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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入戏(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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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六,花镜果然为次子的生辰大肆操办了一番。

群贤毕至,少长咸集。

厅内琴音如流水,娓娓道来。

舞姬们新衣翠粲,缨徽流芳。

晶石案上,有红的果子,绿的香糕。

花无垠站在门首,大眼睛笑意融融的,来客都免不了被他长睫下澄澈的眼波闪得一阵陶醉,捂脸的捂脸,飘飘然的飘飘然,当真宾至如归。

沧阳的三月还有些发冷,风吹得屋檐下的布帘一振一振。天上那轮红日全无暖意,映照之下侍者们忙碌的身影如穿针引线。

宴席即将开始,花无垠的视线最后一次穿过偌大的庭院,正要将最后一丝迷茫掩去。忽然,他被一把冰凉的匕首抵住了脖子。

大厅里陡然变得很安静,人们脸色僵硬地望向这边,有的著上还夹着菜,有的将酒斟满了还不收手,所有动作都好像被打上了休止符。红天星屏风后的琴声兀自玲珑舒畅,只是在这样的场合下显得突兀而诡异。

下一刻,惊诧的侍者,呆滞的舞姬,好像同时活了过来,前者慌忙要来救人,后者则一拧身子拦住他们。

席志猷挟持着花无垠,一面将他向外面拖去。

为今日之事,席志猷特地组织了一个歌舞班子,做了充分的准备。

因为花知源的失踪,沧阳城内大多数术师都被派离,正是疏于防范的时候,绑走一位小公子比以前容易得多。

最重要的是,今日天公作美,花镜和亲卫们都还没到。

就在二人跨出门槛的刹那,厅中柔如流水的琴音忽然漏了半拍。

席志猷毕竟是歌舞班的头子,很通音律,眉头一皱,喝令手下:“把他带出来!”

立时有人冲至屏后,将抚琴之人押出。

歌舞班子会合一处,且战且退。抚琴之人在混乱中抬头,有些松散的发丝下露出元不惜俊俏的容颜。

花无垠瞳孔一缩。他自己和救人的侍者之间隔着一群舞姬,而元不惜被拖在冲突最激烈的地方当挡箭牌。

怎么办?

花无垠右手微动,凝炼起一股灵力。那一刹那却又想起被烈焰吞噬的密室,灼热的火光仿佛从脑海扑到现实之中,吞没他的信心,舔舐他的肌肤,让他疼痛到窒息。指尖的灵力被寒风卷过,陨落的速度快得像划过天际的流星。

可就在他犹豫的一点时间里,他和元不惜之间的距离又被拉开了。席志猷的轻身之法自不容小视。

府中殿宇分布复杂,道路迂曲,只要再拐过一道弯,元不惜就不会再出现在他的视野内。

还有五步。

花无垠抿着嘴唇,双拳握得死死的。

三步……

花无垠的脸上流了一层汗。

剑影交织,咒术横飞。元不惜一面闪躲,一面暗中给舞姬制造麻烦,身影混在人群中忽隐忽现。

两步。

舞姬的阵型忽然一乱,元不惜揪着空当,向接应他的人扑去。几柄长刀划出冷冽弧光,几乎贴在他的肩头相撞,发出铮铮巨响。

一步!

花无垠骤然出手,淡金色的光芒溢出指尖,却不是攻击的招数,而是用于回护的花落成衣咒。

那道光准确地落在元不惜身上,给他镀上一层柔和的外衣,并没有像之前担心的那样把别人也罩进去。

花无垠暗赞一声好运气。

花镜闻讯赶到时,恰见花落成衣咒划出一线明华,穿越锐利长嘶的剑气,穿越悍然澎湃的杀意,如同一缕轻灵路过的风,不动声色地汇聚在元不惜身上。

他第一次看到花无垠是怎样操控灵力的,不由暗暗心惊。

场面乱作一团,敌人和自己人几乎黏在一起,许多术师在使用咒术前都要掂量掂量。但在花无垠细腻的操控下,灵力仿佛有了轨道,被收束得恰到好处,直奔目标。且他竟能忍一时之躁,等到拐弯的前一瞬才出手,此时席志猷的心已放下一半,根本没料到人们口中“灵力和脾气都像温水一样”的二公子会来这么一招。

不露锋芒、静待时机、直逼要害,花镜突然就想到了“狩猎者”一词。但当他尝试着将这个词同花无垠摆在一起时,先是一怔,接着就觉得有些荒谬。

“老实点!”席志猷怒瞪花无垠,后者则无辜地将手背到身后,好像如此就能掩盖他乱动的事实一样。

席志猷笑了:“呵,不管怎样还是个怂包。”

花无垠面露叹惋之意:“我都开始为你担心了,绑着我有什么用?我初来乍到,不能给你提供情报;在花家也是可无的,你和父亲谈条件,他还要考虑着呢!”

席志猷龇起牙:“小子不要妄自菲薄,你这对招子生得不错,还可以卖给贵人们踩着当山炮玩呢!”

花无垠惊异地撇嘴,好像被恶心到了。他被人扭着胳膊很不舒服,只能尽量去迁就席志猷的脚步,一面结合最近听到的消息,猜出对方的来意。

沧阳的近邻——秦霜有意争夺一处寒曦石矿,最近两座城频频起冲突。寒曦石是极为稀有的资源,用它打造的锋刃宛若亘古不化的坚冰,寒气蚀骨,不可直接触摸。

工匠们用五尺长的钳子将寒曦石取出打磨,灵力稍低些的就会被寒意扑得肌肤皴裂,但又不能用淬火符加以缓冲,以免坏了武器的品质。

然而席志猷丢下歌舞班子断后,带着花无垠向秦霜走了一半,就将其双眼蒙上,调转了方向。

花无垠觉得他们仍没有直奔目的地,而是在无规则地走走停停,绕来绕去。

长睫在布条后不舒服地动了动,花无垠默默数着,左转二百八十步,左转一百五十百步,左转一百零八步,左转……这样真的不会转回原地吗?

左斜前方四百步,右转一千零三步,右后方三十……算了,他只是闲得无聊数一数而已。

这一静下心来,就想说些什么来助兴。他转头“看”向席志猷:“我们家有一招白鹤亮翅不知你听说过没有。”

席志猷下意识地接话:“那是什么?”

露在蒙布外的嘴角弯了弯:“没什么,注意脚下。”

片刻之后,他听到有人问席志猷:“先生为何总看着天上?若不是小可拉着,就要掉到坑里去了!”

花无垠内心一片敞亮,复而一阵喧然。被这么蠢的人拽着,他是拒绝的。

“多谢,多谢。”席志猷如梦初醒地说。花无垠敢赌两个铜板,他第二个“谢”字心虚得都跑调了。

“城主大人上回提到云水绫可隔绝寒气,但他老人家除了一个名字以外,产地、式样等等一概不知,让小可一通好找。”

这个“城主大人”诚然不是指花镜,而是指席志猷家的那位大人。

此人的声音着实耳熟,好像前几天还在哪听过?

“城主大人也是为难了不少时日,这才来麻烦阁下。”席志猷道。

“城主大人不介意小可沧阳人的身份,以要事相托,小可全力以赴,总算不至让他失望。”

沧阳吗?等等,这不是花原秀吗!

难怪直到现在才听出来,花原秀几时这么谦逊有礼过?换作以往,他必先冷哼一声,然后用语言或是神态表达对人家城主的嘲讽之情。若是前者,花原秀这会儿已经开呛了;若是后者,席志猷这会儿已经开骂了。

但是花无垠什么争吵都没听到。他掐住自己的大腿以免发出声音,震惊中花原秀又道:“小可先把东西给城主大人送去,先生慢走。”

堂兄大人衣襟一振,疾驰而去。

花无垠半低着头,几缕卷发搭在耳畔,随着他的步子起起落落。花原秀话里话外透出了不少信息,是故意如此?还是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啊,我肚子有些疼。”花无垠吐了一口气,左臂冷不防被一只铁爪抠住,紧接着脚底就悬了空。“呀?啊啊啊痛痛痛痛痛!”

“吵什么吵!到地方了!”席志猷带着他飞过一座墙头。

“地方?什么地方?别真把我卖了呀,你们还缺人手吗,很能吃的那种。”落地后首先闻到一股室内熏香的味道,然后被推入一个三面是墙的狭小阁子里,面前的木门“啪嗒”合上。他扯下遮眼布,周围依旧昏黑一片。

伸手在滑溜溜的墙上一寸寸按过,发现整个空间除了他自己以外,还真是什么都没有。

于是内心吐槽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连一个像样的机关都不设。

诅咒他自个儿滚进来出不去。

连一枚挂壁画的铜钉都没得。

真是抠破了天际。”

他手掌望上一翻,空气却并不屑为之震一震,时灵时不灵的咒术这回终于彻底不灵了。

花无垠眼珠子转了转,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盘膝坐下,随意哼出些小调,瘦而长的手指叩在门板上打节拍。

“给我安静点!”门外传来一声大吼,不是席志猷的声音。

花无垠微微一笑:“尊君想必是城主亲信,才会守着此处。但只有等城主拿到想要的东西,你才讨得到功,可别让我给逃了。”

“啧,废话哪那么多!”那人明显地不耐烦起来,“就你这毛头小子我还能看不住?老实点不然老子废了你!”

“的确,在下在尊君面前,譬如牙牙学语的稚儿遇上了学识渊博的宗师,实不可望其项背。想当日在下倾尽所能,打破了兄长的禁制‘葬剑’,原以为今日还可试试运气,不料见到尊君的咒术,才知此种侥幸之言可笑至极。”

花无垠的声音和眼神一样明澈通透,将恭维之语说得行云流水,不打草稿,宛若深深地为守门人所折服。

守门人直被一股二月春风吹进心底,惬意地捋了捋胡须:“那葬剑也不是很低等的术,只因下的强度不大,才叫你给打破了。但我这狐樨可不一样,你再练个十年或可一试。”

花无垠心思一动,“狐樨咒”一词确乎在某本书上看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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