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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盛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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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殊酒跟在盛望身后进门时,下意识用食指挡在鼻前。

屋内臭味熏天,想吐。

她有些昏昏地想。

盛望手脚利索地去床铺旁把席上的尸体卷好。他一倾身靠近,所有蚁类飞虫争先恐后地飞向窗外,一会就全没了影,卷尸的动作熟巧得像是做过千百回,习以为常地嗅着这股味。

他把那卷东西塞到下方空荡满是灰的床底。

听到后面有声响,才不由得转头去看。

陈殊酒把倒在地上的纸扎人稳稳扶起,靠在衣柜前立着。该是做过什么极大的思想斗争,紧绷着的脸色难看得不像话。

盛望目光柔情地看着纸扎人,没有丝毫遮掩,甚至有点儿高兴地跟陈殊酒说:“谢谢。”

这纸人不过小学四五年级的孩童大小,正脸也是讨人喜欢的稚童脸。然而正是因为这样,盛望流露出的溺爱情感才显得令人颇感不适。

“我知道盛家的人会给纸人入灵。”陈殊酒后退一步,眼神带着审视,从头到尾打量着深不可测的老人。她没有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往儿孙身上靠,太不像了。

她紧锁眉头地问:“你恋……童?”

那种直白的厌恶像利刃捅得盛望心口窒了下。

“屁嘞!”盛望恼羞,“休要胡言,俺不稀罕当这种老畜生。”

陈殊酒盯着这纸扎人看了好久。

活像被魇住。

忽地,她蹲下身体,平视着——并碰了碰纸人的手。

被摆朝正方向的纸人手应势而动,硬纸的触感包裹住陈殊酒大半个手背。她陡然一惊,却挣脱不开,这纸扎人脖颈咔、咔地带着头扭过来,重墨色的平直眉毛尾部逐渐下倾,眉那微斜的线最终形成一副慈和的面相。

陈殊酒感觉到自己心中的警惕与抗拒在流失,面对这样的异状竟一点儿也不怕。

是见得太多脱敏了么?

她微怔。

纸人缓慢地眨了眨眼。

然后像失去了所有灵性与生气一样,直直向前倒下。

在旁静静目睹一切的盛望却突然发疯。

陈殊酒没被纸人吓到,反而被他的癫狂样吓了一跳,只听这人嘴巴一直不停道:“不要走,不要……滚!不是你!不是你……!”

盛望目眦欲裂,晕开的血染在未失明的那只眼,不住点头不晓得在应和谁:“好,我会的……我会的!”最后竟抚掌大笑起来,笑到喘不过气了还在笑,泪水沾湿那张满是褶痕的脸。

若是有阴阳眼的人在场就能看到,这老头已经破损得七零八碎的一魂,被一个老太太的鬼魂轻而易举地徒手扯了出来。十八层沉重的铁链锢住他透明的半身,活人听不见残魂的悲号,他丧无生机地垂着头。

老太太背在身后的手抓着铁链的另一端,牵着他向院子外走,先后湮灭在白日之下。

都说盛家的人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神智异常,这盛家的老人莫不是个精神病?陈殊酒犹豫着要不要再好心一把,打电话给公安,但要这么做了绝对会惹祸上身——

且不论床下的藏尸她有没法子解释。

斧龙平,绝对会知道自己“不听话”,私下跟着他。

权衡利弊间,盛望弯腰右手撑在桌子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他毫无血色的嘴唇蠕动,独眼泛过精光观向陈殊酒,断断续续地说:“我……我有话告诉你。”

精壮的体骨像被抽空,再也支撑不住一个人的站立。他下横心用力咬破手指,整个上半身几乎是“趴”在桌子上,磕磕碰碰地在桌面写下一个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浓稠的大字。

然而比起桌上的字,陈殊酒更震惊的是他体内流淌的深黑色的血,正在从鼻孔不断往下流出。

食指因大量失血而色白,发麻的手指摁在那个倾注自己所有精血写出的“煞”字下。

“俺……时日无多,没法子详述。”

“但答应了她,我答应了她。”

他“嗬嗬”发出的怪叫与竭力表达的话语混杂成一团,说话顺序还颠倒错乱。陈殊酒听得一头雾水,却不敢错过任何一点哪怕当下未能理解的信息。

这个他会是谁?

是爸爸,是姑姑陈静和,还是……老家那个姑奶奶?

“人煞。”

盛老头丝毫不在意地舔了一口鼻血含在嘴里,张开嘴的舌苔上仍有污迹。

“我答应了秀川,要教你,要帮你,要护着你。女娃,别怕我——你的命是俺年轻时候批的、咳。”盛望虚弱地笑了,可怖面孔上的慈意不似作伪,“床边儿的抽屉里装着本书,你带回去好好看,好好学!能活命……不懂的,不懂的问斧子,就说家里大娘传给你的。”

“秀川为了镇住那股煞气,填了四家里好多老不死的命,好多人的命……那是要遭天谴的啊!以后你找到煞源,别让’它’出来……”

“不然整个岈城都要完球!岈城一旦失守,周边也保不住,没人能幸免……”

“没被压住的人煞,是活的阎王。”

他毫无生气地跪在地上,后背怪异的耸动着,无数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虫冲破他的骨肉飞出。

陈殊酒脸色骇然,心中的震惊之情无以复加。

他说的那一位,居然是奶奶……

·

“王不见王,止步为三。”

是盛望意识彻底消散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他说这八个字昭示着陈殊酒的命与劫。

还有……

还有那句,“我与你奶奶,是宿世的情缘。”

真能扯淡。

难怪自己看这人第一眼就生厌,能指望看不对眼的人的嘴巴里蹦出什么动听的好话来?

爷爷跟奶奶的画像还在乡里祖屋挂着呢!

陈殊酒独自回到自己家,依次打开了卧房、客厅和厨房所有的灯,左手垂在腿上。

沙发塞满了她从房间的床上拎出来的娃娃。

这些全部都是小时候跟爸爸去电玩城,陈袖清在娃娃机里抓的。

她右手握紧的手机开着屏。

来自斧龙平和祁烛以及各种亲友的未接来电塞满了整个留言箱的界面。

陈殊酒稍稍低头,看着那一条条细红的字体和数字,大拇指在触碰点开之际犹疑了下,继而左滑,点了删除。全部一条、一条地删掉。

从盛望那儿带出来的厚书正端端正正地放在茶几上。

书皮有些年头了。

她闭眼沉思,想要理清盛家那老人跟陈家的关系线,却总容易绕回盛望与奶奶的关系里,越想越恼。是确有其事,还是想把自己带偏?

不……

自己怎么能怀疑奶奶呢。

大门发出砰砰巨响,被由外向内地砸开。陈殊酒猛一扭头,从那个篮球大小的洞里可以看见瘦猴站在门外,吃痛地摇着自己的右手:“在在在!小姐在里头!”

斧龙平一手把他的身子撇开自己探了进来,与一脸迷惑的陈殊酒对视,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能放下,苦笑:“小姐,咋个你电话不接,人也不在学校和祁家嘞?”

“你们打我电话了吗?”陈殊酒无辜地眨了眨眼,“不好意思啊叔,可能没信号吧。

“我一个都没接到。”

瘦猴见门都坏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想砸出一个能容纳人进的小口,斧龙平赶紧夺过撬棍抽他后脑勺:“你傻?你砸了能龟缩进去老子这体型怎么钻。”

特么,待会楼上楼下的住户报警就得不偿失了。

虽然砸的是自家的门。

陈殊酒无视那个口子,去他们给开门,道:“姑姑不是有我家钥匙么?”

言下之意,怎么不找陈静和来开门,非要用这么有特色的……暴.力手段。

走廊灯光太暗,他们走进来之后才看到瘦猴满头是汗,他叹气:“到处找不到您,咱心里急得嘞,思来想去还有这儿没来找过,就先给你姑吱了个声往二爷住处赶。”

“我看到底下的门缝有白光,就知道肯定有人,就是不知道是谁、几个人在里面,怕万一是你,你又在家里遇……”斧龙平抬脚又踹了他一屁股,瘦猴踉跄两步话头立马打了个弯儿,摸着头嘿笑:“哦,遇到什么棘手的事儿,就找保安借了撬棍先进来再说。”

“我的问题,让大家担心了。”陈殊酒敛眸歉道。

她弯下身把茶几上的几本闲书收进书包。因着不想让最底下被盖住的《阴簿》被他们看见,故意用身型遮挡住视线。

不一会,书包里明显装得满当当的。

陈殊酒背在肩上:“可以了,走吧。”

“……那这个门?”

瘦猴请示斧龙平。

“看老子作甚。”斧龙平淡淡瞥他,“电梯里不是粘了很多张写着修理师傅联系方式的小广告?你送小姐回去,下楼的时候打个电话差人过来,俺在这等着,弄好了回去。”

“哦哦。”瘦猴点头,十分殷勤主动地想卸下陈殊酒的双肩包。后者的视线却一直没往他身上落,反而被斧龙平意味深长的目光搅得一头雾水,微微蹙着眉。

随后斧龙平又没事人一样,叮嘱他们路上小心,陈殊酒微笑握紧了书包带,“知道。”

“小姐?”瘦猴唤她。

陈殊酒恍然回神,把双肩包脱下递给他,道:“谢了猴哥。”语毕,发觉自己依旧不太习惯这个称呼,说出口有点怪拗口的,“我也跟着他们叫你猴子吧?”

“您爱叫啥叫啥。”瘦猴笑得灿烂。

两人乘下电梯离开,刚才热闹哄哄的场景归于平静,斧龙平兀自留在陈袖清的屋子里。

他手插在裤腰袋上,除了陈殊酒的卧房没进,基本各个房间都走了一圈,大到里头的四角布局,小到相框之类的物件摆置,皆细看过。

住得好么,自然是好的。

二爷因为夫人,叛祖背弃陈家,孑然离乡十几年出城打拼,抚养小姐长大。憎恨着家里所授的术法,又不得不施展使用来避人耳目。

可惜,这是在岈城。

四面八方都被放了“招子”的岈城。

就算他斧龙平在拼命地打点上下关系隐瞒抹迹,但没家里那群老东西们睁只眼闭只眼的默许,二爷能平安度过这些年?

斧龙平伸手抹去透明茶几上的淡淡尘痕,扯唇笑了。

这俨然是一本古书的轮廓。

为了能让他看到,盛家那贼老头动了些小手脚,真是……

煞费苦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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