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封雨泽走在最前面一边架着胳膊拉伸一边操着属于封序的嚣张式口气,正式的作为一个临时队长,撇着下唇抬起下巴盯着对面已经回到位置上站好的对手扬声道:“凌晨之前,拿下十分。”
久远的记忆破风而来。
在旁人听来是多么没头没尾且无厘头的话,一下就将几人拉回到被封序肆意打压,一个小时只能拿到一两分的夜晚。
无助,彷徨,不甘,压抑。
哨声一响,踩在白线内的腿脚就开始无力发软转瞬躺倒在地上,任汗水从鼻尖滑落到耳朵里,滴落在地板上。
再等下一声哨响,便强撑着地重新站起来,已经麻木的胳膊手腕,没有知觉的脚底板,因发力而鼓起来的腿部肌肉。
但最让人忘不掉的却是封序那张一丝也瞧不起他们的冷脸,被肆意踩在脚下放在手心玩弄的自尊心,和满心的质问——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一幕幕过场电影一般重新放映在众人眼前。
飞虹有什么可怕的?
他们有神乎其技的二传手吗?
有近乎完美的绝对压制的战术吗?
有会扣杀人球的暴力主攻手吗?
只是,如此的,平庸的,万千球队里相较有点优势的一支。
就这样直面缺陷吧。
封雨泽站在六号位叉开腿做出接球的动作,双手撑开挡在空中,在哨声吹响时猛地张开五指,盯着发过来时不停翻滚的排球,黄蓝配色在他的眼睛里划出一道漂亮的轨迹,“谁说副攻手一定要高了?”
双手又在球快要砸到封雨泽手中的时候变成了并在一起侧着身子将球垫了出去:“要赢!兴文,传个好球!”
话音刚落一个球便被扣到了对面场区,陆尘非适时转过头,被掀飞的衣角落下来,无杂质的脸上表情认真起来,吐字清晰足以让全队的人都听到:
“放手打吧。”
封雨泽抬了抬嘴角:“当然。”
将逐渐开始膨胀的队内氛围收在眼底,封序最后的视线还是落到了那个人身上。
他像是流连在状况之外,看着满怀激情的队友扣下一分却只是盯着翻滚而过的排球,直直的在网前看着刚拿下一分将队内气氛推向顶峰的主攻手,不断收紧自己的拳,眼里的冷漠比以往更甚,黑漆漆一片。在感受到有人在看着他之后便像第一次见面那样偏过头。
一样又不一样,带着某种情绪,封序看他咬紧了牙。
好像一座隐忍不发的火山。
只等一个契机,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封序极浅的皱了皱眉,然后将视线再度移开。
毫无疑问的,一旦抢回主动权,长风的势头便一发不可收拾,一连四分全是陆尘非拿下的。
一下就让飞虹一改之前甚至有些散漫的打法开始认真起来。
飞虹的主攻手也不矮,他们的击球点就相较而言更高,江执和叶京杭如果只是一味的想通过拦网达到防守的目的是非常低效且低劣的。
等长风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比分已经到了15:23了。
两分。
还有两分。
荀晓扣了一下自己的食指,心慌又焦急以至于手脚都动了起来想找点事情做,心悬在半空里压不下去又撑不起来,只能一遍遍地在心里给这群少年加油打球。
拜托,一定要赢。
拜托,一定要找到防守方法。
大不了,大不了……
“砰——”
荀晓瞪大了眼睛。
那是什么?
姜子明低下头,将被撞麻的手悄悄背在身后抖了抖:“抱歉,我没掌握好力度。”
姜子明将球以一传直接到对面垫飞了,对面拿下第24分。
但是,令她震惊的又不是这个。
“他们……不拦网?”
“是,确实没人拦网,球直接以接发球的形式让姜子明垫出去了。”唐教练怔了一下,回答她。
“为什么?”
为什么不拦网?这就放弃了吗?明明还有两分的周旋啊……
“他们在解决问题。”唐景辉若有所思的看着球场。
而满腔的热涌却没能化为实质如他们料想的以3:0直接胜出。
长风的第一场,败。
随着前十五分钟长风的“不拦网”,第二局的比分又来到了4:9的劣势。
五分的分差在第十六分钟时开始破冰,飞虹的后排进攻未经拦网直接从失了五六分将球垫飞的姜子明手中垫过,这一次,却是刚好落到了二传手中,球如同抛物线一般越过跃起的江执欲要扣球的手落到主攻手的手中,一举扣下。
一下就将还在企图不作为看着长风出界的飞虹定在原地,愣愣的看着这一个配合绝佳的球。
“什……什么?”飞虹副攻手侧头。
“别掉以轻心了,他们这个打法太怪了。”飞虹的二传手回头隔着网看向没有过于开心保持着状态的长风,拉下脸来:“一直不拦网,这太怪了。”
“如果每一球都这么配合垫过来,后果不堪设想……”
“哪有前排区副攻手,不拦网的……?”
飞虹的二传掀起衣角擦了下脸,盯着自己的队友严肃的说着:“绝不能让他们逆风翻盘,打!绝不能让自由人将球好好的垫到二传手中。”
而教练席的唐景辉终于真心实意的长吐出一口气:“问题要解决了。”
“他们是故意不拦网的,为什么?”荀晓从焦躁中问出声来。
“禾达。”封序答,视线却一分也没从球场上移开。
“江执第一阶梯,以挡防不胜防的吊球为主。”
“叶京杭,陆尘非第二阶梯,在端线的两边防扣球。”
“姜子明,第三阶梯,在端线中间防守兼一传。”
“整个防守阵型从刚刚那一球开始便按照齐宇和禾达比赛的低配版围成一个伞状,以放弃拦网的垫球来救球。”封序简洁明了的解释着,又深深的看了一眼比分牌。
只会防守就行了吗?不行,最好的得分方法还是在进攻。
刚好,轮到叶京杭发球了。
叶京杭双手持着球朝发球区走去,唇线绷成明显的一条,他抬着头看向对面巨人一般的拦网,手中的排球被以更大的力捏住。
跳发还是上手发。
5:9。
他还有很多试错的机会。
可是以他们现在的对抗,失一分都要拼了命的去救球。
哨声吹响了。
叶京杭忽然听到一声冷沉冷沉的声音喊他的名字。
封序在喊他,他的封哥在喊他。
他忽然想起第一面时他因为太过激动想要朝封序请教时被自己绊倒趴在地上的窘迫样子,当时一定特别傻特别丢人,他还因此差点被自己蠢哭了。
第二面时,他又口出狂言要做封哥的二传,结果却手忙脚乱什么都做不好连托球都不会,一个职业选手因为持球犯规了,太可笑了吧。最后又是封哥救的场。
我真的好蠢,一次又一次的不自量力,口出狂言,用尽满身力气却一次比一次难堪,更让自己在封哥面前丢人,好像没有哪一次让封哥对自己另眼相看过。
我来的意义是什么?我是来拖后腿的吗?不是的啊,我就是想跟着封哥打球,想让他教我发球,教我垫球,教我所有我能学的,然后和他并肩作战的啊。
我想要成为他的队友啊。
我可是接应二传,是封哥绝对的后盾,可是现在呢?我引以为傲的跳发球什么时候这么羞于示人了?什么时候我竟然不敢在正式比赛中发球了?
封哥……
封哥叫我了。
他没有嫌弃我吧,他还带我走了。
他还说……
他要我勇敢的,无视掉对面的防守,将球打过去。
叶京杭抬起头,试一试吧。
试一试吧。
他不想那种轻视的,轻蔑的,后悔的眼神出现在封哥的眼睛里,更不想这些情绪的主体对象是他自己。
那太难看了,比扒了衣服在球场上裸奔都要让他更加抬不起头。那是他的偶像,是带他离开水深火热的救世主。叶京杭不想让他失望。
将排球高高地抛上去,看着排球从最高点处停下然后开始下落,这些通通像是慢放镜头一般在他眼前闪过。
助跑,起跳,叶京杭毫不犹豫的将球击了出去,用了近乎全身的力气将球猛烈的快速的扣过网。
排球在副攻手的指尖擦过打飞出界,一分。
当得分的哨声吹响后,叶京杭终于如释重负的笑了出来,像是进入了状态,这一个成功的跳发球给足了他勇气,让他在摸上第二球时扯着嘴唇扬起一抹明媚的笑。
眼前的人不期然和第一面时恣意的红队跳发得分选手重合了。
进入状态的叶京杭是耀眼的,发着光的,那一球跳发球在他手上就是最趁手的武器,将他高高捧起,将他的势在必得发挥到以往的百分之百。
自信是叶京杭最好的武器,而自信的源头——是他引以为傲且百炼成钢的跳发球。
在转身走回发球区的时候,叶京杭毫不犹豫的看向封序,他大声的,激动的,一点也不看场合,前一秒还意气风发的人却像个讨糖吃的小孩子一样,扬起一个大大的笑。
他说:“封哥!我做到了!”
他说:“相信我,我也会很耀眼的。”
在叶京杭转过身等发球的时候,封序微微皱起的眉仔细一看好像褶皱早就没有了。
冰好像开始慢慢融化了。
长风绝地反击的第一点,密集的防守,成功了。
绝地反击的第二点,可以直接得分且鼓舞士气的发球,成功了。
第三点,暴力的,对面招架不住的进攻。
封序看向陆尘非。
如果陆尘非也同叶京杭一样,发挥出百分之百甚至于百分之二百的扣球能力,那么这一局就稳了。
可陆尘非的球技太稳了。
稳在此刻便变成了缺点,在一个想要逆风翻盘的比赛中,稳才是最大的挡路牌。但是如果不是他作为暴力的主要得分选手,又能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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