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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观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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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您的房卡,稍后会有香槟和水果送上来。请问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城湾酒店,工作人员将早就预定好房间的客人送至顶楼,按照要求打开了房间内所有的灯,橘色的光线在一瞬间铺满了整间房。

木制的双人床放在房间一角,上面铺着薄薄一层单被。白绿色的半面墙纸人工做出了灰黄色的水渍痕迹,斜摆的书桌上放满了老旧的文具和破烂的娃娃。

与此情此景割裂开来的是房间内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奢华而现代,透过明净的玻璃可以看见不远处的沙滩海景。

工作人员看着这些有些语塞,但拿钱办事的人不会质疑老板的审美。现在的年轻人流行90年代复古风格的很多,五星级酒店承办主题派对对此也有研究,因此装扮得宜。

坐着轮椅的客户带着口罩,她坐在房间门口没有进去,只是静静地扫视了一圈,然后道,“不要香槟和水果。送点吃的上来吧,要那种老式的鸡蛋糕,多送一点,有烤红薯的话也松一点。”

“好的。”工作人员点了点头,他退出这间过于复古的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荀艺推着轮椅走进去,沉默地看着一切。

其实并不是很像,但这家酒店已经尽了最大的力气去还原她曾经住过的地方。陈旧的筒子楼里总是弥漫着劣质洗衣粉和烟味,她从附近的小学放学回家要穿过一个到处是水坑的菜市场,两侧卖鱼的人会把鳞片和血水倒进水坑。每次她再怎么小心,也会沾上脏污。

菜市场的尽头是一个老头开的工坊,每年过年的时候这里的居民会拿着鸡蛋和面粉找她做一袋子鸡蛋糕拎回家给孩子。

她们家则很少去找老头,顶多逢年过节才有一两个烤坏的吃。因为太穷了,穷到一口饭分成三顿吃,穷到她上了小学四年级还穿着一年级时加长的旧衣。那旧衣一节一节,五颜六色的,以至于她常被同学笑话。

郭羽在一家洗头店工作,正正经经给巷子里的居民理发那种。她每晚九点下工,拄着拐这带着早已冷掉的饭菜回到筒子楼,给正在写作业的她热一热糊弄过去。

年幼的她已经能够意识到郭羽是个很美丽的女人,她们的小家门口总是会围绕着一群露出恶心眼神的男人往里眺望,甚至有一次窗户扔进来一只袜子。

男人呲着一口烟熏黄牙调笑道,“嘿,瘸子,给你二十块陪我睡一觉。”

郭羽则会冷冷地转过头去,用和外貌极其不相符的泼辣口音叫骂。那声音夸张而凄厉,听得人浑身都不舒服,有时候这些男人会被她骂走,有时候这些男人反而觉得更来劲,调戏和嘲笑也更大。

直到有一次,一个男人喝了酒游荡到筒子楼里,他踹了一脚那扇总是紧闭的铁皮门,大声嚷嚷道,“臭婊子装什么蒜?!开门!不开老子明天就弄了你闺女!”

傍晚时分,这声音很响,正在家里唯一一张斜放破桌子前写作业的她手一抖,直接按断了铅笔芯。鱼龙混杂的贫民巷子里不会有人多管闲事,所以踹门声很快又响了起来。

她转过头去,眼中森冷。

就在这时,在窗前糊弄晚饭的郭羽忽然一瘸一拐地冲了出来。她手里举着一把挂着肉渣的剔骨尖刀,瘸着腿却走的飞快,开门的一瞬间那把刀直直朝站在门口的男人刺了下去。

男人的酒在瞬间就吓醒了,他侧身“啪”地一声坐在了地上,看着明晃晃的刀没入身后走廊的扶手。

水泥扶手早已开裂,剔骨刀没进去又深了几寸,拔出来的时候白色的墙灰“簇簇”往下掉。

郭羽披头散发地举着剔骨刀站着,像个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男人看了她一眼,突然发出一声牲畜被宰杀前似的嚎叫,连滚带爬地往楼下爬去,边爬边喊,“杀人啦——”

郭羽在吵闹声中像个门神一样在家门口站着,屋内的她则平静地重新找了一支铅笔,把作业一点一点写完。

直至入夜,她写完作业煮好了晚饭才打开门,对郭羽道,“妈,吃饭了。”

郭羽浑浑噩噩地回到房间里,她没有吃饭,而是从一个布包中翻出了一个牛皮纸袋。千禧年的亲子鉴定还是个时兴行业,费用高昂,且只有首都能做,郭羽一个贫民窟的洗头妹却拥有这样一份文件。

她仔细地把文件放在灯光下,视线停留在“确认为生物学父亲”几个字上片刻,然后她抬起一头乱发看着身后站着的,容貌肖似自己,美丽的女孩。

破败的小房间里,女孩也在看她,一言不发地站着。

最后郭羽惨淡的目光落在她的作业上,她忽然回过头吸了下鼻子,又匆匆忙忙地收起了那份文件。转而拿起了一张字条,字条上写着一串数字,郭羽就这样呆呆地看了半天。

第二天清晨,郭羽和洗头店请了假,把她从床上喊起来,换上了新衣服。两人难得在巷子口吃了一碗热饺子,路过老头店面时,郭羽牵着她走进去。

她从贴身的袋子里抖出了一块钱,向老头买了一块新鲜出炉的,烤的正好的鸡蛋糕,吹了两口气后放在了她掌心里。

荀家大宅很气派,郭羽把她放下就离开了。

她没觉得悲伤,而是蹲在门口小口吃完了最后一点蛋糕,拍掉了手上的碎屑后走上前敲了敲门。任由那个开门的人看过牛皮纸袋后露出愕然神色,把她带了进去。

荀东来造孽太多,一生都没有孩子。而她居然是这个恶魔的亲生女儿,如假包换,流着一样的脏血。

郭羽出身偏僻山村,有一点文化,为了谋生来到辽市,又为了迎合荀东来的喜好废掉了一双腿。在荀东来喜新厌旧之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一个很穷的女人是很难养活一个孩子的。但也许是出于骨子里对亲情维系的渴望,郭羽生下了这个孩子并用所有积蓄做了她和荀东来的亲子鉴定,给她留下一条不得已的谋生之路。

荀东来对于突然冒出来的女儿很是高兴,尤其是再次确认血缘之后带着她住进了本家。

年幼的荀艺虽然老成但也有看不懂的地方。比如园子里那些美丽空洞的残废总是能让荀东来眉开眼笑。进入荀家第一年,她为了稳固靠山,顺便和一个腿有残疾的女孩“争宠”,在一个晚上从二楼笔直地跃下。

如她所愿,双腿皆粉碎性骨折。荀东来却大发雷霆,找来了无数医生给她看腿,后来她能站起来了也懒得站了。

荀东来老来得女也随她去,她有了最顶级的护工和老师,也过上了最舒适的日子。她没有再回去找郭羽,这是很简单的道理,一个不要她的人,她也没必要去找。

偶有一次她听到了荀东来和手下对话,似乎说到了那幢贫民窟里的筒子楼。

手下说了四个字“人去楼空。”

荀东来则吸了一口烟,语气淡淡,“回老家了吗?”

“没查到火车和身份使用的迹象。”手下低声补充了一句,“可能想不开了吧,和以前那些钻牛角尖的一样,死在什么地方了。”

荀艺听了一会儿,等两人走远,她才推着轮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从小就是个近似冷漠的人,在筒子楼里是,在荀家也是。似乎许晓丽死在她面前的时候才唤起了她心底的一点点人性。

披头散发的尸体和满地的血迹刺激着她的虹膜,许晓丽的死状让她想起了郭羽拿刀时的样子。

荀家见不得光的生意在荀东来死后可以轻而易举地拿到资料。她看见了那对夫妇的名字,看见了程竞,看见了宁城的一大半和荀东来有过交情的名流商贾。

最后她找出了一张陈旧的字条,拨通了上面的电话。

新闻界的人联络方式往往多年不会有变化,她赌了一把主人至今还在用这个号码。当王松仁的声音响起来时,她忽然沉默了一瞬。

接着她看着大厅内荀东来的遗像,缓缓道,“你好,我是大丫的女儿,我叫荀艺。”

宁城的夜色是淮海一代有名的风景。

玻璃窗外,夜色和灯火缓缓地升上来,手边的精致瓷盘里放满了鸡蛋糕。

荀艺已经吃了好几个,胃被撑满后开始止不住地难受,她却继续拿起下一个送进嘴里。

终于,她把自己逼至呕吐,然后从轮椅上跌落下来,“哐当”一声跪趴在地,将那些还未消化的鸡蛋糕和胃液胆汁全部吐在了地板上。

五指在地上收紧,荀艺终于低低地笑出了声,有眼泪砸下来和秽物混在一起。

她在混乱中抬头看向窗外明亮的海岸线,缓缓抬起一只手比了一把枪的样子,双唇触碰发出了很轻的音节。

“砰。”

楼下,石顺心已经是满头的汗。

疗养院告知宁城警局他们的关注对象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并且强调荀艺在最近表现出很强的轻生意愿。

她的路径和去向距离石顺心最近,所以他当仁不让地第一个赶到了这里。等到达时城湾酒店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他出示证件让工作人员带他上楼。

工作人员不敢怠慢,就在电梯行至三十楼时被穿着维修服的工人打开,那人一身防护装备告诉他们电梯存在隐患需要维修。工作人员正疑惑现在不是维护的时间,石顺心已经来不及细想,他要了房卡直接从三十层往顶楼跑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看似是坏姐姐,实际是好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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