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奴仆清空场地立好靶子。五局，靶子分别立在十丈，二十丈开外，按规矩十丈的三箭，二十丈的二箭，以积分算输赢。
乐无觞不经意间取过奴仆递来的弓，手勾住弦随手就拉了个满弓，打小就练的肌肉记忆让他下意识摆出瞄准姿势，边说：“十丈的三十分，二十丈的若是全部正中红心，则是满分二十外加两分。五十二分制。别说我欺负你，五局你可以全部射十丈的靶子，只要全部正中红心亦算你赢。”
“多谢。但是不必。”
卫筝直言拒绝，但取过奴仆递来的弓箭试探性拉了拉弓弦，那弱不拉己连弦都没拉开一半的样子惹得一众武将出身的公子纷纷哧笑。
“乐世子这招可是够损的，明知道人家是文弱书生，编生要跟人家比射箭，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嘛？”
“哎哟我们乐世子什么时候光明磊落过？”
“可不是，套人麻袋的事还干得少了？”
“这卫二公子也是好笑，乐世子都说让他了还不领情，迂酸书生就是迂腐书生，不知变通。”
“可不是，换作是我趁早找台阶下了，免得丢丑。”
这可乐的局面顿时又是引起一片吭哧吭哧笑声，好像堵定卫筝必定会输。
不过到也不怪他们小瞧人，如今朝廷百官实行文武分家，跟武将看到书就头痛的行式一样，文官对舞刀弄枪一事也极为抗拒。虽说君子有六艺以德体美全方面发展，但他们敢打包票，朝中那些咬文嚼字的文官中绝对有连弓箭怎么拉的都不知道。
就好比自家长辈也有认不全字的一样。
有人自告奋勇当了裁判，‘开始’的话音才落乐无觞便直接满弓刷刷刷三箭，干脆利落来了个十丈靶子的三十满分。
旁边人嘘他：“我说乐世子你也太欺负人了，你这么欺负人小心以后没朋友！”
“就是，人家卫二公子一介文弱书身，你好歹留点面子呗！”
“去去去，面子能值几个钱？乐世子我们武将家子弟就该这么干，不玩虚的！”
“我看是你虚。起开，挡着我看戏了！”
诚如众人所想，乐无觞有那个当领头人的实力，十丈靶子的满分还热乎，箭尖一转瞄准二十丈开外的靶子不带停滞的又是唰唰两箭，毫无疑问再次击中红心！
虽然这是预想中的结果但一众看戏的还是很给面子的鼓了个掌，有人甚至打了个响亮清脆的马哨，还挥手喊了句。
“乐世子威武！乐世子百发百中！箭无虚发！”心道这波稳了，毕竟都满分了，就算卫筝也拿个满分那也是平手。翻了不船。
乐无觞抬手压了压，一脸谦虚：“低调、低调、就这常规操作犯不着鼓掌，大家伙心里知道就行了。”
有人又要嘘他，乐无觞视线一扫转到卫筝身上：“该你了，卫二公子。”
不用看表情光听语气就感觉满满都是恶意，看戏的一众也是憋着笑，好像已经预演到卫筝惨败的场景。
可这场比试原本就是极度的不公平。哪有武将子弟跟一介文弱书生比射箭的？那不跟秀才跟兵比背书一样么？
这场不公平的比试工连远远伺候的奴仆都心生不忍，可卫琢这个最该出面维护的大哥，到成了那个看戏最积极的那个。半点维护的意思都无，还满眼都是那种‘你也有今天’的解恨感。
勋贵出身的人哪个不是腹内染黑？看碟下菜那是基本功。余光扫到卫琢表情肚里的弯弯绕绕就能拐个十七八弯来，可不就舞的更起劲了。
元嘉到是想出面维护，可旁边损友太多，站着看可以但凡有个不轨举动，最脏的人海战术就往他身上招呼。腿上挂两个，胳膊上拽两个，旁边还有拿着巾帕虎视眈眈的，生生都把他气笑了。
眼神到是可以代刀，刀刀往他们身上招呼，可架不住那些皮粗肉厚的半点不惧，反跟他挤眉弄眼‘我们这是在给你谋福利懂不懂懂就配合点’。
“卫二公子现在认输还来得及，结果都是一样，但至少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君子爱惜颜面，能理解，我们绝不笑话你。”
乐无觞的挑衅可谓是堂而皇之，表面说的宽宠大量，实则内里都是淬了毒的蛇牙。看似无害，实则找准机会就要扑上来咬一口，让人防不胜防。
场中视线有看戏的、讥讽的、幸灾乐祸的、做为视线终点的卫筝却是沉着冷静，素白的手指搭箭缓缓拉开弓弦，语气中也全然都是沉稳和冷静。
“好让乐世子知道。君子有九思，有品德，有六艺，唯独没有不战而屈的懦弱。”
一时间围观人脸色大变，因为卫筝拉弦的箭尖是对准乐无觞的！
——鱼死网破。
——噬血报复。
——不顾一切。
——你死我活。
——敢欺我者拼死也要拉你垫背！
看戏的顿时惊悚了，个别眼瞳都要瞪大，心道这是哪来的疯子怎么比乐无觞还要疯？！不说皎皎君子耀如月吗？你就是这么‘皎’这么‘耀’的？！欺负我读书不多是不是？！！
立时好端端看戏的一众乱的跟什么似的，做为被利箭瞄准的乐无觞到是很镇定，反到抬手示意看客们安静。
做为一品信远侯世子，早早就被亲爹压着上过战场杀过人，有没有杀气一眼就知。
回过头的看客们也意识到弱惊一场，眼尖的定盯一看，又是惊呼：“他既然拉了满弦！”
满弓对他们来说那是轻而易举，但对一介文弱书生是不是有点震惊了？
明眼人扯着他一拽，也是一脸惊诧：“不止满弦，你看他拉弦搭箭的姿势，是不是格外标准？！”
——这是个高手！
行家眼里但凡露出一鳞半爪就能猜个始末，卫筝拉弦搭箭的姿势就足以震惊他们！事实也的确如此，只见卫筝把箭头从乐无觞身上移开，无可挑剔的姿势一摆，唰唰两箭直击十丈开外靶心！
——毫无疑问这的确是个扮猪吃老虎的高手！
——他娘的这皎皎君子读书读成代表典范，射箭也入高手行列咋不上天呢跟他们凡人抢什么饭碗？！
心里又惊又惧好有一比，回神一想乐无觞的满分自我安慰说，就算也射个满分那也是平手！就当赌局不存在就是。
心里这么想顿时把心沉到肚子里，就差把‘完美’俩字写脑门上！可事实代表心沉早了。
不管场外如何震惊，卫筝冷静搭上第三箭。瞄准之余看着之前正中红心的两箭，诚如一众心里想的，就算他也射个满分又怎么样？那也是平手，赌个寂寞么？这么多人拉个高台喝了出大戏，平局收场怎么对得起他们辛苦一番？
心里思绪如雷如电手中搭箭却是稳如泰山，再次拉出满弦，却在下一刻做出让全场眼珠都要掉出来的举动。
只见箭尖一移利箭如闪电奔驰，原本该射向十丈开外靶子的利箭赫然急射至二十丈开外的靶子！并且正中红心！
随即唰的又是一箭！
最后又是一箭！
从卫筝改靶到最后一箭结束，不过眨眼之间，待到众人惊讶那三箭已然全部正中红心！
规则是二十丈开外的靶子若是满分则每箭有附加一分，所以乐无觞射出五箭有五十二分，这是当之无愧的满分！但卫筝绕开题目，把原本该射向十丈开外的一箭射向二十丈开外！并且正中红心！按规则算，那他的分数则是五十三分！
比乐无觞多一分！
也就是，赢了。
这个结果让整个场地鸦雀无声。
在他们眼中的文弱书生既然在射艺上碾压他们，还绕开题目另辟蹊径射了个超出满分的结果来，前者技艺超群过硬，后者则是心计谋略远超常人，这就是皎皎君子的真实实力吗？即，如此恐怖。
所有看向卫筝的视线都不在是轻视了，而是警惕跟忌惮。
人都有趋吉避凶的心理，对于有实力又有心计谋略的人，不能成为朋友那就能避就避。招惹这样的人哪天被坑了都不知道。
就像现在的乐无觞。
原本是带着碾压对方的目地去的，结果反过来被对方碾压，还是各方面的。想想都暴躁！
卫筝把弓箭递给奴仆，理了理衣袖，拱手：“乐世子，承让。”
“你耍我。”从牙缝挤出来的声音阴暗冰冷，再加上那淬毒的眼神，胆小的估计都要吓到不敢抬头。“你从开始就在给我下套，让我以为你箭术不佳，包括挑明我要比试射艺的时候。从开始到现在，你从始至终都在看我笑话。”
一辈子打雁却不想被雁啄了眼神，成了一出《戏猴》的笑话。
作者有话要说：甲乙丙丁：这个卫二公子扮猪吃老虎太过阴狠毒辣，日后还是少沾染为妙。
王爷冷睨：给你们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