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正卿带着隐忍不发的起床气下了床,拉开门,揉着惺忪睡眼,哀怨道:“爸,这才几点嘛,你就急着出门花钱。”
“今天天气好,别睡了,早点出门,免得我在下面听你妈念叨,听得烦。”
“一大早的,她又在念叨什么?”
“还不是你要买车的事。”
“……”向正卿撇撇嘴,想到一会下楼,她也免不了被母亲唠叨,怏怏道:“好,我去洗漱。”
向正卿打着呵欠,洗漱回来,换了衣服,随手把家居服丢到床上。
临出房门时,她回头看了一眼床铺,想了想,又折身回来,把被子整理好,家居服叠好。
环顾一圈,确保房间没什么凌乱之处才安心出门。
为了不给叶婉添麻烦,向正卿不得不改变自己不整理床铺的生活习惯。
果不其然,刚一下楼,李淑芬就跟在向正卿身后,说:“正卿,你爸说你要买车呀?”
“对呀。”向正卿漫不经心道。
“干嘛非得买车,家里又不是没有车开。再说了,你现在也进厂子里上班,每天和你哥一道过去不就好了。这早高峰晚高峰的,路上堵得水泄不通,自己开车多累呀。”
“妈,你这是建议还是否决?”
“……车子这个东西不保值,你今天买,明天就掉价了。”李淑芬不死心道。
“你说得对,车子这个东西确实不保值,哥买车时,你有提醒他,劝阻他吗?”
向正卿走进厨房倒水喝,李淑芬亦步亦趋跟进去。
“……我有啊,怎么会没有。”
向正卿回头盯着李淑芬,但见她闪烁的眼神,心知她说谎。然而向正卿不拆穿她,只是淡定回道:“那么,是他不听你劝咯?”
“可不是嘛。”
“那我也不听。”
“……你这孩子,妈还不是想帮你省钱,你现在还年轻,不懂得怎么打算。”
“又不花我的钱。”
“……你爸的钱不也是你的钱。”
“既然是我的钱,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李淑芬好说歹说,向正卿摆明了要一意孤行,说也说不过她,憋了一肚子气。“牛都没你这么犟!”
向正卿嬉皮笑脸,一口气喝了一杯水,余光瞥到蒸锅里保温的小米粥,想起未见叶婉身影。
“嫂子呢?”
“买菜去了。”
“上哪买?”
李淑芬白了向正卿一眼,没好气道:“超市!小区门口那个超市!”
丢下话,李淑芬转身走开,不想和女儿说话。
光会气人,变着法地气人,再讲下去得折寿。
微风凉爽,艳阳融暖,初秋的天气很宜人。
向家父女为躲避唠叨的李淑芬,急匆匆出了门。出来了反而不急了,不约而同放慢脚步,沿着人行道缓行。
父女俩为这种默契会心一笑。
“爸,你让妈多出去社交,别一肚子心思就局限在家里。有了自己的社交圈,心情都会好些。”
“她哪能没有自己的社交圈,就说对门的方阿姨,以前经常约着去打麻将、逛街、美发、跳广场舞什么的。前段时间,她家儿媳生了个大胖小子,她忙着带孙子,时间少了,你妈就闲下来了。”
“方阿姨就在对门,也不见她过去走动走动,我还以为她俩不熟呢。”
“嘿,她现在哪愿意过去走动,就因为人家抱孙子了,她眼红着呢。一会儿和我抱怨叶婉不上心,一会儿和我控诉方阿姨有意无意和她炫耀,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
“……妈是不是没有享清福的命?人家方阿姨带孙子,连自己的闲暇时间都没有了,妈还不感谢哥嫂的不杀之恩。”
“哈哈哈……话也不是这么说,我和你妈到这个年纪,所谓天伦之乐不就是儿孙绕膝嘛。现在咱家这个条件,虽不是大富大贵,可衣食无忧啊,你哥你嫂也该考虑一下要个孩子了。趁现在我和你妈还有精力,还可以帮着带带孩子,等过几年,我和你妈都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怕是有心无力咯。”
“你俩就这么想要带孩子?”
向东福认真思考了一下,郑重点点头,说:“还真有点想。”
“嘿嘿,那你俩去做月嫂吧,天天可以带孩子,还有工资拿,一举两得。”向正卿诙谐道。
“……你啊……”向东福无奈摇摇头,被向正卿的话逗笑。
一路走一路聊,两人走出小区,途经生鲜超市。
向正卿想起叶婉可能还在超市里面,从橱窗外向里张望,正巧看到货架前挑选商品的叶婉。
仿佛有心电感应般,叶婉蓦然转过头,与向正卿视线相接。
她有些愕然,但见向正卿在橱窗外向她挥手,笑意盈盈。阳光落在向正卿脸上,那笑容也变得特别温润。
叶婉晃了晃神,随即回以一笑。
她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的时候,向正卿已继续往前走,没有要逗留的意思。
将目光挪回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啤酒,叶婉也不知道向正卿喜欢喝哪种,原本纠结的心情在这一刻明朗起来。
心想,哪些看得顺眼就拿哪些吧,总有向正卿喜欢的。
买了酒,买了菜,结账时,叶婉总感觉东西没买齐,可一时想不起,只好作罢。
想起来再说吧。
提着沉甸甸的购物袋走在回家的路上,鸟雀在行道树上高歌,桂花飘着淡淡的香,连路面零星落叶也变得生动起来。
叶婉忽而觉得生活好像也没有那么沉闷。
回到家,把啤酒放进冰箱,叶婉又马不停蹄忙碌起来。
上楼,把房间挨个整理好,最后站在向正卿卧室门口,迟疑了一下,寻思要不要帮她整理。
脑子里还没拿定主意,手却不听使唤推开门。
入眼是整齐的床铺,叠好的衣服。
叶婉哑然,自知向正卿的用意,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倏然注意到向正卿枕头底下压着一本书,露出半个角。出于好奇,想知道聪明的小姑子会看些什么书,便走到床头,抽出书本。
书封上写着“CAROL”,翻开,全是英文。叶婉皱眉,以她的英文水平,看不懂这本书,不知道写得是什么。
默默将书塞回枕底。
东福电子厂办公室里,向正浩一手薅着自己粗黑的短头发,一手拿着笔,嘴里念念有词。
哪怕习惯了外面的机器声,在此时也倍受干扰。
他在计算按照向正卿的想法,要更换两条生产线需要多少预算。结合厂里能拿出的周转资金,实在捉襟见肘。
现有的两条生产线虽然陈旧老化,但平时一直精心养护着,运转正常。可旧设备回收厂家给的报价过低,这一出手,直接损失十几万。
而高端先进的新设备厂家报价过高,大大超出了向正浩的预估。
“小徐,近期有没有可以催的货款?”他捂着脸颊,感觉昨晚吃的牛筋还夹在牙缝里,嘴里的异物感让他很难受。
“有是有,但都是老客户,现在催收的话会不会太那什么了?”
“那什么?”
“之前都是按照客户的结算周期走的,我突然主动去催,客户会不会觉得我们厂经营不善,资金周转困难?保不齐伤了大家的和气,不利于往后的合作。”
“行行行,不催,该什么时候结算就什么时候结算。”
向正浩就巴着这些老客户养活,可不敢得罪这帮衣食父母。
“厂长,旁边那间办公室是给谁准备的啊?”财务小徐八卦道。
“我妹。”
“昨天来的那位美女?”
“是啊。”
“这事新鲜啊,年纪轻轻怎么会想要进厂,你看我们车间,拢共也没几个年轻人。”
“谁说不是呢,我也搞不懂她。奈何我爸宠她,什么事都由着她,要出国就出国,要进厂就进厂。”向正浩聊起这个就忍不住抱怨起来。“说起这个就来气,要不是她主张更新设备,我犯得着在这里为钱头疼?厂里的经济状况都还不了解,也不体谅我的难处,还没上任就先要这要那的,非得一口吃成个大胖子,殊不知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厂长,说实话,我们厂的流水线确实需要更新一下了。你知道吗?车间有些工人在别的厂子里做过,都嫌我们的流水线落后。”
小徐虽叫小徐,但年龄也不小了。打年轻跟向东福打拼过来,如今已是半老徐娘。
向正浩接手工厂以来,作为实在有点少,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不想哪天厂子倒闭了,她一把年纪该何去何从。因此,她打心眼里认同向正卿的主张,期待厂子有全新的面貌,全新的朝气,全新的发展。
她不禁对向正浩的妹妹寄予厚望。
“……忙你的去吧。”
向正浩心里更烦了。
眼见小徐出了门,向正浩又扯着嗓子把她喊回来。“小徐……小徐……”
小徐探了个头进来,问:“怎么了?”
“那个……我妹妹有没有找你要财务报表?”
“没有啊。”
“她要是找你要之前的财务报表,千万不要给,她是财政管理博士生……”向正浩点到为止。
“……明白。”小徐面无表情应了声,眼底却有些疲惫之色。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我要和各位冷战,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