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有关系没关系的未来

大门没关，房门也敞开着，李南栖在门厅听见从花园传来说笑声，林惠和陆深的声音里又夹杂着其他两个陌生的声音。

她提着水果往花园的方向走，林惠先看见她，站起来招呼她：“南栖来了。”

在说话的陆深转头看见她，起身朝她走来，“怎么没打电话让我去接你啊。”

“车站走来也不远。”李南栖说。

陆深接过她手上的水果，“提着东西干嘛还不让我去你家里接你。”

李南栖笑了笑，“又没多重”，说完就朝林惠走去。

她对林惠说：“我妈今天实在抽不开身，就让我自己来了。”

“没关系。”林惠说，“下次再一起来玩。”

林惠身旁坐着一个和林惠年龄相仿的女人，打扮得体精致，而刚才陆深的座位旁则是一个跟他们年龄相仿的女孩，皮肤白皙，一头长发，带着草编太阳帽，穿了一件剪裁别致的连衣裙。

林惠介绍道：“这是我在国内的朋友，你叫她崔阿姨，这是她女儿梁妍，跟陆深同岁，是来这边玩，顺便来看看我们。”

她起身揽过李南栖，让她坐在陆深另一边的座位上，然后又介绍她：“这是南栖，陆深的女朋友。”

李南栖笑了笑，也跟她们问好。

旁边崔阿姨玩笑说：“这下你不担心他找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友了。”

林惠笑着回应：“我一向开明，全看陆深自己喜欢。”

梁妍也态度热情，跟李南栖调侃说：“我可是第一次见陆深交女朋友，应该是他初恋。”

陆深回到花园，坐在李南栖旁边，另一边坐着梁妍，他对梁妍笑着说：“你又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哪里见过你有什么女朋友啊。”梁安说完又转头对李南栖说：“别被他的外表欺骗，他感情很晚才开窍。”

李南栖只是笑，没有说话。

“我们家梁妍以后不知道要找什么样的。现在已经很叛逆了，什么都不让管。”崔阿姨故意吐槽道。

梁妍在旁边讪笑，然后故意作出不耐的表情说：“不听你们聊了，我们自己去玩了，你们慢慢说。”

“去吧，吃饭了我叫你们。”林惠在旁边说。

梁妍便起身，对李南栖说，“走吧，她们啊聊来聊去都是那些老话题。”

李南栖站起身，被她挽住胳膊，她因梁妍的热情微愣，然后随她和陆深一起进了屋内，往楼上走。

他们去了楼上的客厅，挨着陆深的画室，梁妍看一眼半开房门的画室，里面摆着几幅画作，然后对陆深说：“你的作品集准备得怎么样？”

陆深随口说：“还行。”

他转移话题，问梁妍：“不过你是请假了吗，这个时候出国玩。”

“我明年就去英国读预科了，我妈决定给我放个长假。”

“读设计？”陆深问。

“恩。”梁妍说，“我不像你，没天赋学纯艺，而且纯艺对我来说太枯燥了。”

“设计更适合你。”陆深说。

梁妍转头对一直沉默的李南栖说：“我跟陆深啊，从小就一起学的画画，但是我天赋没他好。”

陆深在旁边给她们倒水，然后把水杯递给她们，“那是因为你中间半途而废好几次，有一次还跑去学了半年大提琴，说要放弃画画，你忘了？”

“那是因为总被跟你比，太挫败了。”梁妍说道。

李南栖问：“你们从小也都在一个学校吗？”

梁妍点头，“去香港也在一起读书，我们两家一直都算是邻居。”

“陆深在国内读书的时候是什么样？”李南栖问。

“他总不在学校，经常去做模特工作，出国或者各处跑，但在学校里还是很多朋友，他性格好嘛，加上这个外表，去哪里都惹人注意。”梁妍说完又问李南栖，“听说你们也是同学，是怎么熟悉起来的？”

“我是他入学后的学生向导。”李南栖随意回答道。

陆深却反驳：“但是你做完我的向导，就不太理我了，这学期在我的努力下，才开始勉强接纳我。”

梁妍笑起来，对陆深说：“你也有今天。”

“他太夸张了，我哪有不理你啊。”

“有。”陆深说，“这学期去看罗斯科的画展的时候，你才开始跟我说话。”

李南栖笑起来，“反正我不承认。”

陆深也笑，然后伸手摸了摸李南栖的脸。

梁妍移开视线，不看他们，然后故意玩笑说：“够了啊，也体谅一下这里还有别人。”

过了会，她问李南栖：“那你大学打算学什么？”

“没想好。”李南栖说，“可能会读传媒或者文学专业。”

梁妍点点头，“那去英国读这些也不错。”她说完，又转头问陆深：“所以，你到底申请哪所学校呀，要赶快定下来，不同学校作品集要求都不一样的。”

陆深说：“我觉得就先在这里读大学也挺好，S大也有艺术院校。”

梁妍惊讶道：“可是你之前不是已经在为英国做准备了。”

李南栖没有看陆深，拿起水杯喝水，也没有说话。

陆深下意识看了一眼李南栖，“只是做准备而已，现在又不想去了。”

“可你的老师就是英国本科，德国硕士，你一直想追寻他的求学路不是吗。而且前几年假期你都会去英国游学，英国R大不是你的梦想学校吗？”梁妍还是不解道。

李南栖抬眼，然后跟陆深的视线相撞。

他从来没有提及过他读大学的规划，也没有提及他的老师对他的影响，更没有提及过他的梦想。

陆深移开看向李南栖的视线，对梁妍说:“我可以交换去英国，然后硕士还是去德国。”

梁妍没说话，她看了眼一直沉默的李南栖，感到两人情绪的不寻常，然后换了轻松的语气说：“反正英国也认可这里的高考成绩，到时候你们两其实可以一起去读书，不用担心分开。”

“无所谓。”李南栖突然说，“以后的事再说嘛，陆深去哪里读书，和我去哪里读书，不一定要有关系。”

梁妍的表情愣了愣，然后故作随意道：“不过都还早，不用这么着急决定。”

陆深看向李南栖，她没有看他，只是对着梁妍客气地笑了笑，他也没再说话。

*

花园里架了炉子，陆深帮林惠烧烤，梁妍游完泳从泳池里上来，李南栖帮忙递给她浴巾。

“你真的不试试？我很会教人游泳的。”梁妍说。

李南栖摇摇头，“我这是心理恐惧，应该没办法很快学会。”

梁妍也没再勉强，只是说：“你知道吗？陆深的游泳是我教会的。”

陆深在旁边听到，吐槽说：“明明我们是一起学的。”

“但是我先学会，然后教的你。”

“你只是在旁边笑我而已，那也叫教我。”陆深笑着说。

两人一言一句地调侃，引起林惠和梁妍的妈妈说起他们从前的趣事。

林惠说：“这两个人小时候关系又好又不好，经常做什么都在一起，又经常吵架两个人两头哭，谁也不让谁。”

“那是小时候嘛。”陆深说。

崔阿姨也说：“两个人也还较劲，学什么都要一起学，非比个高低。”

说完，话题又转到李南栖。

崔阿姨问李南栖：“听说你家很早移民来了，喜欢这里吗？”

李南栖客气回答：“还可以，来的时候年纪小，现在也都适应了。”

“我看你中文也说得不错，不像好多ABC好像中文都说不利索。”

“我来的时候都八岁了，而且在家里我妈妈也跟我说中文。”

对方随意地打开话题：“你父母在这里是什么行业？早年来这里还是不容易。”

陆深那边烤制好了食物，将食物分盘装好后，正端到户外的餐桌上，他听见崔阿姨的话，突然打断她，“酱料是我妈昨天自己特制的，你们尝尝看，虽然她做饭不行，酱料倒做得不错。”

梁妍套上衣服，顶着湿漉的头发，迫不及待尝一口，然后点头，“真的好吃，还有点辣味。”

崔阿姨说：“你不先去把头发吹干啊。”

“我等会还要游呢。”梁妍笑着说，然后对坐在李南栖旁边陆深说：“等会我还要跟你比赛。”

“每次你都输了，我可不会让着你。”陆深说。

李南栖接过陆深递来的盘子，也吃一口，然后对林惠说：“确实好吃，辣度我能接受。”

林惠笑着说：“好吃就好，你妈妈有传授一点秘诀给我。”

“我说味道有点熟悉的感觉。”李南栖也笑。

梁妍闻言问李南栖：“你妈妈是做餐饮的吗？那刚好我们都吃腻了西餐，有没有推荐的中餐厅。”

陆深却抢了一步回答：“好吃的中餐厅很多的，华人多的区都有，这附近也有一家，明天让我妈带你们去，还是南栖推荐给我的。”

李南栖看一眼陆深，然后开口回答梁妍和她妈妈之前的问题：“我妈妈不是做餐饮的，她之前在陆深家里做保姆，他们都觉得我妈妈做饭很好吃。”

大家都一时顿住，林惠则接过话说：“嗯，她妈妈还是夏城人，还会做很多夏城的小吃。”

“是吗？”梁妍也说，她故意玩笑道：“真幸福，不像我跟陆深的妈妈别说好不好吃了，做出来不是黑暗料理就很好了。”

崔阿姨也笑起来：“那也没饿着你。”

“要喝酒吗？”林惠对崔阿姨说，然后又对梁妍他们说：“不过小孩可不能喝。”

“可我马上成年了，阿姨。”梁妍抱怨道。

“读书的年龄都少喝。”林惠笑着说，然后拿起一旁已经拿来的红酒，但找了半天没看到启瓶器。

李南栖坐得离门口最近，见状便说：“我去厨房找找。”

林惠说：“好，我有印象好像是在储物间里。”

李南栖点头起身，陆深也起身跟上她，“我陪你一起。”

她没有拒绝，跟他一起去了厨房，在岛台看了一圈没有，又一起去了储物间。

储物间里低层的柜子也没有看见，李南栖抬头，在抬手够不到的地方看见看见了启瓶器，陆深也看到了，在她之前伸手拿到。

李南栖转身要离开，却被陆深牵住手轻轻拦下。

她转身后抬头，语气平淡，“怎么了？”

“之前梁妍说我读书的事...”陆深开了口又停下，看李南栖神情却没有变化，他又接着说：“那是很早以前的规划，我并没有一定要去英国，也没有非要去德国，不然我也不会答应跟我妈来这里，我完全可以跟梁妍一样先去读预科。”

“嗯。”李南栖说，“知道了。”

陆深却还是没有松开手，“你生气了。”

“我没有。”

“我知道你生气了，也知道你觉得我不该在刚才刻意拦住她们询问你家里的事。”

李南栖没说话，但也没有否认。

“南栖。”陆深说，“我没有别的意思，也知道她们问起你也是无心，我只是不想你觉得烦心。”

“因为在你们看来，我妈妈做你家的保姆，是该让我难以启齿的事吗？还是在你觉得不能让他们知道，你是为保姆的女儿，才放弃了自己最初对梦想的规划。”

李南栖语气漠然，话语却字字带刺。

陆深对此也毫无预料，“...你怎么这么说。”

“我确实不想承认。但是，不想承认不就代表我其实在意吗。而你们回避，不也是一种在意吗？”

李南栖又说：“还有，我也是认真的。你未来去哪里，和我未来去哪里，不一定要有关系。”

“我知道你是这么想的。”陆深说，“但对我来说，是有关系的。而这个有关系，就是我所想要的，我没有为别人牺牲什么，我是为我自己做出的选择。”

李南栖看着他沉默一会，只是说：“我们回去吧。”

*

陆深坚持送她回家，车停在一栋公寓楼前，“舞会还有两周了，你别忘记了。”

李南栖故意接话说：“这学期最后两周了，都是考试和课题作业，你也别忘了好好学习。”

陆深却不接她的话题，“你要跟我一起去舞会吗？”

李南栖看着他，笑着说：“不然呢，作为你女朋友不去，你要请谁啊。”

“我以为你不想再做我的女朋友了。”陆深看着她说。

“我只是生气了而已，陆深，你知道的，我这个人脾气并不好，也会为很多事不愉快，态度傲慢，说话刻薄。”

陆深牵住她的手，“对不起。”

李南栖叹气，“你有什么错非要跟我道歉。”

“我不该做自以为是的事。”

这句话笼统概括了好多，好像所有李南栖感到不愉快的事，哪怕他出于好意，也算作这一类别，甚至是她无理取闹的不愉快也被归为其中。

“也许，只是我斤斤计较。”

“我没这么认为...”

“陆深。”李南栖打断他，然后笑着说：“舞会的规矩你知道吧，记得要带花来接我。”

陆深一愣后也笑着说：“我知道。”

李南栖俯身亲他一下，陆深将她揽自己怀里，然后低头吻她。

分开前，陆深说：“南栖，对我来说，我想要的未来，一定是有你在的。”

她什么也没回答，连做了什么表情也不记得。

作者有话要说：虽有分离但没有第三者，本章出场人物意义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