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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心鬼(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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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柳镇卿说,这是一封信,是一个叫赵七的人掉在酒馆,又被他捡到了。写信之人,却是莫家兄弟中的另外一位——莫唯。

莫唯令赵七于某时某刻将钥匙从晴雨阁运出,并在半路安排人劫走,劫匪在事发处扔下晴雨阁的玉牌,最终钥匙就作为报酬,由赵七自行处置。只要他做好这些事,便会有人出来将一切都推到莫非头上,让其彻底不能翻身。

“赵七发现信不见了,就回酒馆去寻。我就是在那时与他说上了话。”柳镇卿道。

赵七是一个酒鬼,柳镇卿用一封假信骗过了他,并在酒桌上套了不少话,与之结为“好友”。言谈之间,柳镇卿发现他胆子很小,未敢呼应莫唯的计划,便答应替他做成此事。

“我们这些人当初被派来,就是要盯紧钥匙的去向,虽然掌门没有明说之后怎么办,但傻子都知道他的打算。于是机会摆在眼前,谁也不想错过。”

就这样,华松派担当了运送大任,不过却将他们的计划做了一点改动。“劫匪”是派内的师弟,抢到东西就直接回秦霜,剩下的交给柳镇卿来善后。

柳镇卿叹了口气,他还记得收到上头回信时的心情,那上面写着完成这次任务就可以回家了。

“现在想来,其实还有点庆幸,那钥匙不是好物,要是给谁集齐了,不知又有多少腥风血雨。”柳镇卿说,“事实便是如此,你们别去为难老黄了,他知道的比我还少。”

小将们呆若木鸡,一个个凌乱得说不出话来。

四五是个怎样的人?在这之前,大家都未确切地探讨过。他虽时不时说出些奇特之言,爱好逗人,但世皆评价其“品洁如玉,为君子之风”,“晔兮如华,温乎如莹”。

公孙襄还记得老松树下插科打诨地安慰自己的身影,他含笑的表情,如同灵台河水中倒映的星纹一样圣洁。

窥伺钥匙、参与阴谋、浑水摸鱼,这些似乎都不该和他沾上关系。

但是,今日听到的话又折射出不一样的事实。

“诸位,打搅一下。”某个笑面鬼轻轻敲了敲门板,视线玩味地在每个人脸上溜了一圈,说道,“大门没关,莫某就自作主张进来了,失礼。”

来的不止莫非,还有一群说不清何门何派的人士,如同一阵风暴乌压压地卷进来,塞满了半个屋子。众人顿时傻了眼。

柳镇卿沉浸在被四五放弃的打击中游不出来,哪里有心情与他们周旋?只管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没能说出半个字。最后还是苻辛夷一掌拍在他背上,帮他顺了顺气,越俎代庖道:“有啥事儿说!”

“今日莫某邀请各派英杰至府上游玩,却听闻柳贤兄遭到贼人袭击,大家都十分挂念,一同来探望。”莫非抬起的眼,透出一丝丝关切。

柳镇卿还在面壁,闻言迟钝地向他那边转过头,或许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苻辛夷只得继续答:“有惊无险,那贼人已被我华松派擒住。”

“如此甚好。”莫非踱至桌前,修长如玉的手拿起一张纸,慢慢儿看着,“这么快就把供词弄到手了?华松派办事就是有效率。”

明褒暗贬,众人皱着眉头,感觉到心刺。一阵风拂进门,薄薄的素笺被吹得卷起,哗哗轻响,他们猛然回过神他拿的是什么,如此说来,周围的隔音结界好像也断了……

四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那张纸,仿佛要把它盯出一个洞来。

莫非很快将信扫完,脸上仍旧平静。那双狭长的凤目,敛去笑意后不再有俊俏风流,反而多了几分锐利、冷峭,说不清又道不明的情绪藏在其中,折射出令人心悸的光泽。

“莫非公子,这……上面到底写了什么?”众门派见他如此反应,试探着问。

莫非一言不发,忽然抬起手,指尖燃起白色的火焰,慢慢地靠近信纸。

“等一下!”公孙襄下意识地阻止。华松派牵扯进来的起因,就是这封信!不管它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不能让证物烧毁!

各派长老、管事、小弟子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公孙襄掰住笑面鬼的手臂,用力往后拉着,整个身子几乎挂在上面。

莫非看了她一眼,她仰起头来,直直迎向他的目光,澄明清澈的眸中透出坚定。

火焰颤了几颤,半明半昧的白色光线勾勒出袅娜的形状,最后还是消失了。

“嚯!”众门派再次发出惊讶的声音。

既然他不烧了,纸上所写内容又与钥匙有关,大家忙迫不及待地上前围观。

第一个看完后僵了一下,默默退出。

第二个看完后一脸木然。

第三个仿佛受了什么惊吓,用力地掐了掐大腿……

原来!原来不是莫非串通花家来对付莫唯,而是莫唯自导自演了一出戏,陷害兄长!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世风日下,伤风败俗,成何体统!

“你们在看什么?”众人还在震惊凌乱,又有一个人走了进来,威严雄浑的声音让人停止了交头接耳或是交头接耳的打算,周围渐渐变得安静。

莫老城主!今天这一个个的,怎么都来得这么及时?公孙襄又睇了莫非一眼,要说他不是故意的,鬼才信!

莫宜修环视一周,见他们表情怪异,便索性从他们手中抽出来一看——

信纸在空中打了个旋儿,飘落在脚边。

莫宜修面色铁青,严厉地望向莫非,一城之主的震慑使得空气骤然变冷。众人大气都不敢喘,而威压扑向的目标——莫非,却淡然而视,既无敬畏,也不轻慢,以此表现着他的浑不在意。

这副神情点燃了莫宜修更深层次的愤怒,他的眼睛被一股戾色浸染,捏紧的拳头气得颤抖:“莫非,你以为伪造一封信,就能把所有的罪责推到唯儿身上?”

一口咬定信是假的,连调查审问的过场都没有,就直接定了罪。态度如此鲜明,让众人暗暗地捏一把汗。

莫非坦然地站着,淡漠的眼眸映着屋内辉丽的灯火和城主的脸,气氛剑拔弩张。

那张脸上写着对他的不信任、否定和不悦,执拗而阴鸷。这么多年来,威仪的面容爬上了皱纹,额前也添了数缕银丝轻轻飘荡,如今再仔细地看这张脸,他发现自己并不怨恨,当然也不会觉得亲切。

他抿了抿唇,注意到晴朗从旁侧投来的视线,眼眸一转,目光淡淡相交,竟浮起一丝笑来。随后他的声音再次响起:“父亲可还记得,那所谓的我写给花镜的信?”

莫宜修眼深如海,他当然记得,自己看到那封信时掀了一桌子的东西,痛骂莫非吃里扒外、大逆不道。怎么,现在提起这个,是在怪他厚此薄彼,有失偏颇?

莫非顿了一下,似在留时间给他“回忆”,这才道:“我的性格父亲也知道,自然不会允许别人搜进寝殿,书房就更不可能了。但那封信还是被人看到,就好像特地放在显眼之处,宣扬我的恶行一般。而二弟与赵七的这一封,却藏得极深,华松派的各位辛苦了好几天,才将其找出来。这两封信,哪封是真,哪封是栽赃伪造的,一看便知!”

一席话掷地有声,众派听后无不哗然。

莫宜修勃然变色,欲呵斥他强词夺理,话到嘴边,却生生地忍住了。如果在场的全是天浪人,他自可以捡喜欢的说;可如今事情已然闹大,到了尽人皆知的地步,他就得讲证据。

莫宜修的目光掠过“刚刚好”前来串门的众人,顿了顿,忽然敛去怒意,淡淡道:“此事尔等各执一词,容查明真相后再议。”

今日的莫非,娓娓道来,条理清晰,但莫宜修心里清楚得很,他何曾如此耐心地解说过什么?显然是说给围观者听的啊!

可叹他的小儿子,想要打压莫非,自己的声名却被狠狠踩了一脚,众目睽睽,撕破脸皮,这一招可当真毒辣!

莫非看得明白,父亲此时的含糊,是想给莫唯留有余地。

呵,真是不给他找些麻烦都让人不爽呢!

莫非凤目一凛,似藏刀光,忽向柳镇卿喝道:“你等虽与莫唯做了交易,钥匙弄丢,便该一拍两散,为何仍要诬陷于我?”

森然杀意似冬日里的寒风扎刺于身,门上的垂帘一阵飞扬翻卷,在场诸人脸色一变,定力不够的已经身子骨发软。

柳镇卿和黄亦山,前几日都说钥匙被晴雨阁拿去,但此番黄亦山不在场,另一个不得不解释:“莫……莫二公子以钥匙做酬,我等不想承认对钥匙有心思,故……”一句话说不完,已是冷汗连连。

仿若一记闷雷砸在屋里,在场之人,大到一派长老,小到初出茅庐默默无闻的打杂弟子,谁不是为钥匙而来?但华松派是唯一一个被扒了面皮示众的。

突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兔死狐悲,同命相怜。

莫非道:“你们自觉羞惭,就赖到我身上?此等无赖行径,真令人不齿。却不知那雇佣你们的人如今作何感想?”他声音一寒,气势更盛,一字一句,令人胆颤,“他会不会也因为羞惭,推说自己毫不知情,是哪个环节出了奸细,带着钥匙远走高飞?”

莫宜修几乎要捏碎拳头,华松派这帮没用的东西,自己承认了交易不说,还将莫唯也带入越发不利的境地!更可恨的是,莫非这一番奚落,把莫唯能找的借口都断了!

正在此时,一个下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在莫宜修耳边说了句什么。莫宜修大惊失色,快步向外走去。临出门时,还意味深长地看了莫非一眼——这个儿子,太像年轻时的自己了。

聪明、敏锐、城府很深,难以捉摸和掌控。

或许是因为互补的东西更加美好,人总是容易敌视与自身相似的他者,并对这种相似之处抱有不屑。

莫宜修一直对大儿子有种复杂的感情。

打从两兄弟能协理事务以来,同样的一件事情,莫唯能够仔仔细细、一门心思地办好,让他觉得妥当、安心,但莫非就会利用办事之便,插入自己的私事,两样一起办,最后只报一件。

自古掌权者最不能容忍的便是“私谋”和“变数”。莫非两样都占了,为人又张扬而不懂收敛,即使没有莫唯潜移默化的挑拨,也迟早会成为他不得不防的一颗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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