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流过四肢百骸，君潋忍不住闷哼出声，他从小养尊处优，女帝虽然待他严格，但从来不会让他疼成这样。他认识的阿灏哥哥，见到他手上多一个小口子都会紧张半天。

好疼啊，我撑不住了。君潋心里想着，却并未说出来。说出来谁能听呢？

他早已孑然一身了。

没事的，再撑一撑，等到神魂耗尽，就没事了。

可他还是把白灏想简单了，这阵法并非单纯的转灵阵，还有更邪门的阵法。

君潋一边感觉到灵力的流失，一边感觉到新的灵力注入体内，他身上的风吟剑鸣不止，吵的他震耳欲聋。

白灏的声音却在这时响起，“师尊不是最恨邪修？那便让你自己试试这感觉。”

为什么叫他师尊？这个问题君潋不得而知，他也不想知道。

是他自己，对白灏做了那么多错事，如果这一切是白灏报复他的方式，他当然接受。

意识逐渐混沌，君潋没办法睁开眼睛了，他其实挺开心的。

从五岁那年，到如今十七岁未满，他君潋，喜欢了白灏十二年，每一天，每一个时辰，都不曾忘。

却从不曾想他喜欢了许久的人，喜欢上了别人，而他自己，亲自毁了心上人。

“白灏，如果可以，别再遇见我了。”

说完这一句话，他已经没办法说话了，他还没来得及看白灏最后一眼……

“你不是说这个阵法不会伤到他吗？”白灏一拳打在岳宸桦脸上，愤怒地嘶吼。

他不想杀君潋，从来都不想。

岳宸桦躲在暗处看了许久的戏，突然被揪出来，也不恼，“我没说过不会出意外。”

“我杀了你！”灵力汇聚掌心，他却很难做出下一步动作。白灏的瞳孔突然放大，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岳宸桦。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岳宸桦擦了擦嘴角的血，笑着看向白灏。

“你身上，为何会有君氏独有的护心阵！”

明明这个阵法是宴昭上神给帝王们留下的保命阵啊！

“女帝……女帝是怎么死的？”

那气息跟君潋的很像，却不是君潋。除此之外，便只有女帝了。

“那是个痴情的女人。”

白灏不理解岳宸桦是什么意思，他也不想多废话。

看见白灏撤下阵法抱着君潋离开时，岳宸桦的右眼竟然出现了一丝庆幸，不过他自己未曾察觉，白灏也不会回头。

待君潋意识恢复的时候，看见是逢清殿，感觉自己仿佛做了一场大梦。

梦里没有白灏，他还是芝兰玉树的太子，有父亲母亲，有两位师父。

他从小学习法术，灵力强悍，神魂强大。作为皇太子，他还很关心百姓，百姓都很敬重他。

母亲不想当皇帝的时候，轮到他继位，他勤于政事，文武百官都挑不出他的错。

等到及冠之后，再娶一个清白人家的女子做皇后，大宴帝王没有充实后宫的前例，他和皇后举案齐眉，一生一世一双人。等到母亲想逗小孩的时候，皇后为他生一个小太子，由两位师父教导，日后必然是个好皇帝。

皇后没学过仙法，等到百年之后，皇后去了，他就一生不娶，教导好太子。待太子继位，他就去陪皇后，她生前最是怕冷，就由她的夫君去温暖她。

可他合葬之时，却发现皇后的墓空了，旁边站着白灏，天突然变了，黑云翻滚，天雷一道道劈在他二人身上。

他听见自己对白灏说，“应尘，你的命数，定然会不一样。”

现在他醒了，才意识到，说不定如果他的人生里没有白灏这个人，他或许就真的可以像梦里那样安安稳稳度过余生。

“师尊，你醒了。”

“你是邪修。”大宴最恨的就是邪修，太祖皇后朱墨曾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太祖君烨选择了同归于尽。国师朱广仪若不是因为修身正心，恐怕早就死了。

一万年前，大宴的土地上被邪修肆虐过，六千年前，南境那处才复苏。

更早的时候，南境是邪修第一次出现的地方。

若是邪修现世，不管是谁，君潋都必须杀。哪怕是白灏，他也不该放过。

白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师尊知道我是邪修，又要杀我一次吗？”

之前病态的笑容再次出现在白灏脸上，“再让天罚劈死我对吗？”

君潋没有回话，白灏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他争论，便没再多言。

那天，是皇后晚上第一次离开逢清殿，他一个人去了从来没有人去过的后宫。从那以后，君潋就有很长时间没再见过白灏了。

他们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九年，期间白灏没再动用过傀儡咒，仿佛他不曾存在过。

“阿潋，你真的不告诉他吗？”

散朝的时候，时渊跟着君潋到了天河尽头，终于问出来了。

君潋并没有回答，反而看着天河，讲起了故事，“我第一次来这里，是七岁那年他带我来的，刚听到天河的事，我根本不信。后来母亲也带我来过，让我知道了我有父亲，但我后来记忆错乱，已经想不起来有关父亲的一切了。”

“你不需要想，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屋子里的人出来了，那人身姿挺拔，一看就是习武之人，他身侧之人与他很是相像。

“师父，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了。”

那二人不是白钰和时齐还能是谁？

九年前，君潋知道自己失去意识后可能会对白钰他们动手，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假死局，加上这些年他偶尔表现出来的暴戾，已经足够了。

“真的不想让阿灏知道吗？”时齐还是觉得，至少不该让白灏什么都不知道。

“等我死后，会让兄长将他带出来，再做点手脚，他们只会觉得宴清帝和皇后一起死了，不会想到更多。”

自从九年前的转灵阵过后，他的命本来就是用药吊着，就只等这一年。

“十年前，我曾派人去风月楼求了个阵法，这些年发生过的事，外面的人不会知道。别人最多知道，大宴曾经有个皇太子，继位后性情大变，时间久了，这些事就不会有人记得了。”

他其实还有一点没说，他本来有其他选择，但白灏是邪修，他必须把白灏拉回正道，所以这条路他必须走。

这九年，白灏没有离开过后宫，君潋也从未告诉白钰他们关于白灏的事。

包括他喜欢白灏的二十二年，包括他和白灏互相折磨的那几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