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望神色僵滞，片刻后艰难地吞咽了一次唾液，再开口时声音就像李少昀一样哑了起来：“……还有哪？”
射灯漫过两人，天台的灯光消失，言以岁松开手，说：“没有了。”
冀望咬牙闭眼，深吸一口气后重新睁开眼睛：“先去医院再说。”
言以岁轻轻动了下嘴唇，说：“不用了。”
冀望目光瘆人，直接抓起言以岁的胳膊说：“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你如果就是为了问这两句话——”言以岁被冀望用力气带出一步，“在屋里说就行了，没必要让我上来。”
冀望停下来，轻叹了口气道：“我不想再弄疼你了，老老实实跟我走，别再惹我了。”
嗡。嗡。嗡。
寂静的四十三层楼顶，言以岁的手机不合时宜地震了起来。像是想毁掉冀望的最后一道防线一样，言以岁看着冀望，然后面无表情地抽出手臂，当着冀望的面接起了李渊的电话。
冀望没有强行去按扩音键，他已经无所谓李渊会在电话里说什么了，因为无论如何，今天的事都不会就这么算了。
言以岁接起电话后安静了足有一分钟的时间，他太善于藏起情绪，冀望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想法，但在一个冷淡的垂眸后，冀望看见言以岁朝自己弯下了一只膝盖。
冀望的所有注意力都在言以岁身上，言以岁刚一有动作，冀望就一只手托住了言以岁下坠的身体。
四目相对，火花迸裂，言以岁平静地看着冀望的衣服下摆，问：“你带安全套了吗？”
冀望一想到这又是李渊的要求，几乎要咬碎后牙。
言以岁说：“帮我拿着手机，一会儿弄起来我不好拿，不用拍你，拍我就行了。”
“冀望。”言以岁在冀望慑人的目光下不怕死地开口，“做你想做的事吧。”
时至此刻，冀望才终于确信，李渊确实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存在，而言以岁现在身上的每一道伤口，无一例外，都与自己有关。
言以岁在心里计算着时间，李渊向来没有耐心，如果冀望太久没有回应，他就不得不主动做点什么了。
好在冀望从不让他失望。
冀望看着言以岁递过来的手机，看着那上面由李渊发来的视频邀请，叹了口气，说：“说了让你别再惹我，你就是不听。”
射灯又一次照过两人，言以岁只感觉冀望眼中寒光一闪，接着手机就被他接了过去。
冀望看着言以岁，在对方微怔的目光下白牙一呲，接手了李渊不断弹出视频邀请的电话。
“我说过，再想玩这种游戏，自己来找我。”冀望将手机屏幕贴近耳边，但听筒里没有传来任何回应，在李渊的沉默下，冀望咧开嘴角，满眼兴奋，“既然你不敢，下次就是我去找你了。”
“李渊。”冀望正式向他宣告，“你等死吧。”
不等李渊开口，冀望直接将手机摔在了天台之上，他一脚跺在已经碎裂的屏幕上，“咔嚓”一声，单方面的将手机的寿命和某些无法言说的过去终结在了三月末的一个傍晚。
冀望就像一只少年猛虎，他向来强大，威武，不惧一切。在错误的判断导致他的未来伴侣受伤后，少年猛虎终于选择用最原始的方法解决这一切。
言以岁看着碎了一地的零件，一瞬间有点出神，冀望没再给他胡思乱想的机会，带着一丝宣誓主权的意味，直接抬手转过了言以岁的下巴。“从现在开始，你跟李渊没关系了。”
“言以岁——”冀望坚定道，“你是我的了。”
那一瞬间，浓烈的雄性气息压迫着整个空间，冀望耳边寂静无声，整个天台仿若风云骤停，只有片刻后传来的一声脆响清晰可闻。
啪！
冀望一愣，发现是言以岁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冀望舔了舔嘴角，随后松开把住言以岁下巴的手，说：“继续。”
啪！
又一个巴掌声响起，冀望眼底闪烁着愉悦的光芒：“再来。”
啪——！
第三下，言以岁用了全部力气，巴掌几乎是砸到的冀望脸上，冀望被扇得侧了下脸，再转过来时，言以岁面对任何事物都没有反应的身体就随着剧烈的喘息声起伏了起来。
言以岁一把抓起冀望的领口，拳背死死抵在冀望锁骨下方，咬着牙问：“冀望，你就这么想死么？过你自己的生活不好吗？为什么非要……非要……”
言以岁牙齿打颤，几乎说不下去。
面对着言以岁难得一见的失控，冀望异常兴奋，他盯着言以岁，找死地问：“爽吗？”
言以岁死咬着牙，借着拳力顶开冀望，之后“啪”的一声，又是一个巴掌抽下来。
第四个巴掌后，言以岁的左手终于无力地垂了下去，冀望等了好一会儿，等确定言以岁没想再动手了，才问：“发泄够了？”
言以岁双唇紧闭，一言不发。
没错，就是发泄。
从知道冀望也来了李少昀家开始，言以岁的每一个行为都是在向冀望发泄情绪。
冀望见状，笑了一下，说：“别憋着，一会儿让气儿吹上天了我还得抓你。”
言以岁原本混乱不堪的大脑突兀地闪进一段画面，好像自己是个憋了一身气的气球，再忍下去，马上就要腾空飞起。
言以岁双眉紧蹙，一脸不解：“你是不是……”
“有病。”冀望把话接过来，哄着言以岁说，“没病能站这儿让你打么。”
言以岁不爱逞口舌之快，但面对冀望又不一样，他问：“你是有心理创伤吗？天生喜欢被人利用？”
冀望满不在乎地笑了一声，说：“我说了，你随便利用我，我乐意被你利用。”
冀望看着言以岁说不出话的模样，忍不住抬手在言以岁发肿的脸颊上轻轻摸了一下，问：“真没别的地方受伤？”
言以岁没躲，他甚至没在冀望抬手的瞬间把这个动作当成是冀望要还手，冀望看言以岁一动不动，知道这是还没消气，他也不管自己的脸被抽成什么模样，直接往前凑了凑左脸，顺着言以岁说：“换只手，接着来。”
言以岁不动，冀望就故意激他：“你这是舍不得了还是怕我报复啊？”
言以岁还是不说话，冀望只好换了态度，好声好气道：“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啊，你出去打听打听，问问别人敢这么对我是什么下场。”
言以岁刚才劲儿用的太大，现在从指尖到手臂全是麻的，他紧抿着唇，冷着脸用手肘推了冀望一下。
冀望配合地退后半步，看着言以岁弯腰从自己踩过的地方捡起了一张幸存的手机卡。
言以岁将手机卡揣进兜里，再抬眸时脸色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漠然：“冀望，你是不是觉得这世界上没有能让你害怕的东西了。”
冀望还是那副自信威武的模样，他从容道：“倒也不是。”
眼前不就站着个不符合这句判断的人么。
“你真以为你玩得过李渊？”言以岁看着冀望突变的脸色，继续说，“李渊早知道你在跟踪他了，他是故意让你跟的。”
冀望已经猜到一半，只是光顾着哄言以岁，没来得及把这话问出口。但现在言以岁提了，他就顺着问了句：“目的呢？”
“目的？”言以岁冷哼一声，“为了耍你，为了看你像狗一样被他遛着转。”
按冀望那个百万里挑一的出身和从小到大没受过委屈的人生，知道自己被李渊当着喜欢的人的面耍了一回，必定会气急败坏，恼羞成怒。
言以岁甚至有点期待看见冀望撕破脸的模样，但半天过去，冀望只是轻轻抿平唇线，平静地问：“那你呢？”
言以岁心烦意乱地抬眉：“我什么？”
冀望淡淡道：“你也早知道李渊的目的，跟他一起看着我被耍？”
言以岁瞬间哑然，说不出话。
“没有吧？”冀望缓缓一笑，说，“那就行了。”
他伸手，抓着言以岁的手腕，将言以岁冰凉的掌心贴在自己挨过打的脸颊：“这次是我没处理好，怪我，你生气是应该的。”
言以岁的掌心贴在冀望滚烫的脸颊上，那是他承受不起的温度，他用最后的力气抽回手掌，眼睛不知多久没眨，一瞬间突然干涩的发疼。
“你想怎么出气都行。”冀望没再去拉言以岁的手，他放低姿态，说，“不会再有下次了，相信我。”
言以岁带着一丝不知为何败下阵来的情绪，说：“我不信。”
冀望死皮赖脸道：“别啊，怎么能让你信？”
言以岁看着深夜下的冀望，片刻后，转开目光看向天台边缘：“跳下去我就信。”
言以岁说：“除非你敢为我去死，否则你说什么都没……冀望！”
言以岁话没说完，冀望已经大步走到了天台边缘，他回头看了一眼追过来的言以岁，然后直接在四十三层楼的天台悬空迈出一只脚。
几乎没有间隔，下一秒他就被人从身后一抓，接着一只纤细的手臂从身后勒住他的脖子，拉着他一同摔回了天台。
砰！
冀望临摔回地面之前翻了个身，没让自己砸在言以岁身上。
言以岁就地起身，直接骑到冀望身上狠狠甩了他第五个巴掌：“你是不是疯了！？”
冀望“噗嗤”一声笑出来，扶着言以岁的腰说：“我没要跳。”
言以岁什么都不想说了，起身就往大门走，结果冀望一用力，又把言以岁拉回了自己身上。
言以岁挣扎两下，直到脑袋被人用力按在胸口才算消停，他听着冀望“咚咚”的心跳声，低声叫了一句：“冀望。”
冀望手箍在言以岁腰间，整个人美得像是飘在云上：“嗯？”
言以岁咬牙切齿地说：“放开，我恐高。”
冀望一愣，随即手一松，又一次乐出声来：“你早说啊，早说我换个地方让你打了，不是，那你怎么还敢拉我？这么喜欢屋……”
啪。
“……唉。”
作者有话要说：天台行为千万不要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