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望看着言以岁手机屏幕上的那个名字，只说了一个字：“接。”

言以岁知道这会儿不是跟冀望讨价还价的时候，而且这通电话已经拖了太久，现在接起对自己绝对没有好处，所以言以岁干脆放下手机，同时放弃下车的想法，转过头问冀望：“李少昀怎么跟李渊说的？”

他语气里没有任何被李少昀搞砸事情的埋怨，目光里也没有任何对未知的恐惧，车厢内的所有情绪仿佛只集中在冀望一个人身上，一眼看去，好像冀望才是那个身在危机里的人。

冀望看着那通自然挂断的电话，半响，移开目光，放开手说：“我问问。”

冀望本来是想转述李少昀的话，但言以岁却在他拨通电话后光明正大地按下了扩音键。冀望抿唇看向言以岁，但最终还是在言以岁的一脸坦然下默许了这个行为。

李少昀把电话内容描述得绘声绘色，其中还不忘对李渊语气的模仿，说到最后，李少昀开始偏离主题，评判了一句“真是人以群分”，冀望这时候才开口打断，说：“行了，知道了。”

“怎么了？”李少昀问，“是不是言以岁让你问的，怪我接他电话？”

冀望说“没有”，李少昀还不信，说：“得了吧，他那人一看就不行。我还忘了问，你刚才出去是干嘛的，怎么把他单独留你家啊？”

不等冀望再开口，言以岁就又用那根点开扩音键的手指在他手背上按了一下，这一下按的不轻不重，但却足够让冀望分神一愣。

李少昀全当冀望在听，继续吐槽道：“我要没看错，他好像还偷着在你家睡觉了，你最好回去检查检查丢没丢东西，得多心虚啊才能连手机都不拿一见我就跑了。唉，看来我妈的担心还真不是多余的，下次李莺莺上课我还真得……喂？喂？？”

言以岁伸手去拿冀望的手机时，冀望还是绷着劲儿的，但一反应过来要他手机的人是言以岁，冀望又立刻卸下了力气。

这种毫无底线的纵容无异于给了言以岁可以为所欲为的权利，言以岁无需费力，直接就从冀望手里拿过手机挂断了电话。

冀望敢让言以岁拿走手机，就是不怕他做任何事，他没管李少昀发来的那排问号，接回手机往兜里一揣，问：“干什么？”

言以岁说：“知道前因后果了，没必要再听下去。”

这是一句明晃晃的假话，言以岁明显是怕冀望会对李少昀说什么难听话才抢过了手机，但言以岁这么说，冀望也不戳穿，只说：“下次不用你走。”

言以岁看着冀望，冀望又重复了一遍：“在我的地方，你永远不用走。”

言以岁轻飘飘地眨了下眼，心里想的是“估计没有下次了”，但面上还是没表现出现，只用手背碰了下车门，说：“开门，我得回去了。”

冀望压了下眉头，问：“你想怎么说？”

冀望是完全不在乎李渊会怎么误会，但他知道言以岁在乎，所以他还是得压着性子配合。

“实话实说。”言以岁又碰了一下车门，说，“开门。”

冀望明知故问：“去哪？”

他看着言以岁不苟言笑的脸，忽然笑了一下，说：“行，你爱怎么说我不管，但说好的待够二十四小时，这还没到时间吧？”

言以岁没想到冀望还在惦记这件事，他侧了下脸，语气里终于带了情绪，说：“怎么待，跟李少昀一起？用不用再把李莺莺叫来？”

冀望不怕言以岁发火，就怕言以岁不发，言以岁这么一说，冀望反倒松了口气，他重新抓了下言以岁的手，说：“生气就直接说。”

言以岁一下抽回手，反问：“我生什么气？是我自己没问门外是谁就开了门，跟你有什么关系？”

冀望看着自己空下来的掌心，眯了下眼睛，若有所思道：“为什么没问？”

言以岁不解地看着冀望，冀望的笑意便加深了一点，说：“因为以为门外是我，所以迷迷糊糊地直接开门了，是吗？”

言以岁眉色一顿，面色瞬间僵住。

冀望话说到这儿，言以岁肯定也听明白了，这种事冀望要是掰开了揉碎了一个一个字分析，就显得自以为是了，再说下去保不准言以岁还会应激，所以冀望点到为止，转而道：“下次想睡就睡，谁来都不用管，实在觉得烦就给我打电话，我给你清场。”

言以岁沉默片刻，忽然抬了下眼皮，冷声问：“你追过别人吗？”

冀望一挑眉，问：“你觉得呢？”

言以岁淡淡道：“应该没有，你用这种方法，没有……可能追到人。”

冀望眼底神色晦暗不明，他也不生气，似笑非笑地盯了言以岁一会儿才说：“还是说说你要怎么解决李渊吧。”

今天的事对言以岁来说算不上打击巨大，但也不是没有影响，他确实还没想好怎么跟李渊解释这件事，让李渊完全相信自己是出来上课的可能性几乎没有，重点是怎么把这件事造成的影响降到最低。

冀望看出言以岁的犹豫，就问：“用我帮你吗？”

按照过去的经验，言以岁百分之百会在这时候接一句“不用”，或者“我说了，我不需要你”，冀望是做好了听这些话的打算，但没想到言以岁思考之后，回答的是：“怎么帮？”

冀望抿平的唇角微微一扬，说：“按我的方法来你就别问，按你的方法我就配合你，你想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我想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言以岁盯着冀望漆黑的眼珠，问，“我让你跟李渊低头道歉，你也干吗？”

冀望脸色不变，只是眼神中平添了一丝冷漠，他的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不过他也没把话说死，只道：“给我个道歉的理由。”

言以岁一瞬不瞬地盯着冀望，说：“因为你动了他的东西。”

冀望眉心一沉，问：“你再说一遍？”

言以岁毫无惧色地看着冀望，清晰地重复了一遍：“因为你动了他的东西。”

冀望牙齿咬出咯吱一声响，脸色阴暗，声音低沉：“你是李渊的东西？”

言以岁看着冀望眼底升起的怒火，一瞬间的快感难以言喻，他平静地看着冀望，问：“我什么时候说是我了？”

言以岁在冀望压抑着怒火的目光下从容道：“你砸了李渊新买的摄像头，不算动他的东西吗？”

冀望：“……”

言以岁看着冀望吃瘪的表情，顿时痛快无比，他想，总算是报了冀望说“我不在这儿你害怕？”的仇。

冀望看着言以岁得逞的表情，眼底那丝冷漠瞬间消失了，他笑了一下，而后伸手越过言以岁靠近车门那侧的肩膀，拉了条安全带下来。

言以岁被冀望“绑”在车上，也不挣扎，一路安静地跟着冀望回了小区，直到下车前，言以岁才解开安全带，说：“我要打个电话。”

冀望问：“在这儿？”

言以岁说：“在这儿。”

言以岁当着冀望的面拨通李渊的电话，然后主动按下扩音键，大概五六秒后，李渊夹杂着邪笑的声音从听筒传来，他先咬牙切齿地叫了一声言以岁的名字，而后才问：“你在哪？”

言以岁说：“刚上完课，手机落学生家了，你打电话了？”

“上课？”李渊没回答言以岁的问题，而是问，“你什么时候有今天的课了？”

言以岁说：“临时串的课，你不是说今天上午要见个制作人么，怕打扰你，准备回去跟你说。”

言以岁这句话说完，明显感觉余光里冀望的眉头又压下了一点儿。这也难怪，毕竟这种事在脑海里想象一千遍也不如亲眼看一次来得有冲击力，亲耳听到自己感兴趣的人用这种低声下气的语气跟别的男人说话，不反感才是不正常的。

“给什么人上课这么投入，上到手机都落下了。”李渊不知道电话这头的言以岁正在面对着怎样一张脸，他阴冷的声音再次传来，“新学生？”

“不是。”言以岁话是对李渊说的，但眼睛却始终看着冀望，他仿佛是在向冀望展示自己的说谎能力，面不改色道，“李莺莺。”

“李莺莺？”李渊对这个意料之外的回答感到诧异，言以岁继续看着冀望，说，“嗯，她临时换了上课地点。”

李渊声音压低，问：“她怎么一次一换？”

“我怎么知道。”言以岁的话听起来毫无破绽，他用一种被误会后忍不住不耐烦的语气问，“你就为这种事打这么多通电话吗？”

李渊停顿了一下，过会儿才恶劣一笑，说：“当然不是。”

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一字一句，清晰地传进车厢内目露寒意的冀望耳中。

“是我突然想操/你了。”李渊的声音在一片沉寂的车厢内显得尤为清晰，他说，“言以岁，好好想想这几天你干了什么，等我回去，我跟你玩点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