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声看过去，雪堆里露出几截黑色细长的东西，若隐若现盘着条黑色水桶粗细的东西，身上全是鳞片，一部分藏在雪里，一部分露在外面，贴着石头动也不动。
潘子执意要下去看看，叶成鬼叫不断，胖子拿自己边上的雪捏个球砸在他后脑勺上，轻声骂：“你他娘的给我轻点声，想把他吵醒？！”
张海凝咳了会儿，对神色浮上点担忧的张起灵摆摆手，说：“不是活物。”
张起灵一只手扶着她站起来，取出望远镜看一眼，放松下来：“是石雕。”
众人解开绳子，过去扫掉石雕上的积雪，是条石头雕刻成的盘崖龙，极为传神，藏在雪里一时半会儿的确看不出真假。
胖子道：“怎么这龙这么难看，像条虫一样，看上去邪气冲天，比故宫龙壁上的难看多了，该不是刻坏了。”
“没有刻坏。”张海凝摸了摸那石雕四周，“这是百足龙，属于东夏早期创作，中国远古的龙形象各异，演变非常漫长，直到文化大融合才逐渐形成现在的主要蟠龙形象，而在东夏，一直都以龙和蜈蚣为一体的百足龙为信仰。”
“没错，”华和尚点头赞同，又疑惑道：“只不过，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吴邪说道：“可能是从上面塌下来的，四阿公说得没错，我们要去的地方还在上面。这龙形状不对称，是双龙戏珠，这样的石雕应该还有一边，一般刻在石门上，两面各一。”
张海凝表情一瞬间非常精彩，听见陈皮阿四咳了声就要骂吴邪，便先道：“这是墓道里面的封石。”
说着，伸手去扯龙嘴巴里的黑色手腕粗细铁链，胖子在一旁打诨：“哎呀完了，龙肠子给你扯出来了。”
吴邪一下脸红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可是，封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张海凝使力扯了扯铁链，那东西纹丝不动，抬头看一眼上面，道：“封石从上面塌了下来，连接封石的马链里外各一条，拉不动，说明上面的墓道已经严重毁坏。”
这时候静下来，风势没有上面那么大，硫磺味越发明显，她动了动鼻翼：“我之前闻到的淡淡硫磺味，应该来自这底下，但是里面声音不怎么明显。”
张起灵闻言俯低身子，奇长双指摸了摸龙头，看看石头后面，手搭在龙头上一放一压，皱起眉头：“龙头后面是空的。”
硫磺味渐渐浓郁，胖子猛吸了一口：“同志们，这下面没准是个温泉！”
他是行动派，立刻招呼大家搬石头，结果无济于事，那东西的重量根本搬不动，他气喘吁吁骂道：“不成啊，老爷子，早说我们装备不行，你看现在这情况，要有点炸/药多好。”
华和尚道：“你不懂就不要乱说，我们老爷子走过的桥比你走的路都多，没带炸/药是对的，我们现在在谷底，你头顶上白雪皑皑，随便哪里放个炮眼，把上面的雪震下来，一下就给活埋了。”
“你这下倒是走哪炸哪了。”张海凝笑话胖子，顺手将小年轻吴邪推到前面来：“这种时候，还是得让咱们建筑系的高材生来动脑筋。”
吴邪在众人注视下有些腼腆地笑了笑，一看封石的下沿，灵机一动取下行李里的石工锤，仔细检查罢石头，对准底下其中某块大的往里敲下，顿时裂开一条缝，上方的封石失去支撑力顺着石坡滑下去，片刻倾斜，露出山体后的岩缝。
“不错哦，高材生。”张海凝笑着拍了拍他，手电光照了照缝隙里面，“这宽度挺照顾我，我先下去看看。”
吴邪点点头，“小心点。”
陈皮阿四对华和尚招了招手，示意他跟去，见状，张起灵拍拍胖子二人，也钻进缝里。
缝隙呈陡峭向下的走向，里头很黑，深邃无比，直通向山的内部，周围棱角分明很考验忍耐力，硫磺味更浓，温度高得穿羽绒服能热出汗来，石头都是烫的。
听见身后的人拉开衣服拉链的声音，张海凝不禁无语道：“受不了这温度偏要急着跟进来，你家四阿公是有多放心不下，我还能半路跑了不成？”
说完，她看见底部乱石上一行文字，华和尚凑过看了看：“是女真字，不过，我看不出来写的是什么。”
抄完字，三人继续往里走，或者说是爬着下去。
很快，张海凝和张起灵身上也出了汗，便解开衣服扣子，过一百米左右，她忽然停下来，华和尚连忙问怎么了，她道：“路变窄了，得匍匐进去。”
三人脱掉外衣，前后挤进缝里，爬了很久，衣服都勾破了，这时张海凝打着光照了照更里面，又说：“我们得加快点进度，最多十分钟就到头了。”
“那还等什么，赶紧的。”华和尚肺部被石头挤得难受。
果然，到了时间，张海凝身形一松从缝里探出去，前面变得宽敞，他们打起数只荧光棒，黄色暖光将周围照亮起来。
“我们应该不是第一批来这里的人。”张海凝道。
墙壁的画彩色暗淡，保存很差，类似天女飞天，周围除了几处小泉眼，没有其他人活动过的痕迹，再往里面，缝隙又收拢成仅两人宽，不时吹出热风，手电照不到尽头，应该是通向山岩深处。
“就在这里歇脚吧，先把他们叫进来。”
这里空气没什么问题，张起灵看了看她，爬回来时的缝隙里去通知其他人，张海凝打起风灯，和华和尚左右散开去看壁画。
看了半晌，实在没发现什么，便找了地方坐下，将衣服放到石头上蒸干。
没过十几二十分钟，其他人纷纷从缝隙爬了进来，华和尚过去给顺子检查下心跳和脉搏，用毛巾浸过温泉水，降了点温擦了擦顺子的身，随后灌点热水，没一会儿顺子眼皮跳动了几下。
“行了，死不了了。”
张海凝捻了捻顺子的眼皮细看，对吴邪几人点点头，至少顺子这条命是保住了。
再看陈皮阿四那边，情况还行，她就没有多管。
这时，胖子一眼注意到张海凝修长的脖颈处隐约有一点黑色蔓延出来，不太明显，好奇指了指她：“小凝妹子，你这也是纹身，纹的麒麟啊？”
胖子顿时想起了鲁王宫那次，小哥身上那麒麟。
陈皮阿四抬眼看来。
到了这里面，温度很高，张海凝暂时只穿着一两件薄背心和衬衫，纹身就在体温升高之后逐渐显现出来。
她垂眼看了看自己身上，察觉其他人纷纷望来的视线，无声点点头，她这纹身大多纹于肩后，唯有少部分自肩膀延伸锁骨向上至颈间，等到体温降下来自然会消散。
叶成用温泉水煮了罐头，分给众人，大家各自找地方吃起来并休息。
吴邪和胖子边吃边去看壁画，华和尚就说：“别看了，没啥稀奇的，我和张小姐刚才在这里什么都没发现。”
胖子不以为意，看看不说话的张海凝，说道：“你没发现，那是你眼光不行，可别扯上我们小凝妹子，天真同志，过来看，这壁画有两层。”
“两层？”吴邪皱起眉头。
张海凝知道胖子眼尖，他说有发现那肯定有，“清理出来仔细研究一下，可能有信息。”
大概几分钟过去，吴邪和胖子两个搞定工程，那底下是一幅叙事壁画，色彩绚丽气势磅礴的画卷展现在众人眼前。
壁画颜色非常鲜艳，大量的红色就和血一样，以波澜壮阔的景象描绘了东夏国与蒙古人的战争场面。
“你看这个人，这个人应该就是万奴王本人，这很可能就是传说中东夏灭国的那一场战争。”华和尚一边惊叹一边说，“这是万奴王的军队，这是蒙古人的军队，蒙古人远多于东夏，这是一场压倒性的战争。”
胖子奇怪道：“为什么东夏人的脸都像是娘们？”
华和尚摇头：“这是东夏壁画的一个特征，所有人都面容清秀，我在典故里也查到过一些奇怪现象，似乎所有和东夏国打交道的人都说，在东夏国见不到老人，所有人都很年轻，朝鲜人说，东真的人就连死的时候也保持着年轻容貌。”
胖子二人皱着眉头想不清楚。
张海凝也在思考，东夏人一直年轻的特点很像张家人，但她看过的那本张家阁楼里的古籍中重点讲述拥有十二只手的一族人，很少提过东夏一脉。
按照张家人的脾性不记载东夏人实在太奇怪了，再联系海底墓和云顶天宫、十二手女尸与古籍里一族的关系，也许东夏人就是那有着十二只手的一族，至于是不是，只要知道了万奴王的真实长相就能有答案。
这样说来，张家人对东夏人毫无记载，极有可能是早就知道东夏人在窥探家族秘密，而无声默许了这件事。
疑似汪藏海修建的云顶天宫，应该也是张家的一部分。
所以，汪藏海同样发现了张家的秘密，才想要用自己的方式为后人留下信息吗？
可是从未有史料记载汪藏海的后人，他这样做有何意义，或者说，他实际是想要将张家秘辛公之于众？
那些在背后促成他们一次次下墓的人，以及秦岭时假扮她的女人，多半就是被汪藏海透露的信息吸引来的，对张家秘密感兴趣的人。
不，用势力或者力量来形容，大概更准确些。
方便形容和推敲，她将这股势力总结成——“它”，因为，暂时不确定这股势力有多么庞大，能做到这么多事情。
如果“它”对张家秘密真感兴趣，也能解释得通上世纪张家为什么会分崩离析了，这根本就是一场筹谋了许多年的局！
张家很早便已经入局。
联想到吴邪，说明“它”在张家被迫避世后故意找上九门，才有了西沙考古队，九门同样在局里。
综上来说，吴邪，就是吴家乃至九门——选定的那个破局人。
作者有话要说：略微有些短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