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阮蓄之和陈恩玉将辜意送到机场，两人陪辜意办好值机手续，站在角落里说话。

“路上注意安全，走路长个眼睛，别眨巴着大眼睛不看路。”陈恩玉拽着辜意的两只手，掌心很暖，“考试的事情，心态放平，沉着冷静，好好发挥。”

“知道啦，你外孙多厉害啊。”辜意晃了晃陈恩玉的手，松手时他上前抱住陈恩玉，摸着陈恩玉的后脑勺说，“我会考出好成绩的，就给我准备庆功宴吧。”

陈恩玉红了眼眶，点头说：“你的努力不会白费，我相信你！”

他们抱了一会儿，互相分开，陈恩玉抹了把眼睛，把阮蓄之拉到身边，很体贴地说：“你们俩小伙子说几句，互相祝福祝福，我去上个洗手间。”

“您慢点走。”阮蓄之目送陈恩玉离开，转头看向辜意。对视半晌，沉默，辜意先笑出来，他便也笑一笑，说：“一路平安，高考顺利。”

辜意抬起左手，晃了晃十八岁生日那天阮蓄之送给他的手串，“我感受着你，也时刻祝福你，高考加油，阮蓄之。”

他伸手抱住阮蓄之，手臂紧紧地环住阮蓄之的腰，薄薄的短袖布料挡不住他们的心跳，皮肤摩擦出温热。大厅人声嘈杂，辜意偏头吻了吻阮蓄之的耳朵，轻声说：“考完试那天晚上，我在这里等你。”

“好。”阮蓄之偏头蹭蹭他的脸，语气温柔，“去吧，我目送你。”

“好郑重的礼节。”辜意“哇”一声，松开他，挥挥手，“那我要开始走猫步啦。”

阮蓄之笑着点头，“走好一点。”

辜意转身向登机口的方向走去，十几步的距离，他顿了顿，但没有回头，直到他感觉要看不见了，还是忍不住转头看了过去，阮蓄之站在原地，目光温柔。

“阮蓄之。”他仿佛自言自语，却跳起来伸手挥了挥，“再见！”

辜意的背影消失在人潮中，阮蓄之站在原地静了半晌，转身看见陈恩玉站在不远处，凝望着辜意离开的方向。他走过去，接过陈恩玉的手提绣包，说：“我们回去吧。”

“好。”陈恩玉随着他转身，走了一段距离，她说，“别担心，那小家伙心挺大的，而且向来自信，所以他不会太紧张。”

“我知道。”阮蓄之说，“他会考上理想的学校。”

“那你呢？”陈恩玉说，“高考之后，你应该会出国吧？”

阮蓄之点了点头，说：“我打算用高考成绩申请国外的大学。”

“你本就是该前程似锦的，何况你舅舅也对你有很高的期待吧，我听小霜说你舅舅是要栽培你的。”陈恩玉轻声说，“只是横跨了山川和海洋，多么远的距离，以后咱们就不能常见面了……时间和距离，是多么恐怖的敌人。”

阮蓄之听出她话中的意思，顿了顿，说：“只要我们互相惦记着，就不会散。”

陈恩玉笑了笑，说：“不论如何，我都感谢你，蓄之，感谢你让小意快乐。自他出生，我和闲尘就竭力待他最好，努力给他好的家庭氛围，好的亲情关系。他从小就讨人喜欢，朋友很多，在燕城那边，周密和舒城那俩孩子也把他当弟弟看待，一直护着，来到这边之后，你和小江小衡他们也很照顾他，我看得出来他的生活状态极其舒适，非常开心。亲情，友情，他都得到了，现在又有了你。”

她拍拍阮蓄之的手，目光柔和，“不论你们未来将走到何处，会不会停下，我都由衷地感谢你给了他美好的初恋，你们都是好孩子，我希望你们志同道合，永不走散。我祝福你们。”

阮蓄之鼻尖酸涩，默了几秒才说：“谢谢您愿意相信我。”

*

两天的高考结束了。

夜晚的机场并不清静，阮蓄之站在航站楼前，手里握着杯冰奶茶。辜意从里头冲出来的时候，他往前走着，张开手，被扑了个满怀。

“啊啊啊！”辜意抱紧他，瞪着腿儿说，“对不起我没有回复你的消息我不是故意的是我的手机很坏它关机了！”

“这么乖啊，那就原谅你吧。”阮蓄之抱着辜意转了一圈，全然不顾过往行人的目光。落地后，他把手中的奶茶塞辜意手上，“三分甜，喝吧。”

辜意喝冰奶茶喝不完整杯，为着不浪费，他俩养成了一杯两人喝的习惯，说难听点叫捡剩下的。

阮蓄之招了计程车，两人一起上车，报了地址。

这两天他们每考一科的前后都会互相聊个天儿，了解一下考试的情况，只有今天下午的最后一堂考试没来得及了解，因为考完后辜意就和辜闲尘还有周密他们的家长约着吃饭去了，由于人员众多，辜意不好玩手机，就没来得及细聊。这会儿逮着机会，他问：“最后一堂发挥得咋样？”

“挺好的。”阮蓄之揽着辜意的肩膀，一会儿捏人家的耳朵，一会儿勾人家的头发，“你呢。”

辜意嘿嘿一笑，“我觉得这把稳了！”

“不愧是你啊。”阮蓄之笑着蹭着辜意的脑袋，“先恭喜我们的小辜同学。”

“别这样别这样。”辜意强迫自己不再狂笑，故作矜持地说，“万一翻车咋办？我丢死人了。”

阮蓄之不赞同地说：“我觉得不会翻车。”

“那好吧。”辜意说，“我相信你，要是翻车了，那也怪你感觉不对。”

“那好吧。”阮蓄之学着他的语气，“你这样说，我也没有办法，只能屈从咯。”

辜意哈哈大笑。

他们一路聊到下车，又聊到家门口，辜意在门外喊了一声，陈恩玉立马跑了出来，开门抱住小外孙就是一顿摇晃。

“哎呀，脑浆都摇匀了！”辜意傻呵呵地说，“要记不住答案啦！”

“我这不激动吗？终于考完了，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陈恩玉松开小外孙，“饿不饿？要不要给你们做点夜宵吃。”

辜意摇头说：“哎呀不用不用，我刚喝了半杯奶茶，饱饱的。我要去阮蓄之家里，围炉对答案。”

陈恩玉说：“就在这里对啊。”

“我怕我一激动就飙高音，吓到你。”

“那你就不怕吓到你霜姨啊？”陈恩玉说，“我可告诉你，你霜姨不经吓。”

阮蓄之说：“没事，我妈不在家，她出去应酬了，明天才能回。”

陈恩玉闻言暗自啊了一声，心想她下午才看见阮明霜拎着俩包吃的急匆匆地回来，还以为她是要犒劳犒劳刚考完的阮蓄之呢，结果这才多久，又出去应酬了，年轻有为的人一天天的真累得慌。

她摇了摇头，笑着说：“那好吧，期待你们的好消息。”

“必须的。”辜意抬指飞了个吻，和阮蓄之走了。

陈恩玉看着他们的背影，笑呵呵地把大门关上了。

这边，他们走到大门口，阮蓄之拿钥匙开了锁，把门口的灯打开了。昏黄的灯洒在辜意脸上，他睫毛翘翘的，鼻尖勾出漂亮的弧度，阮蓄之一是心猿意马，凑过去咬住辜意的耳朵，轻轻地舔了一下。

“你干嘛啊。”辜意被他吓了一跳，往后迈步时被花盆抵住，四目相对，阮蓄之目光直白，看得他语气微弱，“不是对答案吗？”

“先亲一下，也不可以吗？”阮蓄之伸手握住辜意的脸，让他抬头。他吻得很凶，辜意又变成了珍珠奶茶……好哦，他们刚才才喝了冰的珍珠奶茶耶。

这个吻持续了好几分钟的时间，阮蓄之在辜意的嘴里混账，弄出清楚的水声，他的指腹和掌心开始发烫，是被辜意脸上的温度烫的，这样的热气太潮热了，他们挤在一起，连夜间小动物们的吵闹也听不清了，直到玻璃碎裂的声音突然惊响。

“哐！”

辜意吓了一跳，在阮蓄之怀里抖了一下，阮蓄之抬手安抚他，两人下意识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阮明霜站在二楼卧室的窗前，怔怔地看着他们。

她今晚很漂亮的，穿着用阮蓄之为她定做的淡绿旗袍，佩戴圆润优雅的珍珠耳饰和项链，辜意送给她的。不仅如此，她还精心地为自己设计了发型，画了全妆，但她的脸白得吓人，看向楼下的目光不像是看引以为傲的儿子和很喜欢的小孩，而是像在看什么折磨她多年的噩梦。

那眼神让辜意莫名地退了半步，“霜、霜姨……”

阮蓄之下意识地挡住辜意，抬头看着阮明霜，他想要说什么，但他莫名地说不出来，这感觉很奇怪，他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仿佛有什么他从未预料的事情即将发生。

“……”

阮明霜张开嘴巴，她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她张嘴只能发出虚弱的音节。她盯着两个男孩，下意识地摇头，但她说不出话，弯腰捂住胸口时，她控制不住地泪如雨下。

小区的小白狗叫着跑过来，辜意目光惊动，看见那朵漂亮的茶花从窗前蜷缩，摇晃，猛地栽倒了。

“妈！”

“霜姨！”

阮蓄之猛地冲向楼梯，辜意紧随其后。小白狗不知所措地在大门前转了两圈，稍顿，转头往回跑。

阮蓄之撞开卧室的门，跑过去搀扶倒地的阮明霜，辜意打开灯，看见摆在小桌上的珍珠奶茶蛋糕和两枚手表。

阮蓄之伸手摸着阮明霜的脸，“妈，妈！”

阮明霜已经陷入昏厥，没有回应。

辜意跑过去扶住阮明霜，让阮蓄之空出手来拨打120。屋里开着空调，阮明霜的皮肤凉凉的，辜意僵硬地垂头，看见阮明霜脸上交错的泪痕，他仿佛被什么刺中了眼睛，下意识地撇开视线，看向阮蓄之。

可阮蓄之怔怔地盯着阮明霜的脸，像被这毫无预料地、不知为何的一巴掌打傻了似的，浑身紧绷，神情呆滞。

很快，救护车来了，阮蓄之跟着医护人员将阮明霜抬上车，自己也跟随上车。车门拉下时，他很快地看了辜意一眼，摇头让他回去。

辜意呆呆地伫在原地，有邻居担忧地凑上来问情况，他听不见，懵了，傻了。小白狗跑过来扒拉他的小腿，他没有反应，于是又转头朝跑过来的陈恩玉叫唤。

“小意！”陈恩玉上前抱住辜意的肩膀，“小意，怎么回事儿啊……小意，小意！”

辜意回神，把目光从救护车离开的方向收回来，僵硬地转过脑袋，“老陈……”

陈恩玉伸手抱住他的脸，试图用掌心暖化他皮肤上的凉意，“我在呢，外婆在这儿呢，小意……”

辜意眨眼，眼睛里的泪全部滚出来，烫疼了面皮。

“外婆。”他摇了摇头，“我是不是犯错了，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