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这里何时，住下了位人家啊？”
屋外传来声响，萧宿走到前院才发觉，是一老一小。
晓瑞听到也走了出来，却发现竟又是熟人。
“咦？你是...是...”老人看到了晓瑞，但半天说不出来名字，只是半空悬着手，不停的点点。
晓瑞笑着走上前去，“二伯，我是晓瑞啊，之前去鬼炼关来您那歇过脚的，还跟着江门派一起。”
二伯长叹一声，“哦——！想起来了，我就说，怎么看着有些眼熟，来，容程，过来，见过...”
晓瑞与二伯对视一眼，使了个眼神。
“快来见过小姐。”
二伯的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在老人的催促下，这个叫容程的小男孩还是站了出来行了礼，用极其稚嫩的声音说道：“见过小姐。”听得晓瑞心都要化了。
晓瑞看着这孩子，唇薄眼大，一副天生的高冷脸。
“来，让姐姐看看。”晓瑞又走上前去，但很明显，他似乎有些怕生，晓瑞走了两步便站在原地，看着他说：“叫容程是吗？真乖。”
二伯笑了，摸摸小男孩的头，“他是我徒儿，姓连名容程，父母双亡，自幼便跟在我身边，虽然这荒山野岭的啥都没有，但好在这孩子顽强，居然在我一老头身边活下来了...我在这华桐住得久，没想到这间废弃的院子又住进了人。”
晓瑞摆摆手，“您来都来了，不如进来吃个饭？我看孩子也饿了。”
连容程看了看二伯，又看了看晓瑞。看起来是想的。
“没事的，刚做好，进来吃吧。”萧宿在一旁说，“正好人多热闹热闹。”
一老一小就这样被领进屋了。
“还有两个菜呢，你们先等等，马上就来。”萧宿说着，进了膳房。
连容程看到屋内桌上的糕点便抿了抿嘴，但看着二伯，也不做声，也不伸手。
晓瑞见此，拿了个鲜糍粑给他，“你是不是想吃啊？来，这个给你。”
连容程看着晓瑞手中的鲜糍粑，还是没接过来。
二伯伸手推了推连容程，“吃吧。”
连容程这才接过，大口大口吃起来。
估计是在深山里住久了，哪吃过这般好吃的糕点，三下两下便吃完了，吃完又乖乖的站在二伯身边，一声不吭。
晓瑞看着连容程，心道无奈，“二伯，您看这容程还有孩子样吗，您管的也太严了。”
二伯看了一眼连容程，叹了口气，“虽然我脾气差啊，但我无妻无子，对孩子还是好的，也没怎么管着他，是他生来就这幅性子。我之前也见过他父母，也不是这样啊，真不知道遗传谁的。”
晓瑞倒了杯茶给二伯，说道：“可能是没玩伴，也没出过山，就养成了孤僻的性格。”
二伯叹了口气，点头接过晓瑞的茶，“确实没带他出过，可屋子就我一人照看，要是走了一天，回来就不成样子了，还养了些牲畜呢。”
晓瑞看着连容程想了想，说：“明天我和萧宿要去趟燕平，正好听听戏，不如我带他去吧？”
“这...”二伯看看连容程。
“哎呀，燕平不远，况且有我和萧宿在呢，你瞧，他现在在膳房呢，如此这般，定不会亏待了容程。”晓瑞说。
“哎呀，不是亏不亏待的问题...”二伯喃喃，“行吧行吧，天黑之前要回来啊，别玩太晚了。”
旁边的连容程一脸好奇的看着这两个人。
晓瑞看向他，笑道：“容程，明天带你出山玩，好不好啊？”
连容程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晓瑞半蹲在他面前，“可以听戏，还可以去吃好多好多，比这些还好吃的东西，还有好多好玩的，怎么样？”晓瑞说这段话的时候，手脚并用，感觉浑身上下冒着金光一般。
连容程似故作思考，随后答道：“好，谢谢美女姐姐。”
“哈哈哈。”晓瑞笑得灿烂，但又捏了捏连容程的脸，“你呀，油嘴滑舌，这习惯可不好啊，改了改了。”
这时萧宿也端着两盘菜走过来，“来了，不知合不合您口味啊？”
二伯起身帮忙摆了下盘子，“都行，都行，您先请坐。”
“诶，长辈先。”萧宿说着，给二伯的凳子搬到桌前。
“来吧！”晓瑞说，“容程，吃饭啦，快尝尝萧宿哥哥的手艺！”
萧宿看到晓瑞又喜笑颜开了，自己也笑了，转身回到膳房再拿了两个杯子出来，但出来的时候，萧宿却站在门前失了神。
眼前看去的，是晓瑞笑着在逗旁边有些高冷但还有些孩子性的小男孩，一旁的老人也笑得合不拢嘴，时不时夹点菜放到连容程的碗里。
就像一家子。
而晓瑞也招呼着萧宿快来吃饭。
萧宿回了神，笑着拿着杯子走上前去，给自己和连容程都倒了茶，二伯和晓瑞则有了。
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
但萧宿所不知，晓瑞心中，已经悄然升起了离开的念头。
有些事情，似乎就要被想明白了。
饭后，晓瑞陪连容程在院子里玩，而萧宿则陪二伯坐在院子里聊天。
“来，容程你瞧，看这花开的多好。”晓瑞自豪的拍拍胸脯。
连容程只是上前看了一眼，如何漠然道：“我种的兰花比这个大好几倍。”
晓瑞：......
无奈的挠了挠头，随后说道：“你还是把刚刚那张嘴找回来吧...”
连容程也是听话，随即伸手晃了晃晓瑞的裙摆，然后用那双大眼睛好奇的看着晓瑞，糯糯的说：“姐姐，明天真的可以出山玩吗？”
晓瑞的心再次融化——太可爱了！！！
晓瑞蹲了下来，看着他，“是啊，你想不想去？”
连容程点点头。
晓瑞想了想，又问道：“那姐姐问你，这附近，除了你们，还有没有住其他的人家啊？”
连容程撇了撇嘴，“没有。你们是唯一一个。”
晓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那前些日子有没有人经过华桐山啊？”
连容程说：“华桐山上我不知道，但这一片是只有我们一户人家，但凡经过都要来那歇脚，一开始师父不让，但后面也习惯了。只是这几日都没人来，应该是没人经过了。”
晓瑞又点点头，“好，乖啊，明天带你去玩。”话是这么说的，但晓瑞的兴致却远远不如刚才了。
没有人家经过，这一片也之后我们两户，那那些脚印就定是锦念玥那边的了。
说真的，她还没弄清楚，锦怡华明明是锦悠的亲妹妹，却为何会为钟悌效力？可如今，晓瑞也不好再麻烦锦悠了，他与皎惠也才刚在一起，况且麻烦他们，他们也定会被卷进来，而钟悌只是想抓自己。
晓瑞用力的甩了甩头。
明天凡间渔火节，刚好人多眼杂，锦念玥应该不会找那个时间动手，那就带着连容程好好玩一玩吧~
这小孩长得真讨喜。
晓瑞又摸摸连容程。
摸着摸着，手就停下了。才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等等，他姓连？
黄昏，连容程和二伯也都要回去了，四个人在院子门口挥手道别。晓瑞朝他们喊道：“容程，明天我去接你啊！”
连容程就回头看了一眼，也不知道说没说话，就跟着二伯走了。
“哎呀。”晓瑞感慨一声，“容程也太可爱了。”
萧宿在一旁浅笑，“我也很喜欢小孩子。”
晓瑞本笑着，但听此且敛了笑容。
“晓瑞，我们...”萧宿话说一半。
晓瑞抬头看他，“怎么了？”
萧宿欲言又止，像是不知该怎么说，又像是不敢说，底下的手已经揉出汗来了，过了一会才支支吾吾终于说出来：“我们现在，算不算在一起了？”
晓瑞似乎被萧宿逗笑了，故作不懂，问：“我们现在不就待在一起嘛？”
“不是。”萧宿立马否认，但下一句也还是酝酿了好久，“我指的是，在一起。”
晓瑞故作不懂的笑容随即也浅下去了，低着头不知如何作答，“那个...我...我累了，我回去睡觉。”说完就要走。
但萧宿却一把拉过她，“为什么，你不想说？”
这些日子过去，萧宿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虽然晓瑞看起来像是跟他在一起了。
晓瑞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问道：“那你呢，你怎么想的？”
萧宿放开了晓瑞的手臂，而后又把手背在后面，“我想，算。”
晓瑞的神色有些沉重，随后看向萧宿，浅浅叹气，“萧宿，你猜，我今天为什么去了那么久？”
萧宿没说话，看着她，但身后的手越攥越紧。
晓瑞笑了一下，“我去了白府。”晓瑞直接说了。
萧宿的眉非常明显的皱了一下，但还是问道，虽然声音明显有些颤抖了，“为什么？”
“其实也不是我想去的，只是他们都说，延福阁就在那，我去了才知道，延福阁就是白府。”晓瑞语气平淡。
萧宿似松了口气，紧张和害怕被晓瑞从他的眼睛中看了出来。
“我遇到了我先前在白府时，认识的故人。”晓瑞又说，“她在我面前故去。”
萧宿此时想说，即使说些安慰她的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知道她是谁吗？你认识谢意绾吗？连芊银？刘烟慕？你都不认识。”晓瑞继续说：“我该怎么向你吐露心声，诉说我的伤心？我不想再将往事复述，但这样你就不会懂，也不会理解。”
“我可以，我可以去问，去了解，我可以去知道的。”萧宿有些着急。
晓瑞摇了摇头，“她说，很多事情得由自己想明白，我想也是，这也是，大家都说我不懂的原因。”
“晓瑞你今天确实累了，回去休息吧，我来收拾。”萧宿说着想拉晓瑞进屋。
但晓瑞躲开了，说道：“不，我刚刚是这么说的，但我现在想明白了，我觉得我得正视这个问题，我们得讲清楚。萧宿，你对我...到底是怎么想的？”
萧宿叹气，双手都有些颤抖，想看晓瑞但又不敢，只对视一下就立马躲开，可在晓瑞的眼神逼问下，他犹豫片刻后说道：“我现在就是，就想跟你在一起，什么都不管了，就只有我们二人，哪也不去，就生活在这院子里。一直。”
“可是...”晓瑞说道。
“你说过你喜欢我的。”
萧宿说了出来。晓瑞一怔，愣愣的看着他，然后想了想才反应过来，随即笑道：“那是小时候了，小时候说的，哪能当真啊？况且你也说过我什么都不懂，对吧，我也觉得，我当时就是什么都不懂。”说着还甩了甩手。
萧宿看着她，眼里有种不明意味的情绪，“你是因为什么变的。”
“啊？”晓瑞一时没反应过来。
“因为白无君？”萧宿说着，情绪有些激动。
晓瑞不解，“你在说什么？什么因不因为谁变的，没谁啊真是...”晓瑞顿了好久，半响才看着萧宿小声说道，“不喜欢了就是不喜欢了。”
萧宿似不能接受晓瑞的这番话，右手想上前却又收在原地，不停的揉搓，有些颤抖，也有些着急，“我们...我们这些天不算在一起吗？我觉得...我们就像夫妻一样，这样不好吗？为什么？”
晓瑞叹了口气，看不出来任何情绪，“我总算发觉了，这些日子，虽然他从未出现过，但我却总是想起他，一开始我以为是因为习惯了，但久而久之，我发现，时间越久，我越容易想起。我不知道这是怎样的一个心情，但我总觉得，这样对你不公平啊。”
萧宿摇着头，“公平，我愿意，我知道你在想着他，但我就只求你在我身边就好了，真的，就...就在我身边就好了。”萧宿越说越着急，甚至有些哭腔。
晓瑞咬了咬嘴唇，“住在同一屋檐下，我却总是想着别人，这对我们俩谁都不公平。萧宿，儿时的戏言就不要放在心上了，我原本以为我对你的思念和喜欢是爱，但我好像发现，这只是关系密切，手足兄弟之间的喜爱。
我不爱你。”
说这番话的时候，晓瑞的双手也在颤抖，她不知道这样是不是真的，是不是对的，是不是真的把乱麻理清楚了，但说完了之后，晓瑞却没有料想那样的沉重，却觉得有些轻松，是真的松了口气。
好像真的给自己说明白了。
但萧宿却急了，双手猛的抓住晓瑞的肩膀，质问她：“不可能，难道这些天你都是装出来的吗？你对我的关心，对我的在意？这些都是假的？！”
晓瑞全身紧绷，小声说道：“我说了，这些都不是爱。”
“那你说，什么是爱！”
晓瑞有些想哭，但还是强忍道：“我以为我们之间如此，是因为我不懂爱，可我现在知道了，是你不懂我，我也不懂你。”
萧宿攥着晓瑞的手握得很紧，但一滴泪还是从左眼滴下，没在脸上划过任何痕迹，他眼眶发红，双手颤抖，好像很害怕。
“时间问题，时间问题。你与白无君待那么久，你肯定是被他蛊惑了，只要你跟我也待...待的时间比这个还长，一切都会烟消云散，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困难，不久就能解决了。”萧宿说，“不会的，不会的...”萧宿喃喃着放开了晓瑞，站在原地有些无措。
“我一直都知道，都有感受，所以就好像一直都仗着你对我的喜欢，肆意妄为，总按照我想做的去做，我对不起你。”晓瑞慢慢说道，“萧宿，我不是讨厌你，反而我很喜欢你，但这种喜欢，就像我对锦悠，对皎惠一样，无差的。”
“一点都没有吗？”萧宿问。
有，但是很浅，也早就散了。
但是她不能说有。为了萧宿也为了她自己。
晓瑞摇了摇头。
萧宿的心跳得厉害，紧咬嘴唇害怕得四处张望，但还是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最后最后，对晓瑞的坦白做出最后的挽留。
他伸手上前，但这次还是差一点点碰到晓瑞。
晓瑞躲开了，很明显的不是像无意一般，是真真切切的往后退了一步。
“回去休息吧，明天说好带连容程去玩的。”
晓瑞最后就落下这么一句话，便与萧宿擦肩而过转身离去。
再也抓不住了。
萧宿的内心空洞，想抓住什么但却什么都抓不住了，他捂着胸口颤抖的蹲下来，努力的想深呼吸以平缓心中的翻山倒海——整个人临近崩溃。
有什么东西它就在那，但好像再也没法靠近。
他想过可能是这个结局，但他每次都不敢再想下去，总是安慰着自己，总是告诉自己这是错觉，晓瑞还在自己的身边。
可是，可是。
他谁都恨不起来，但也确确实实，他日日夜夜的那些幻想都要烟消云散，成为他的一个空洞的梦境，无人实现，无人知晓。
白无君在梧宗给昌灵的食盒，他亲眼看到了。
...
其实晓瑞离开也是为了保住萧宿，但那又如何，他们都不懂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