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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走失(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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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城主府上上下下焕然一新,侍者们踏着松软的白雪,提着大红的灯笼走来走去,绣带仙裙欣欣然欢悦地摆动着。

黄发垂髫的童子抓一把爆竹,在庭院里撒了手,断断续续的喧闹声穿过瓷沉厚重的围墙传到花无垠耳中。

华英凌晨便跟着花胡玉出去,深夜方归,手里托着一只用红布包起来的酥饼:“长老让带的。”

灯火巍巍颤动,她清冷的面容在这并不明亮的笼罩下也变得模糊且柔和。

“任务很棘手?”他一眼就看到她额头上方的发丝沾了些斑斑点点的暗红色。

华英摇了摇头,破天荒地就地坐了下来,黑漆漆的眸子像一面寂然无声的古镜,将那簇昏昏蒙蒙的烛心倒映着。

“有心事?”花无垠凭直觉猜想着。

华英没有心事,但却有疑问:“为什么、有人会舍易而求难?”

“何谓舍易而求难?”花无垠挑眉。

今日的行动,华英说了一条计划,其余的长老们都觉可行,独花觉飞惶急不已,坚决反对。

若非对花觉飞的人品知根知底,大家都要以为别有内情了。

花无垠费了些劲从她口中探得大致经过,心里默默点头。“你这计策虽妙,却涉及了玉愫长老,觉飞长老不愿意,也是人之常情。”

“为什么?”

“因为情甚而爱重。”

华英不可思议地皱起了眉头。

回想起来,除了那次荒诞的表演,她从来都吝于词色,那精致的五官就像安在一副面具上,很少有被牵动的时候,所以这眉头皱得一点也不明显。然而花无垠与她长久地相处,早练就一身察言观色的本领,一看一个准。

看着华英一本正经疑惑的面容,此事要跟她……跟这位有些自闭的守卫讲清楚,花无垠头一次觉得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发挥得艰难。

他犹豫了一下,微笑着反问:“胡玉长老在战场上以一敌百,谢夫人的武艺要逊于他。然而谢夫人每次跟他决斗,都大获全胜,这是为什么?”

“因为……别有后招?”华英迟疑地说。

此句没有主语,但花无垠善解人意,听懂她指的是谢夫人自有招数克制胡玉长老。

花无垠微笑着摇摇头。

“有意拉拢?”华英又道。

这回是指花胡玉想拉拢谢宁韵,但花无垠又摇了摇头,换了一个问题:“如果有外人在场,胡玉长老稍一示弱,谢夫人骑驴下坡,这架就打不起来了——这又是为什么?”

华英实在想不出来,要她去体会个中真意,比让她提剑杀人还难。

花无垠在她头顶上揉了揉:“那是因为,爱而重之。”

她捂着脑袋,越发迷茫,又提起谢宁韵用计让胡玉长老供出藏在各处的私房钱之事:“那谢夫人此刻,应该生气还是欢悦?”

花无垠一滞:“这,这个嘛……你从哪里听来的他们这些……内幕?”

“主意是我出哒。”

“他藏了多少?”

“一万三千两。”

花无垠发现她也是个狠角色,天真得纯天然,也黑得纯天然。他斟酌着道:“虽然藏私房钱是让她生气,但是谢夫人一招定乾坤,足以让胡玉长老赔穿锅底,所以……应该是欢愉大过生气,晚上躲在被子里也能笑出声来。”

华英默默地在心里记下了:何以解忧,唯有发财。

当花无垠成功从经脉里逼出一股醇厚而精粹的灵力时,禁制十分给面子地晃动起来,好像被风拉扯的蛛网。他甚觉欣喜,耐心地将灵力变成一根根细线,在几个关键的地方连续扯拽,将“蛛网”拉细,勾松。

他全神贯注,有时紧盯某一点,有时又看看整体,盘算下一步该怎么做。而这样的操控究竟有多耗心力,他早已感觉不到,任何杂念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只是小心翼翼地坚持着,越到最后,越不能放松。即使只差一点点,都不能算成功。

只差一点点,但是——金光突地一跳,灵力竟在此时失控,鼓噪着冲锋的号角,磅礴地射向四面八方。

夹带着火属性的气流窜上桌案,一瞬间熏染纸笔、竹椅、床架……满屋子热浪滚滚,炽灼的火光将他惊骇的脸孔映得通红。

他下意识地掩住口鼻,扑到门前一拳一拳地重击,禁制的光一次次仓皇地在眼前铺开,好像罗网包裹着受惊的鸟雀垂死挣扎。

铮!困住他的禁制忽被利器劈成两半,真实的光明一下子闯了进来。身量纤小的守卫手举一把短匕,紧绷着脸,望着屋内熊熊大火。

那天以后,花无垠搬入了一间地下室,父亲派了一个新守卫给他。

新守卫几乎总在上层的房间逍遥自在,偶尔跳下密道,也站得离矮洞远远的。

微光斜照,花无垠在地上的影子茕茕孑立。若不是怀中的《涂云者言》还在,随手的批注还在,他会以为,那日花枝萤火相衬、女孩蹲在他面前的模样不过是一枕黄粱。

冬去春来,花镜破天荒来这小黑屋视查。衣着端庄的侍者们一字排开,统一制式的灯笼忽然将小屋照得分外明亮。

一番父慈子孝的叙话过后,花无垠收起了假笑:“父亲,以前那个守卫到哪里去了?”

花镜颇感意外:“怎么,你和那么冷淡的孩子也能聊起来吗?”又冷笑道,“等你从这里出去,自会见到她的。”

聊是聊起来了,不过是你儿子单方面跟她聊啊。

花无垠轻轻一叹,像个小大人似的道:“儿只是关心一下救命恩人的处境。毕竟知道我身份的人不多,守卫突然被换掉,很让人好奇不是吗。”

“能一刀劈开禁制的人还轮不到你操心。”花镜丢下这模棱两可的话,不知是嘲讽还是恨铁不成钢。

世事难料,除夕之前,花知源在大街上玩耍,竟与侍者走散,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失踪了。

花家大乱,所有能挪动的术师全被派出去,昼夜寻查,却一无所获。

花无垠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竟然是——他去追寻心目中的万千星辰了。

第二反应是找了一张手帕,按在觉飞长老脸上。

花觉飞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直骂他是小没良心的,居然一滴泪珠子都没有。

这完全是迁怒,花家兄弟仅有的交集还要追溯到很多年前,已经成为遥远而模糊的记忆。

花觉飞也觉得不应该这样,可他就是难过。

“那孩子打小聪敏懂事,讨人喜欢,就连剑阁的凶婆娘见到他,都能笑上一笑。他喜欢新奇的东西,喜欢做有挑战的事,唯独不爱练武。玉愫那会儿嫌麻烦,就把教他的事情推给我。谁知他嘴上说着没意思,一拿起剑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意气风发,自信果断,差点把整个演武场都挑翻了。”

花无垠默默听着,在脑海里一点点描绘出兄长的形象。最后,那个风华绝代、惊才艳艳的人,竟与他心目中的知源重合了。

“他既打定了主意学好剑法,就专心致志去做,怀着惊人的毅力。我总是坐在树上看他苦练,有一日风雨突至,槐花烁烁地扑在剑上,他忽然一拍脑袋,说自己已经三个月没下山了。那云顶雄峰竟被他削成一个碗口,再多下几年雨,就是一个天池。”

干将发硎,有作其芒。

这些回忆不过点点滴滴,可一旦被打开,就汹涌成滔天的巨浪,劈头盖脑地浇上一场。花觉飞这才发现,那孩子成长的每一步都有他参与。

花无垠叹了口气,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趴在他肩膀上大喊:“别哭了,丑死了!”

花觉飞猛地抽一口气,随后大嘴一张:“呜……呜呜呜哇!!!”

“再哭的话,等知源回来我天天去他那儿笑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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