外头冷，咱俩还是躲到楼梯口去搓。”辜意说着把奶茶贴到阮蓄之的脖子上，脸皱巴巴的，“出门不戴围巾，我都给你买了啊……下次不给你买了！”

阮蓄之以前不怎么戴围巾，觉得拢在脖子上一团，暖和是暖和了，但麻烦，现在也没习惯，所以常常忘记。他感到抱歉，说：“我错了，以后出门一定戴，别不给我买。”

辜意向来很好说话，“好吧！”

阮蓄之笑起来，揽着他肩膀的手下滑到背上，轻轻地搓着他的背，说：“好了，别给我暖了，我不冷，自己拿着喝。”

“哎呀，我给你暖到教室门口。”辜意说，“就当奶茶钱。”

阮蓄之说：“好。”

两人慢吞吞地挪到教室后门，阮蓄之放下伞，搭在走廊上等着晾干。辜意正在整理衣服，他走过去拢了拢辜意的头发，说：“头发都睡炸了。”

辜意任他整理自己，把吸管插入封盖，轻轻嗦了一口奶茶，啧声说：“香！”

他把奶茶塞到阮蓄之手里，做贼似的潜入教室，在座位落座，看了眼时间，还有两分钟就要打铃了，于是不再选择继续午休，而是拿过阮蓄之的练习卷，帮他把这张卷子上的几处高级词汇勾选了出来，做了批注。

阮蓄之拿着奶茶落座，凑近了看着辜意认真的侧脸，轻声说：“谢谢辜老师。”

“不客气。”辜意收笔，转身咬住他手中的奶茶上的吸管，“这个就当报酬啦，阮同学。”

阮蓄之垂眼看着他的嘴巴，抿了下唇，说：“我也想咬。”

辜意冷静且迅速地选择撤退，躲进了毛毯下，他听见阮蓄之的忍笑声，没过几秒，阮蓄之的脑袋从毛毯底下探进来。安静的教室，激烈的雨声，他们躲在毛毯下接了个吻。

阮蓄之从毛毯下出来，伸手按住了辜意的脑袋，侧身对上窗外的目光。

班舒抱着保温杯站在那里，神色复杂，疑惑、惊讶、了然、无奈……阮蓄之辨认不全，也不欲辩认，他轻轻点头，把想要从毛毯下出来的辜意按住了。

班舒走了，不置一词。

辜意终于被放出来，他恨恨地看着阮蓄之，“你要憋死我啊！”

阮蓄之收回目光，看向他，轻声说：“如果我们的关系曝光，你会害怕吗？”

“不会吧。”辜意想了想，“没什么好怕的呀。”他把阮蓄之看了几眼，试探道，“你是在暗示我，让我给你名分吗？”

阮蓄之没有回答，辜意便当他默认了，“唉”道：“其实我已经和老辜说了，我谈恋爱了，但是没有说是你，老陈那里还没说。我本来是打算等我们高考完了再说的，既然你这么想，那我也不是不可以——”

“我没有这么想。”阮蓄之说，“我只是随口聊聊，你别放在心上。”

“真的？”辜意狐疑地摸着下巴，“那你这个话题也来得太突然了吧。”

“真的。”阮蓄之笑了笑，“我只是想知道你会不会害怕。”

辜意也笑，“我们的感情又没有伤害到谁，我不怕。”

*

由于周一要上课，“冬至小分队”决定周六就出发前往度假山庄。临出发前，辜意把自己的行李塞进阮蓄之的行李箱里，看得陈恩玉连连称奇，“你真会偷懒！”

“谢谢！”辜意把行李箱拉上，把伸缩杆塞到阮蓄之手里，恬不知耻地说，“懒也是一门课程。”

陈恩玉笑着打了他一下，把前几天阮明霜亲手给辜意织的那条白色小熊围巾给小外孙戴上，又嘱咐了阮蓄之两句，毕竟嘱咐小外孙是百搭，随后就让俩小孩出门玩去了。

专车等在小区门口，其余几人已经在车上吃零食了，见到他们一起上车立马“哟哟”起哄。阮蓄之不管不顾，辜意也很厚脸皮，淡定地说：“谢谢大家的祝福。”

见人到齐了，司机启程出发。

辜意拿出相机，在靠窗的位置拍了张街边，然后指着其中一株不知名的粉花对阮蓄之说：“我要把你p上去。”

阮蓄之回击：“那我把你p到花旁边的草地上，再给你p一坨便便。”

“啊！”辜意惨叫，“不要！”

阮蓄之借机收缴相机，把辜意按在座位上拍了个爽，直到相机被江自言强行抢走，他们才加入小分队的合照项目。

“到时候我把照片拷成几份分给大家。”辜意说，“这就是我们共同的美好记忆。”

姜苔说：“我专门为此买了一个超贵的公主风相簿！”

江自言损道：“公主？我看二傻子风比较适合你。”

两人打起来，仇衡被迫夹杂中间挨两边的打，面无表情，生无可恋。

辜意在旁边傻乐，指挥阮蓄之给他们拍了好几张“丑图”，决定拿回去做成表情包。他算了下时间，拿出手机给辜闲尘发消息：【老辜，我好开心！】

辜闲尘此时应该没有工作，回复很快：【开心万岁！】

辜意：【万岁！】

辜闲尘：【几个小孩子去山上玩得穿厚点，别感冒了，注意安全！】

说着又转了两千块钱过来。

辜闲尘：【多吃点肉！】

辜意感恩：【老辜万岁！】

辜闲尘：【要保护好你的女朋友，不要欺负人家！】

辜意转头看了眼自己的“女朋友”，阮蓄之也刚好转头看过来，四目相对，他示意阮蓄之看屏幕。

“感谢叔叔。”阮蓄之说，“你要听叔叔的话啊。”

“我才没有欺负过你。”辜意说，“都是你欺负我。”

阮蓄之说：“我没有。”

辜意拉开围巾，露出锁骨上的草莓，昨晚刚种的。

“你还咬我。”他谴责。

“你乖乖的挨亲，我就不会咬你。”阮蓄之冷酷。

辜意愤怒地握拳砸他肩膀，恨恨道：“渣男！”

“我看是你更像有暴/力倾向。”阮蓄之单手把辜意的脑袋摁倒在腿上，俯身说，“再捶捶打打的，我要反抗了。”

辜意气得咬他脸。

阮蓄之嘶声，再起身时左右脸各一圈新鲜红印，还很对称，看得众人啧啧称奇。

“不愧是学霸，搞情趣都这么讲究。”

辜意谴责，“你们都不帮我！”

“那可不敢。”江自言翘着二郎腿，“我蓄之哥很凶的，我怕挨打。”

仇衡说：“他都怕，那我也怕。”

柯卓：“加一。”

余瑗：“加10086。”

辜意绝望地闭上眼，在阮蓄之腿上睡成一头臃肿但一长条的淡绿色小熊。

“我倒是想帮。”姜苔舔舔嘴巴，一脸期待，“我也可以咬吗！”

辜意立马坐起来，双手抱住阮蓄之的脑袋，警惕地瞪着姜苔。

众人哈哈大笑。

阮蓄之也笑，他把脸埋进辜意的肩上，嗅着小熊围巾上的乳木果味儿，说：“不气不气，只给你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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