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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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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的天气总是变幻莫测,傍晚刚下过,夜里又下起了暴雨,这个夏天雨水似乎特别多。

已经过了凌晨,江崇还是没睡着,卧室床头亮着一盏很小的壁灯,灯调暖黄柔和,既不会影响睡眠,晚上起夜时也无碍视物。

这是外婆留给他的房子,里外的装修全是外婆一手尽心操办,精致而典雅,温暖也不失温馨,外婆晚年时总唠叨着以后他若娶了妻子,小两口就到这房子里住,她过来给带小外孙。

外婆去世时仿佛卸下了长久憋在心口的气,气一松,心防也渐渐垮了,恨怨再多,走到长路尽头,全已变得不再重要,胸口心口平和释然,恩恩怨怨,大不过生与死。

江崇坐起来,拧开床头灯,赤脚走下床。

地板不凉,窗外的暴雨下得像要天塌,狂风骤雨将院里的树枝打得猛烈摇晃,外婆在院里栽种过的海棠花已经开过了一季,正在开第二季,此时也被打得花枝颤动,左右摇晃,落了一地的残花碎叶。

江崇倚在窗边站了一会儿,漠然看外面的瓢泼大雨,偶尔劈过一道映亮了半个夜空的闪电,在那一瞬间将他的眉眼衬得深邃幽深,他仍旧是平静漠然的,没有动一下。

李姨晚上煮好的茶还放在他床头的小几上,热茶早就冷了,然而还余茶香幽幽,清新地萦绕室内,缓解了一点儿他略显烦闷的心情。

横竖是睡不着了,江崇去浴室冲了个凉水澡,出来后,换下了身上的睡衣,又从衣橱捡了套款式材质差不多的穿上,滑腻的料子像女人的手,款式虽简单,质地却很好。

他突然回国,匆忙间几乎什么也没带,连睡衣也是抽了空去买的,一买七八套,看不出差别的款式,只是颜色有些许区别。

其实早就已经冲过一遍了,他回来后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钻进浴室洗澡,搞得李姨连招呼都没来得及跟他打,人愣怔莫名,眼睁睁看着他旋风般飘忽闪过的背影,过了片刻,耳边只余哗哗哗的水流声。

扣子一路扣到领口,正要往书房走,他像是忽然又想到什么,手在领口处停顿片刻,犹豫了一下,慢慢抬起手臂,低下头用力闻了一下。

闻完了一下,随即强迫自己又闻了一下,连闻了三四下后,终于敢确实自己身上只有淡淡的沐浴水味道,才像是放下了心,一身轻松地去了书房。

书房同样在二楼,黑白色调的风格,简约不失典雅,又带了点儿外婆那个年代的人独有的审美。

江崇在宽大的桌子前坐下,从一个上了锁的抽屉里拿出一沓资料,翻开来看。

男人轮廓分明的眉眼五官在护眼灯光下少了分白日的凌厉,多了一点儿居家的温润,头发被他用毛巾随意擦了几下,只是半干,底下的发梢处有小颗水珠轻轻滑落进修长白皙的脖颈,江崇好像是没感觉到,继续低着头仔细翻看眼前的资料。

那些资料中夹杂着几张旧报纸,很多年前的报纸了,纸面油墨泛着朽烂滞闷的味道,这是他托朋友找到的,江岁父母当年出事时登在报纸上的新闻,以及二十年前,那件几乎轰动了全国,人人震惊的十三号中心事件。

江岁父母的出事只是场普通的交通事故,即便后头牵连出的传销新闻,不过也是在电视上滚动了两三天后便不了了之,没了下文。

然而二十年前,那时候网络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发达,在那样消息传播缓慢的条件下,十三号中心事件还是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全国,上头派下来人严查,没想到掀出一个又一个胆寒心魄的真相,真相背后是一个又一个年轻鲜活孩子,以及一个又一个不复重来的人生。

当年的那些人,都怎么样了呢?

宋兴权,真的出现了吗?

江崇闭上眼睛,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额角,漆黑的眼前倏忽闪过许多影像,杂乱而不堪回首,他从没有忘却,只是很少去回想,即便回想,也再没有了年少时的畏缩和恐惧。

窗外一道惊雷响动,声音大得似乎要劈开天地,突如其来的雷响打断了江崇的回忆,他缓缓睁开眼睛,目光不由落在一张照片上。

那张照片夹在旧报纸中间,其实只露出了一角,江崇捏着那角慢慢将照片拖出来,摊开在眼前。

照片图像模糊,是那种用手机拍摄后再用设备洗出来的相片,可能是最初用手机拍摄时就像素极差,光线不好,拍的人也随意,因此最后呈现在江崇眼底的就是这么一张昏暗模糊的照片。

照片里拍的是一片墓地,即使图像模糊,依旧能看出排排列列的墓碑森严整齐,荒凉也肃穆,承载了死亡的庄重与腐朽,而照片最右边,几乎快挤出去的地方,站了一个人。

那人侧影模糊,黑衣黑裤,根本就看不清脸,更分辨不出眉眼五官,只能看出是个男子,站在一块墓碑前,微微垂首,望着眼下的墓碑。

墓碑前似乎放了一束花,又似乎没放,照片真的太模糊了,实在看不清,不过即便在这样模糊难辨的像素下,仍能看得出那男子身长挺拔,站得笔直。

只是人太瘦,尤其侧影看上去愈发地瘦,像一张纤薄纸片,站得再高再直,也似乎被风一吹,就飘走了。

那是江岁。

江崇眼底有什么东西微微一动,他惯如往常地用手指轻轻触摸了一下相片最右边的角落,那处地方因长时间被人摩挲,颜色都比其他各处要暗褪了许多。

这张照片是这七八年的时间,他收到的,关于江岁的唯一消息。

两千多个漫长的夜里,除了延绵不断的思念,他所拥有的,就只有这张模糊的照片而已。

江崇将照片贴在心口,苦笑了一下,过了不知多久,才重新放回去。

他用力晃了晃头,仿佛想将夜晚这些小心埋在心底深处的秘密重新盖好藏好,晃动时,发梢末端的小水珠密密乱飞,落在色泽光润的实木地板上。

江崇轻轻叹了口气,打起精神,翻看他这几天从各处得到的最新消息。

中间看着看着便觉得口渴,准备下楼倒杯水喝,起身时右侧腰处不小心撞到桌角,顿时传来尖锐而闷重的疼痛,江崇站在原地咬牙缓了口气,等了十几秒,那股钝疼差不多缓过去后,他才慢吞吞下楼。

洗澡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右侧腰间的皮肤青紫大片,淤痕蔓延,明亮的灯光下,乍一看出去竟让人觉得心惊。

他妈的踹得够重啊,那天杀的千万要去求菩萨保佑别落他手里,倒霉落他手里的话,呵呵,自求多福吧。

一楼比二楼要闷热些,李姨像所有的老人一样从不喜开空调,临睡前看了天气预报,把一楼的窗户关得严严实实,闭门锁窗,一滴雨都落不进来。

江崇赤脚下来时竟然觉得脚底下暖暖的,他在家里极少穿拖鞋,总喜欢赤脚,从小就这样,挨了不知道外婆多少唠叨,却一直都没改过来。

江崇平静地靠在冰箱一侧喝水,时不时扭头望一眼玻璃上迅疾滑落的雨水,开放式厨房用的大理石台面冰凉,在夜色里泛着幽幽冷光,偶有微弱闪电掠过,越发映得这个夜晚多了些许瘆人的阴森。

雨越下越大,几乎不可辨物,分不清院子里哪处种海棠,哪处植玉兰,就在这时,忽然之间,江崇的心重重一跳,举到嘴边的玻璃杯顿时停住,他很突然地想起了什么,江崇在那短短一刻拿着玻璃杯的手指骤然捏紧,指关节因过分用力而变白。

他的脸色发沉,阴沉中有不容易察觉出来的苍白。

他扭头望了一眼这个暴风骤雨的夜,下一秒,直冲玄关,穿好鞋子拿上车钥匙,猛然推门冲了出去,冲进了瓢泼大雨里。

半夜时分的马路上有一辆车呼啸开过,雨刷的速度极快,可是再快,也几乎推不开也化不开这茫茫的大雨和无尽的焦灼。

江崇想起,当下午自己站在门外,阿亘曾经闷声闷气地问过江岁一句话。

“江爷,你觉得他们会在哪儿?”

他听见江岁轻轻笑起来的声音,不用推门去看,他完全可以想象出江岁含笑说这句话时的样子。

江岁声音淡地如失了色的墨,他说,“自然是目标在哪儿,他们就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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