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星光，黑衣人穿梭在屋瓦上，身后十数蒙面杀手紧随其后。
这些人一路有目的地把他往固定的路线引，杀手前仆后继，他没有时间思考，等看到巍峨雄壮的城墙，顿感不妙。
他们追着自己一个月，精神疲惫不堪，内力隐有枯竭，若是被皇城的侍卫当做刺客斩杀，怕是连反抗都没来得及。
杀手领头突然停住，深深凝视任务目标后方，黑衣人上过一次当，完全没想到对方同个招数用两遍。
然而，正要奋起反抗，身后一记手刀，黑衣人直挺地倒下。
禁军侍卫长朝杀手头领颔首，便杠起黑衣人去向皇城最高者复命。
皇帝老了，惧怕死亡。
听闻这名黑衣人有长寿丹，便下令缉拿，更是不惜重金请天满楼杀手追击长达一个月。明日辰时租金期满，没有在之前抓住，杀手过时也不会再追击。
禁卫军统领若没来得及将人打晕带回去，老皇帝一个月的十万两黄金就白废。
而禁军头领及亲人怕是要人头落地。
昏暗的地牢里，潮湿的腐气侵入旁人骨髓，阴沟里的臭虫老鼠被人惊得到处乱窜。
玄色龙袍的老者形削骨瘦，面色蜡黄，似乎行将就木，看着木架上血淋淋的男人眼神热切。
“甘青阳！长寿丹被你藏到哪了？说出来朕赐你安乐。”龙袍老者神色近乎癫狂，他被死亡的追击迫害得苦不堪言。
“呵呵～”黑衣青年看着对方的眼神宛如死尸，手指间凝聚出一抹蓝光，整个人用力挣脱枷锁，反手夺过冲上来的士兵的刀，一刀劈两半，目光残忍，面色狰狞。“狗皇帝，去死吧！”
“护驾！”
地牢里人仰马翻，兵器相接。
……
一个月的时间赶到淮安郡城，托了楚淮安的福，傅秋手上的珍惜药材卖了个天价，傅秋手中拿着十张千两白银银票。
这其中没有某人暗箱操作，傅秋完全不信。
他不解，之前提了分开南下，对方死皮赖脸让他留下。如今到了淮安，又跟全城说奉他为上宾，为避免被人打扰，只好住进郡长府。
他不过给他几贴伤药，手脚筋也不是他续上的，给点银子打发掉他就行，何必自找麻烦。
傅秋撑着脑袋目光呆滞地看向茶楼楼外的人流，一只滑稽的跳青蛙在桌上跳来跳去，耳边是茶楼客人七嘴八舌的对话。
半天听下来，没有几句有用的信息。
“听说当今圣上被乱臣贼子刺杀，如今性命垂危，也不知最后天下落到哪个皇子身上？那些个皇子斗得厉害，现在皇城乱得很，人人自危……”
“行了，当街议论那位不要命了，小心被人听到告到郡长那去！”
原先周围人还竖起耳朵在听，一听郡长的名号，纷纷去了兴趣。傅秋不解地回头，看了眼斜对角那桌。
“小二哥，哪里有听书的地方？”
“客人这可就问对人了，城东的戏台子，还有城西的香满楼，以及城南城北的风雨楼，专设说书台，许多文人骚客或是说书先生都会到这些场地宣讲，赶巧明儿城东就有一整天的说书活动。”
“小公子可以过去凑个热闹！”
傅秋考虑了一下点点头，拿出一串铜钱给小二哥：“多谢，帮我续盏茶。”
收了小费，小二哥更加热情：“得嘞，小公子您稍等！”
“乖乖，明天带你去听书……”伸手戳了戳装死的绿青蛙，眉眼温柔。
‘好耶！哥哥，我能点戏本吗？’
“到时候能点的话再说。”
‘那我想听姜肱和他两个弟弟情感山匪的故事！’
傅秋考虑连夜写张话稿子给说书先生的可能性，他往常说给傅天的睡前小故事大多掺杂着原先的经典著作。
小时候每次化疗完之后护士姐姐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会给他拿本故事书，久而久之养成了每天看书的习惯。
后来爸妈来看他总会给他搜罗一些新书，奇经八卦，各式各样都有。他记忆力尚佳，十几年的知识储备不比同龄人差，甚至犹胜。
第二天天刚微微亮，傅秋就骑马前往城东戏台子，楚淮安本也想跟着一起去，奈何离开淮安郡城快半年，堆积的公务快塞满半个厢房，只好差手下保护他的安全。
日出时分总算赶到，人暂时不算多，傅秋在戏台子旁边的茶楼二楼寻了个位子绝佳的地段，点了一桌子茶点招呼两个随行护卫一起坐下喝茶听书。
两位护卫也不墨迹，一左一右分坐。
“淮安可真热闹啊……”
“主子御下有方，淮安郡内是全天下最为和平繁荣的场所！”
“所以树敌太多被别人暗杀？”
“小公子不知？”
“……”我该知道什么？
许是傅秋视线过于直白，两位护卫交换眼神，不再多言。
“……”别说一半不说啊，不会又是要自己去问楚淮安吧！？
果然，其中一人义正言辞道：“此事还是由主子亲口告诉小公子为妙！”
“……”爱说不说，我就看听书还没开始，随口一问。
三人一时气氛僵持，相顾无言。傅秋无所谓地捧着茶盏看向楼下，此时惊木拍下，好戏即将开场。
正听的入迷，旁人也七嘴八舌的小声逼逼，恰这时一阵香风袭来，茶客纷纷安静生怕唐突佳人，蓝衫少女却越过人群径直走到傅秋桌前。
“不知小公子可否拼桌？”
“问程小姐安！”两位护卫起身行礼，有些紧张。
“楚大人还派你们俩看护他？”
“是！”两护卫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程千金此话是何用意。
“坐吧。”傅秋依旧看着楼下，后脑勺长眼似的，“你们俩也坐。”
护卫们小心看了眼面前气质冷清的少女，见对方点头，这才硬挤一张凳子，双手蜷缩放置在膝盖上。
四人一魂便安安静静地听完一整天的口技故事，期间，看台下能够点戏，便给傅天点了他心心念念的姜肱的故事。
说书的凭着优秀绝伦的口才，硬是把一张千来字的稿子引申据典，数字翻十多倍，说得故事跌宕起伏！
傅天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随着听众拍案叫好！
结账的时候，傅秋看着翻了十来倍的价格，心里无语凝噎说书先生。
看着人模人樣，赚起钱来比他还狠。千字一两，不足千字按千字计算，怪不得讲那么多。
今天的茶水钱还没有一两呢……
“小女子程熙婼，不知小公子尊姓大名？”
“……楚淮安未婚妻？”
“是，不过我俩并无意彼此，年后我将踏上西行之路，此前正在与楚大人商讨退婚事宜。”程熙婼压低声音，嘴边带着一丝笑意。
“西行？”
“小公子可否移步说话。”程熙婼环视四周，原先偷听的人顿时收回视线。
“请。”傅秋起身，退后半步，示意对方先走。“你们俩回去吧。”
两名护卫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面色严肃。
“罢了，跟着吧。”
程熙婼也不在意，偏前一步给傅秋引路。
一行人换了家茶座，涉及到男女大防，虽然傅秋面上是个小毛孩，两人还是默契地大开隔间门。
俩护卫也明事理，站到环形楼道对面看两人谈事。
“小公子有什么想问的吗？”
“你知道多少？”傅秋娴熟地泡上一壶茶，献上第一杯给对方。
“你为什么要往西走？”
“与你一样，有非去不可的原因。”
“你不像个小孩。”少女呷了口茶，“我确实有路数，但是我为何要同你分享，我能得到什么？”
傅秋取下腰间别着的药包，推给对方。程熙婼皱眉，她素来不喜欢男子谄媚她，男子送的贴身之物从来没有近过她身，更何况这明显对方时常随身携带的物件。
“修士鲜血所做的药包，你若同我讲，这个药包便送你。”
程熙婼眼神松动，皱着眉拿起来，揭开封口，霎时一股浓郁的威压降临。程熙婼脑子瞬间空白，再次清醒过来整个人趴倒在桌上，汗流浃背。
一脸惊悚地看着对方没事人一样将药包收紧。
“你为何不受影响！？”
“如何，能否告诉我你所知道的。”
程熙婼咬牙，这个药包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承受得住。“抱歉。”
“为何？”
“我可以告诉你，但这个药包你还是自己留着……”
程熙婼有预感，若是自己收下这个药包，所带来的后果不是目前的她能承受得住的。她一向信任自己的直觉，这个药包绝不能收，但可以借机结个善缘。
“若将来我有需要，你到时候帮我个忙，放心不会超过你能力范围和道义。”
“好。”
二人话一出，便感觉到一丝若有似无的丝线勾连，程熙婼知道，这算是“结契”的一种。往后若是两人没有遵守约定，都将受到天罚。
“稍等。”程熙婼唤来雅间随侍的仆从，吩咐她给自己取些纸笔。
挥笔写下，约莫半个钟，程熙婼轻轻吹干纸上的墨水，将五张写满文字的纸张递给对方，随后便站起身，先行离开。
“谢谢。”傅秋接过后，没有马上阅览，真诚地道谢。
程熙婼回眸，点头，转身离去。
待人离开，傅秋这才细细查看，傅天也凑过来研究，没看懂。
一刻钟后，傅秋将纸张一张张烧毁，纸灰倒进茶盏中均匀搅拌至融入茶水中，待茶水凉透分散倒在隔间里的绿植。
两位护卫远远看着对方的动作，眼神莫名，纷纷挑眉，一脸震惊。
牛掰啊！小公子。灰已经融进去了，不用再分开倒掉了，已经毁尸灭迹成渣渣了！
晚间，楚淮安坐在案牍前边听护卫汇报边处理公务，嘴角勾着一抹醉人的笑意。
“主子，这位小公子到底是哪个隐世家族的少爷出来历练，这也太严谨了吧！”
“行了，下去吧！你们只是我派去保护恩人的护卫而已。”楚淮安放下竹简，面无表情。
“是！”俩护卫登时如临大敌，齐声应到。
二人走后，一身着黑衣面上戴着恶鬼面具的男人从房梁上跳下，恭敬地递上一沓纸。若程熙婼或傅秋二人在，便会发现纸上书写的与程熙婼分享的情报一般无二，只是这份笔墨字迹张扬锐利、力透纸张。
楚淮安淡定地看完，便也烧了。抬头看了眼黑衣面具人，那人心领神会将远处茶桌上的茶盏取来，摸了一下，水是烫的。
“恩人这招着实有趣。”
耐着性子等水凉了，让黑衣人倒了。
“那只小老鼠如何了？”
“行刺老皇帝之后逃了，暗探来报，伤势不轻，便是快马加鞭，也需要半年之久。”
“很好。”楚淮安对这个答案较为满意，气势也缓和了些。“新郡长什么时候到？”
“后日。”
“明日我想看见人。”
“是！”
“你们也准备随我西行，不愿意离家的便安心侍奉新郡长吧。”前者仍是他的心腹，而后一批自然是被抛弃的。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