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狸也是通灵的，灵珠子认了幼安，那只白狐狸本来是要送给你的，”叶问道笑着看了眼谢幼安，“是你哥哥不让。”
谢露明停住步子：“什么意思？”
“修竹，你们都先进去吧。”叶问道于是坐回木椅，把灯笼放在脚边。
刘仙舟哄着沈清明进去，沈修竹也跟着查看清明有没有受伤。
谢幼安倒是很自觉地留着了。
“你们哥哥是我的忘年交，你们知道吗？”
谢露明抬头去看谢幼安，谢幼安也看着他，俩个人面面相觑，然后同时转向叶问道：“不知道。”
“呐，这玄学妙不可解，不只只是修心论道这么简单。天地与我并生，四时与我共季，山川水流，飞禽走兽，都和人有着玄之又玄的联系。”
“为人者，有生老病死之经历，有喜怒哀乐之情绪，历经此番种种，方才叫人。”
“而有的人命数太过波折，于是就有相应的灵物来帮他们渡劫难。那些灵物是来积攒功德的，与度难者同年同月同日生，等人死后，它们便得以收到功德。”
“你们信吗？”叶问道忽然说道。
谢露明不知道该不该信，刚刚看到那只白狐狸，竟是真的心神一颤，好似真的能够听到它说话似的。至于谢幼安……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灵珠子，灵珠子依旧焦躁，似乎还在敌视着狐狸。
他抬头看向谢露明：“这样看来，你还真的是只白狐子，母亲的托梦是那只狐狸给她的讯息。”
谢露明转头，看了看他怀里的灵珠子，心道谢幼安也确实像灵珠子，高傲有清骨。
“你们想不想知道，谢禾的？”叶问道脸上堆砌起笑容，似乎很是满意他俩这反应。
谢露明猛地摇头，咬着牙：“不要！”
谢幼安嗤笑：“怕了？”
“你看到过？”
“看到过，已经死了。”
谢露明张大了嘴：“为何！”
“死了就是死了，哪里有这么多道理，”谢幼安皱眉，“你不会说真的信了他神神叨叨的话吧？”
谢露明转而去看叶问道，叶问道笑得一脸高深莫测：“你信吗？”
谢露明缓慢地点点头：“我信。”
“呐，幼安你先回去，我带露明去找些东西。”
谢幼安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叶问道起身，手里提着绿灯笼，在林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谢露明跟在他身后，有些害怕，脚下的步子也就快了起来。
“你这孩子的心思不简单，想这么多，日后是会后悔的。”
“不会。”
“不会？啊呀，等到日后再说吧！你们谢家到了这一辈就没个正常的了，说到底还是上一辈的人造了太多的孽。世间万事将求个生死轮回，你只要放得下看得清，就会知道，这不是你的本心，只是轮回应验在你身上而已。”
“我不信。”
叶问道回头看了一眼：“刚刚不是还说信的吗？”
谢露明和他对视：“这个我不信。”
“哦？你就知道了？知道了喜欢你哥哥这是你的本心，是你的贪欲，是你的孽债？”叶问道丝毫不客气。
谢露明心跳漏了一拍，有些喘不过气来：“这是我的孽债？我和哥哥没有血缘关系，只不过是一个屋檐下长大的陌路人！喜欢一个陌路人，为什么就是孽债！”
叶问道轻笑，另一只手指着他：“你敢说只是陌路人？你的名字，谢露明，不是写在他谢家族谱上、和他谢禾的名字并立？”
叶问道的声音压低了：“是……兄弟啊。”
“脱了谢家的这身皮，再和他说喜欢吧。”
谢露明咬得嘴唇都出血了，舌尖一顺，满是血腥味：“……脱了这身皮，我连见他一面都难。他本来就恨我。更何况，我还能去哪里呢？”
“你还有一些去处。刘仙舟虽然有些少年老成的迂腐，但是贵在一片赤子丹心，是个可以深交的挚友；沈清明这个小子就更不用说了，要是沈家肯放他自由，说不定百年之后会有白日飞升的机遇。”
“看你自己想怎么样，和谢禾耗着，还是自寻解脱。”
谢露明沉默良久：“我宁愿耗着。”
叶问道笑：“死心眼啊！看看，狐狸就在那里。”
谢露明抬头去看。
果然看见那只纯白的狐狸，踩着前爪，像人一样坐着似的。
谢露明愣神，心道你也是为了功德才来看我的吧？
“谢禾的那只是条蛇，黑色的蛇，大约有手臂长短，只不过后来被溺死在湖里。”叶问道把灯笼放下，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谢露明。
谢露明接了过来，拆开荷包，里面是一小块叠好的白纱似的东西，透着股药香。
“这是？”
“蛇蜕，它本来是养在山中的药蛇，后来跟着谢禾，被谢大人抓住了溺死在了湖中，这是它的蛇蜕。”叶问道解释道。
“凡俗人不信，谢禾无所谓信不信，他只是觉得这条蛇很好，就养在身边。但是谢大人觉得不好，”叶问道顿了顿，“倒是和年少一样喜欢自以为是和自作主张。”
“……您和谢大人是……”谢露明迟疑着说着。平日里他是不会喊谢大人父亲的，也是疏远而尊敬的跟着叫谢大人。
“自小相识，不然谢禾怎么可以在我隐遁山中之后见到我？谢幼安的那只白狸猫也是，”叶问道双手背在身后，“不过这些还真不是他的情面，是你那临图的叔父。”
谢露明道：“谢真叔父？”
“是了，”叶问道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啊呀，我就说忘了些什么！谢幼安那小子小名叫娇儿！哈哈，娇儿，谢真那家伙果然是对娇蛮的小子没什么抵抗力！”
谢露明也不由得笑了起来，他问：“先生，蛇蜕是给了我吗？”
叶问道眯着眼：“你若想要，那就拿了吧。日后谢禾找我讨要，那我就是不认账了。”
“还有一事，”谢露明的声音轻了下来，他看着白狐狸，“哥哥为什么不让先生把白狐狸送来？先生又为什么要给哥哥、我，还有谢幼安送这些灵物？”
“啊，那这就不是我能够决定的了。是灵物找到的你们，我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而已。至于你哥哥拦，而白狐狸不去找，就说明缘分还没有到 。”
“你哥哥不让……那我可就不知道了，”叶问道重新提起灯笼，“你得自个儿去问问他。”
灯笼起，白狐狸也跟着动了。它朝着远离俩人的方向走。
谢露明茫然，这白狐狸是压根就不想陪他吗？是不必帮他渡劫……还是他就快死了？
叶问道喊：“走了，白狐子。”
谢露明不明所以：“先生是在喊我吗？”
叶问道低头看他：“你听到了，那就是在喊你了。”
俩人离去。
回止步楼，沈修竹还没有就寝，谢幼安也还没有。他怀里抱着灵珠子，倒真的是形影不离了。
谢露明一看到谢幼安，就下意识的把袖子里荷包藏得更深了。像个本来就没有什么好东西的穷人，生怕被人偷走仅有的几样宝贝一样。
沈修竹上前，拱手：“师父，清明受了惊吓。”
“无事，白狐狸送他回来的，不必忧心，叫他在房中收收心也好，”叶问道把灯笼熄了，房中那层淡淡的、瘆人的绿光消散，橘黄色的烛火跳跃，“去休息吧。”
“是。”
沈修竹这才安心离开。
谢幼安看着谢露明，刚要说些什么，他怀里的灵珠子反倒叫了起来，抬着头四处找寻着什么一样，最后把目光放在谢露明身上。
叶问道乐呵呵的：“哎呀，灵珠子发现了！露明，你上去吧，不然灵珠子会扒你的衣服的。”
谢幼安嗤笑一声，率先转身走了，留下谢露明和叶问道俩人相觑。
谢露明是松了一口气。在谢幼安面前，他做什么都像是偷偷摸摸一样，特别是有关哥哥的事，有关哥哥的东西，只要谢幼安要，他似乎就没有什么理由占着不给。
“哼哼，去休息吧，明早不必早起登山，今晚彻夜难眠也不足为奇。”叶问道催促他道。
谢露明只得上楼。
解衣上榻，果然像叶问道所说那般彻夜难眠，他手里死死抓着那个荷包，脑子里纷乱无比。
有灵物相伴，就是说命中有劫难。谢幼安的灵物还在身侧，哥哥的却被谢大人活活淹死。就说是，哥哥的劫难，没有天来帮。
那哥哥会不会受伤？会不会出事？劫难又会以什么形式应验？谢家上一辈的孽债又是什么？
还有……他自个儿的命数，也是模糊不清。
或许，不应该信叶问道这些神神鬼鬼的说法，有道是信则灵不信则不灵。
哥哥这一辈子，得过得舒坦一些的……
谢露明昏昏沉沉地想，睡了过去。而天边却刚刚露出亮色来。
叶问道推开门，按往常一样登山，行至石潭边上，看着青山道人的仙体惘然。
“风遥，我昨晚可是一夜不曾睡。见咱徒儿的小侄子天资聪颖，好生考量了一番。”
“世人不信修仙道，不信玄天之下有报应。”
“看着，报应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