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失手一个案子。”

到了第十轮，也是最后一轮，瓶口转到了于青石的方向。

在思忖过后，侦探这样自信满满地说。

“……”

然而，没有一个人举手。

于青石头一次露出错愕的表情：“你们都是吗？怎么可能！”

飞船驾驶员叶茹屿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压根没有探过案。所以根本没有失手的机会。”

其他嘉宾沉默点头，证实了她的话。

于青石：“……”

失策了。

他是个骄傲满满的侦探，十分得意于自己的探案能力，所以时不时要提一嘴丰功伟绩。然而没想到，这一次，他的优势变成了他最大的绊脚石。

这样一来，按照举手人数算，于青石就成了垫底的那一个。

好在他并不孤单——双胞胎歌手中的弟弟云洺、和心理医生全肃，一次都没轮到发言，和他并列末尾。

当然啦，按照游戏规则，其实只有排名前五位的嘉宾，拥有挑选室友的权利。像是于青石这种吊车尾，只需要等着被选就是了。

而当柯时轻叫出他的名字时，于青石并不意外。

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不管白大褂是冲着什么来的，都不会意外——反正不至于是他的贞操。

【从刚才我就想说了，这家伙是不是看上芋鱼了？】

【我也同感……】

【嘿嘿，只要于在场，柯的注意力就基本都在他身上，还要凑上去说悄悄话诶、、、】

【CP脑都收收，刚才这狗比屁事不干，光看着云悉跑上跑下，能是什么好货色】

【就是区别对待才香啊，你不懂】

因为游戏的爆料和分房的选择，观众的重点终于从于青石的侦探小妙招转移，回归到了节目组期待的正途。

节目组一边在星网上带节奏，一边集思广益地更改接下来的流程，特别是替换涉及找物找人的部分，以免再被侦探搅浑，失去节目效果。

只有主导演刘望新盯着柯时轻，若有所思。

*

节目组给了嘉宾修整的时间，可以前去房间收拾行李。

阿鲁博尼克酒店规模庞大，不仅有高大宽敞的一栋大楼，还有些小型的、但更加精致昂贵的别墅群。

节目组为嘉宾选定的地点，就是距离大厅最近的一栋别墅。

既方便嘉宾到拥挤的人群之中，也方便他们拥有自由的隐私。

于是，十位嘉宾和两位主持人，拖着行李，走了十分钟，从大厅到了两层小别墅。

虽然所有人都清楚这只是个全息模拟的场景，哪怕十天半个月不换行装，都不会真正的变脏。

但是，嘉宾们总是穿着同一套行头，总是会令观众厌味的。

既然节目组都花了大价钱，只为打造“最接近现实的虚拟综艺节目”，也不能在细枝末节上拉胯。

而对于嘉宾来说，换衣服换首饰换搭配，也是个展现品味的好机会。他们心里始终记着，这是一场综艺节目，不管动不动真感情，都不能忽视大众的存在。既然这是一场作秀，那他们就得拿出作秀的样子。

于青石刚折腾好衣柜，挂上了一件又一件的风衣。扭头就看见柯时轻换了一件休闲米色衬衫。

如果说，他之前像是待在戒备森严的研究室的博士，那现在就更像是服装店里卖高奢的男模。

原来那件白大褂不是他的必备单品，于青石想，那柯时轻为什么要连续两天穿着呢？

侦探又看了看自己挂好的衣柜，确认风衣件件笔挺整齐，满意地舒了口气。

柯时轻没有对他雷同的衣服发表意见，而是问：“你喜欢靠窗的床位，还是靠里的？”

他一边问，一边却自然地坐上了靠里的床位。

而于青石的回答不出所料：“靠窗的，从窗口可以看到过道和泳池。”

酒店工作人员的办公室，也大都安排在过道上。

只是可惜别墅高度不够，又被层层叠叠的树障和避雨的檐廊遮掩，没法看清全貌。

反倒是泳池是露天敞开的，于青石甚至可以看见，那个正在打捞浮叶的清洁工，他的衬衣从橙色马甲下，探出了长长的一截。

工作服对他来说，似乎有些不太合身。

于青石撇开床上的玫瑰花瓣——皮克给所有房间都撒了点这玩意——然后倒在柔软的被褥里闭上了眼。

“十分钟后，我们要到楼下小客厅集合。”柯时轻说，“你确定要现在睡觉？”

于青石猛然睁开了眼睛。

但不是因为十分钟后的行程安排，而是他发现，自己居然不由自主地做了“侦探X”会做的事情。

在侦探模拟器之中，X的一切行动都受到严格的限制——即体力条的存在。特别是在探查线索时，每每触发一个关键，就会耗费一大段的体力条进行解码，这对应的应该是现实中的脑力消耗。

游戏有这样的设置并不少见，因为需要延长玩家游玩时间，让他们在推进主线的同时，也舍不得支线以及小游戏模块的收益。

不过侦探模拟器比较讨巧，X的睡眠并不只是单纯的回复体力，还是“冥想时间”。

通过冥想，侦探可以回顾已有的线索，对其进行整合，并有一定概率合成新逻辑，触发破局的支点。

于青石就是个喜欢抓住一切空隙，进行睡眠冥想的玩家。

最过分的时候，他连在血腥的碎尸现场里，都能闭目养神。

反正是游戏操控角色，犯罪现场还只是像素堆积的块块。

可既然现在，他是个独立行走的直立猿，为什么还要保存这样的习惯呢？明明他也不困不累的……

这个小小的细节刺激着于青石的逻辑，但节目组分发的手机滴滴两声，打断了他进一步的思考。

*

“要我们自己做饭？”叶茹屿皱着眉头，“我恐怕不行……我平常只吃营养液和预制菜的，偶尔吃顿好的，也是和朋友去餐厅吃。”

在当今社会，餐饮业的标准化程度已经高得出奇。

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加热器，各大品牌的预制菜不过三分钟就能新鲜出炉，几乎完美还原现炒先做的风味，而且也不会出现品控不行、过咸过淡的意外。

营养液就更不用说，多种风味又营养均衡，小小一管就可以满足一天所需。

对于懒得吃饭或者考虑菜品的人，简直是福音。

但不知道是不是潜藏的基因作祟，人们还是觉得，这些标准化菜品，没有大厨真实制作来得美味——似乎缺乏锅气和人情味。

所以，不少人还是会定期点个外卖、下个馆子，品尝现实的滋味。

虽然有时厨师失误，顾客嘴上会骂个不停，但下一次，却还是继续下单。

而在星网上，也有不少美食博主，在孜孜不倦地科普和复刻以前人的食谱，像大众展示不一样的风味。

像白梦琪这样的大主播，光靠味觉传导系统，售卖菜品虚拟味道，一个月就可以赚上不少，更别提个个预制菜厂商的合作与广告。

理所当然的，做饭的话题一出，嘉宾们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她的脸上。

白梦琪心里清楚，这大概就是公司签合同时，为她谈的表现机会。她喜欢烹饪，也喜欢看见食客赞扬的笑容，所以没有拒绝的理由：“我应该会用这些旧时代的厨具……至于做什么，你们有没有喜欢的菜式、或者忌口的东西？”

嘉宾很快在分工上达成了一致，有做饭经验的人帮着白梦琪打下手，不会做饭的则洗洗菜叶盘子。

冰箱里已经满是新鲜食材，白梦琪迅速敲定了菜单，卷起袖子开始忙碌。

柯时轻看着这一幕，心里觉得有些荒唐的好笑。

世界上所有人都清楚这个场景的虚假。从他们踩着的地砖，到模仿摄像位的浮空圆球，再到看不见的观众。当全息世界最开始出现时，大家都在为超脱常理的构思而欢呼，但当他们厌倦之后，又要求一切都向真实靠拢。

哪怕这真实，也是他们臆想之中的。

不用猜他也知道，观众肯定在为节目组准备的白菜叶上，有一块黄斑而手舞足蹈，赞美这比肩现实的模拟系统。

但是实际上，在如今的现实，能在超市买到发黄菜叶的概率，又有多大呢？

生物基因技术早就攻克了这个问题，机器工厂也会严格筛选漏网之鱼。

这些人沉浸在巨大的谎言中，宁愿对真相视而不见。

“把这个对半切然后挖出来，白梦琪要做牛油果酱。”于青石的声音传来，他将水果刀和一个棕绿色水果塞进柯时轻的手里。

柯时轻接过：“那你呢？你好像没有工作。”

于青石一本正经地回答：“我盯着大家，以防有人在食物中下毒。”

柯时轻：“……”

其他嘉宾：“……”

星网观众：【……】

*

午饭准备就绪，大家忙活着将饭菜摆到客厅。

就在他们没吃几口、尚在吹捧厨子的阶段的时候，小别墅的大门轰然打开。

在一众懵逼的嘉宾中，于青石首个站起来，激动地听到了那句熟悉的、大同小异的台词。

“不好了！桑切斯先生、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