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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性子烈(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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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姚千秋乃华松派四长老之一,因他身法轻逸,细长的刀身如同被吹拂的柳枝,飘忽柔韧,矫捷善变,是以人称“东风拂柳”。

正斗得难解难分之际,身后一阵林潮澎湃的声响,无澜急匆匆赶来,伸出长剑堪堪抵住了柳叶刀。

姚千秋的眼神忽然精亮,点燃了斗志,连声音都难以自持地颤抖起来:“好久不见啊,右、使、大、人!!!”

无澜不答,只向花无垠点了点头。孤仙步云剑与平岚一剑突然合璧,原本对立的两个招数,合作起来竟能互补互成,正如白昼之阴、黑夜之光,越发耀目。

姚千秋发现讨不到便宜,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精神先行退走,留下一句话在林子里回荡,仿佛四方木石齐声在说:“右使无澜,今日闲杂人等太多,你我改日再分个高下!”

向晚看向无澜,满怀诧异:“你怎么他了,让他如此念念不忘?”

“上一次还是在黄泉淖,我们陷在回梦引中打了整整一日,直到花二公子找过来。”无澜抬起头,阳光细碎,竹阴凉悠悠地投洒,像在地上铺满了浓浓淡淡的云。

他又想起那时花无垠站在翠玉深处,竹影在肩头轻轻晃动,露湿了发梢。“方才我见姚千秋入谷,怕你们难以应付,便尾随而来,只是在中途跟丢了。”

向晚问:“蓁蓁呢?”

“她在谷口,沈姑娘守在月分秋的屋子附近,以防还有别人进来,对你的朋友不利。”无澜知道向晚担心什么,宽慰道,“她们藏得很谨慎,月分秋发现不了的。”

花无垠顾视周围,翠帐幽屏,杳然无声,似乎一切都详和得紧:“可姚千秋进来做什么呢?”

“你们不是打起来了吗,你竟会不知?”花向晚挑眉。

花无垠无辜地看着她,慢慢抬起右手,按在了后脑勺上:“他什么也没说,冲上来就打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沉默片刻,向晚道:“看开点,你就当被疯狗咬了一口吧。”

“嗯……”花无垠满脸纠结,欲言又止。

“怎么,难道你想咬回去?”向晚嘴角微微抽搐。

花无垠下意识地要摇头,摇到一半,却又抿紧嘴唇,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花向晚绝倒。

这时旁边一阵风吹草动,一个人猫着腰钻出来,脚尖点地想要溜走。

锵!

无澜甩出困龙琐,拦腰把他拽住。

“爷爷饶命!不要杀我,不要杀我!”那人举起双手,先讨了一波饶。

花向晚气笑:“你是什么人?”

“在下……”那人往无澜旁边缩了缩,似是惧怕向晚的目光,“在下是双剑门弟子张栩,因……因被姚千秋追杀而躲在此处,谢……谢诸位英雄相救。”

“那你跑什么?”无澜皱皱眉头,没有放松锁链。

张栩又瞄了瞄向晚,结结巴巴:“在下……只是不,不适应,一会儿就好了……”

一段话勉勉强强挤出来,脑袋早已放空,舌头更是麻木打结。张栩深吸一口气,等到心跳平复,方俯身作揖:“抱歉,没想到向晚姑娘是侠肝义胆的好人,可见传言不可尽信。”

向晚挑眉:“眼见也未必属实呢?”

张栩听了,额头上沁出一颗颗汗珠,显然刚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又有溃散的趋势。

“你别吓他!”无澜在她肩上拍了拍,歉意一笑,“我们堂小姐只是爱捉弄人,对小节也不太在意,阁下习惯了就好。”

“是在下失态了!”张栩连忙诚恳道。

无澜又想起不知所踪的月分秋,觉得应该提醒他注意:“这林子里恐不安全,阁下若无他事,早些出去吧。”

“可……可是……”张栩擦擦汗,面露难色,“在下不是很通武艺,不知英雄能否送在下一程?”

无澜想了想:“阁下不如稍待片刻,等此间事了,在下一定相送。”

花向晚看他一眼,不可思议:“你真是个老好人!”

无澜淡淡一笑,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四个人往月分秋的住处走去。行不多时,只见一处繁茂的矮树群,绿盖交错,敷蘂葳蕤,落英飘颻。

“沈姑娘!”无澜唤了一声。

圆圆的绿叶轻轻抖动,好像在回应。

花无垠环顾四周,笑道:“是个好地方,只不过沈姑娘细皮嫩肉的,总趴在下面,怕是便宜了那些蚊虫吧。”

向晚一个哆嗦,嘴角抽搐:“不会被叮瘦一圈吧?”

“是叮肿了才对吧?”花无垠纠正。

无澜忙揭起树盖一看,底下却是空空如也。

“人呢?”向晚问。

“进谷去了?”无澜道。

“不像。”

花无垠盯着泥地里凌乱的脚印,面色凝重起来。

这是一个长年与世隔绝的地方。莽莽群山拥着无数明沟暗壑,深溪乱流。中有一座吊桥飞跨水面,连接两座雄峰,却因年久失修,铁锁上爬满了绿色植物,古旧的桥板也有多处碎裂,歪斜松垮,木质腐坏。

幽风吹过,吊桥剧烈地摇甩,沈寄心一只脚卡在木板的缝隙里,左右都动弹不得,吓得一阵尖叫。

把她掳过来的,是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人。那人一开始双手合十,客客气气地朝她鞠了一躬,她还没反应过来,只道他是迷了路,或是有什么别的困难,来向自己求助的。

谁知那人凑到跟前,低声说了句“对不起”,伸手就抓住她,起身飞跑。

此人的力气远在她之上,无论怎么拍打挣扎,都不能阻挠他的速度。

把她扔到桥上时,那人又十分佛性地说了一句:“别怪我。”

我不怪你二大爷的三舅妈!

沈寄心柳眉倒竖,一口怨气郁结在胸前,化成现在的刺耳尖叫,穿脑魔音。

我叫,我闹死你个龟孙!!!

河岸边,苻辛夷冷冷地看着那个人,掌中的灵力如飓风一般翻涌流转,冰冻三尺之寒。

“小公子别误会,在下引您过来,只是想和您说几句话。”那人温吞地说。

苻辛夷眉头紧锁,用掌力一震,那人站立之处立时凹陷了一大块。

只见他一跃而起,单脚稳稳地踩在了桥锁之上,嘴里继续道:“您身上有一块护身符,可是绣了‘云帆’二字?”

“关你什么事?”

那人笑道:“不说也没关系,在下都看到了。”

这回苻辛夷没有动手,他的脸绷得铁青,眼睛里仿佛有丝丝簇簇黑色的火焰在燃烧,就像一只受了激随时准备进攻的野兽。

“云帆,那是你娘给你取的小名。”

“你说什么?!”仿若平地一声惊雷,将他冷峻的模样击得粉碎。

苻辛夷双目圆睁,按在剑镗上的手不觉一抖,指腹擦过利刃,滴下一连串血珠来。

那人也直直望着苻辛夷,默然失神,不知是在给他时间消化,还是本身已陷入回忆中。“十几年前沧海教还很兴盛,你父亲也是教众之一。只是后来,他因和你母亲相恋而脱离沧海教,两个人一起创立了双剑门。”

“你父亲叫作付成念,而你的母亲,叫作陆非湘。”在他震惊的眼神里,那人用平淡的声音叙述着一件不平淡的往事,“当时众门派计划着摧毁沧海教,便与你父亲接触,想借他之手敲开萧无妄的门。你父亲曾是沧海教的中层,知道的也确实不少,因有意与众派交好,便应了下来。你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他与双剑门上下共同演了一出戏,扮成被众派排挤、走投无路的样子,重新投向萧无妄,萧无妄果真也接纳了他们。”

“你……胡说!萧无妄还不……还不活剐了他们?”苻辛夷咬紧牙关,艰难的声音全然不像是从他自己喉咙里发出来的。

“你父亲离教时得了教主的首肯,而且双剑门带了投名状去——就是众门派‘自愿牺牲’的一些人头。”

“人头?!”

“不错。经过连番大战,再加上双剑门的内应,萧无妄终于在月下垣被关押了起来。沧海教诸多势力被清算,但谁也没想到,其中也包括你的父亲。”

苻辛夷深吸一口气,浑身戾气激涌:“无耻!那双剑门为何与他们并立至今?”

“名门正道,当然不会明目张胆地报复,而是通过亦正亦邪的黑商,把你父亲做的事告诉了沧海教余部,致使你父亲死于全艺之手。”

“全艺是何人?”

“沧海教春树堂的堂主。”

苻辛夷眉头深锁,陷入死一般的沉默。但那人站在对面,清楚地看到他捏得咯咯作响的拳头青芒毕现,满腔的情绪引起胸口剧烈起伏。

那人加紧道:“你父母似是早有预感,先一步把你托付给好友照顾,谎称你被拐子拐走了。后来,付老城主果真仙去……”

“你这时候找上我,是为了什么?”苻辛夷骤然打断,冷锐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宛若冰之棱、风之刃。

那人心里一怵,张张嘴道:“你母亲生了病,想要见见你。我们找到当年收留你的人,打听到你加入了华松派。”

“你是说易如遥?”

“不错,正是易……额,易居士。”

苻辛夷感觉打听得差不多了,冷笑一声,语气淡淡地道:“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是藏头露尾,连姓名也不报?”

“是在下疏忽了,在下张……”

“张闲云!”一声爆喝,张栩“锃”地拔出剑,不由分说便刺了过来。张闲云慌忙退开,两个人瞬间拼杀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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