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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第 1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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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知半觉间,他坠入一片静谧,四周虚空有什么抓着他,让他逐渐丢了控制自己的力气,摆脱不得,他便随波逐流,任由自己感受着无尽失重,跌向身后。

再一次意识回笼,猛地睁开眼睛,转头看向身侧,昨晚那道屏风已经撤了下去,而那病床上本该躺着人,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白净被褥被叠的整整齐齐,若不是身上的酸痛还在,他只会觉得,昨天是梦一场。

窗户里,是陈乐康和一些伙计在后院卸货。

李北一坐起身,身上凡是有伤的地方都被裹了纱布,乍一看着吓人,实际都是些皮外伤,重的,是他被砸的那一下,现下后背连着胸腔处,一动一疼。

——咔哒

门开的瞬间,李北一抬起头,迎上来人后,略微抿唇,缓缓冲人点了下头,落下眼。

“呀,你终于醒了。”来人是昨晚最后出去的那个小护士,看李北一坐起身,眼睛发着亮,边走边说,“院长走前交代让我照顾你,我先给你换药,然后去给你带饭,你看你想吃点什么,最好清淡些,有助于伤口愈合。”

护士说话间,已经将李北一小腿上的纱布拆开了,伤在腿后,李北一歪头看了眼,这伤根本算不得伤。

包扎临近尾声,李北一突然开了口。

“少爷怎么样?”

护士收了手,转身将剩余的纱布放回消毒盘里,不假思索地回道:“院长伤的比你重些,刘医生给院长清理创口,流了很多血,还沾了不少脏东西。”

李北一眉头皱紧,带着怒气看向护士发问:“伤的重怎么能让他乱动?陈乐康他们也不拦着?”

“谁不是听院长的。”护士端着铁盘向后退了退,小声嘟囔完,走到床尾问他,“你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带点粥和馒头吗?”

见李北一点了头,护士立刻转身出了门,平日在医院总是瞧见他,看上去挺好说话的,没想到发火还挺吓人。

出了病房还没走到护士站,她就在大厅里被一个熟人拦下了。

“穆少爷好。”

穆安今天穿了身浅棕条格的背带裤,本该尽数被掖进裤腰里的米色衬衫,现下不羁的露出一半,倒还别有一番风味。

穆安眯眼笑着,缓缓朝护士走近,手上拿着的药单随着他走路,一甩一甩。

“温煦怎么样了?”

护士和穆安称得上老熟人地原因,一是穆安和温煦关系不错,前段日子常来,二是穆老爷子年纪大了吃补药,穆安不时地也会替老管家跑上一趟。

“院长今早醒了就搬到二楼卧房去了,刘医生和裴敬他们没拦住。”

穆安听完,挑眉一笑,说到最后,十分无奈地耍赖道:“听着生龙活虎的,没事儿就行,遇上你们院长了告诉他,我来看他了,是刘医生下了死命令,不让我见,没办法。”

护士被打趣的直笑,回他:“没问题,我一见着我们院长,立马告诉他,穆少爷是第一个来探望的。”

穆安抬手屈指,弹了下护士的帽子,懒洋洋的放下手,“懂事儿,去忙吧。”

“好的穆少爷。”

穆安听说了温煦的消息踏下心来,抖了抖手上的药单,一边看着一边朝着取药的地方走。

正上午的时间,不早不晚。

医院里的人也也不多不少。

往来尽是探病的,取药的。

手上药单上都是些中药名,有些甚至听都没听过,正看的仔细,留神到面前有一道黑影时,一个让步,竟然同对面那人让的方向相反。

——嘭

穆安心知自己看的入迷,挡了别人的路,又怕对方是个病人,伸手虚扶着对方,抬眸准备说的话却停在了口中。

对面是个年岁同自己相仿的青年,身量也差不多高,头发乌黑短刺,长长了些,前头垂下几缕碎发,面容俊朗,肤色不深,却又能从颈间衣领下找到更白的一抹。

“抱歉。”

青年音色清凉,短短两字,不卑不亢,抿唇说话间,颊边浅浅小窝也跟着出现,随着主人露出歉意。

见人如此,穆安越发不好意思起来,收回手忙道:“啊,没事,是我不对。”

两双眸子相对,一同释放笑意。

青年着一身墨色风衣,白色衬衫衣摆藏进西裤,哑面皮鞋上沾着薄薄一层浮尘。

“您来看病人?”穆安快速打量过后冲青年问。

青年眸中闪过犹豫,后坦然点头,温声,“是的,没什么大事。”

“你是来抓药的吧,就在那边。”青年似乎对济仁医院的格局很熟悉,随手一指,就是那藏在犄角旮旯的药房,而后颔首道别,“我还有事,先走了。”

目送青年离开大厅,走下台阶,穆安心底再次闪过方才与那人对视时的感觉,同类。

截然不同的两人,在那一眼里,找到了如出一辙的轻狂。

可是,那青年明明看上去,很沉稳。

北平今日微风,济仁前院草坪上,灌木沙沙作响之际,飞过两只白色蝴蝶,在一层层翠绿当中,两道白色身影格外显眼,它们缠绕着嬉戏,短促相接又分离。

风衣青年走过了一半,在院中缓缓站定,背对大楼,沉重吐息之后,他仰头看了看太阳,落目时脚步后撤,回身,径直看向二楼,西边儿老槐树不止罩着温煦的办公室,也半拢着温煦的卧房。

此刻温煦卧房的窗户正通着风。

他看了一阵,脚尖就要转动方向离开,窗边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窗子被人关上,那道身影消失。

青年垂头,无声一笑,脚步不再停留。

出了北平,一路向东。

西山矿倒,井上身亡的消息,蔓延了大半个平津。

日军驻北平司令官里,锦户秀泽和冈本川下正急着抢地盘的时候,冈本这家伙竟然倒下了。

北平的笑话没了,驻天津司令官渡边合信,第一时间找了万玉涵分享这件事。

渡边合信同冈本的交际更深些,不过碍于天皇,他不得不对锦户留些薄面。

锦户能力很强,但渡边合信最瞧不上他的地方,是他不够果断。

这一点上,渡边合信倒是和冈本川下的意见统一。

同盟,那只是用来掩盖侵略的遮羞布而已,但锦户似乎将这件事看的挺重。

渡边猜测,也许,是和北平商会的会长,那个姓温的中国人有关。

“万桑,这个温会长,是个什么样的人?”

万玉涵盘坐着,两手托着茶杯,端在前胸,拇指擦着杯口,看着面前舞姬脚下的一点一顿,目光闪过一丝锐利,勾唇,说话间不带轻浮意味地夸赞。

“是个,很漂亮的年轻人。”

渡边合信的茶杯在嘴边停下,嘴角不断上扬,咧开缝隙,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眼中流过一抹精光,高声笑过,一口抿掉余茶,带着兴味说:“我还真是想见一见,漂亮又狠辣的温会长。”

“冈本大佐都伤得如此重,就不知这浑身病气的温会长,能不能挺过这一回。”

万玉涵说完,渡边的眉收了起来,点了点头,撇嘴散了些兴致,眼波转动,想起别的,又提起精神,看向万玉涵开口:“冈本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井上死了,温会长也没透露伤势。”

渡边的话说了一半停下,万玉涵看进他的眼睛,面上稍一滞,状作恍然,抬手一点,跟着道:“商界动乱,可趁机深入。”

渡边合信露出满意的笑,挥挥手令屋内舞女们退下,鼓噪乐声落幕,万玉涵不动声色地按了按耳朵,敛下睫毛,遮住阴骘的双目,只笑不语,静待对方开口。

“万桑,你越来越聪明了。”

“跟在您身边学,自然是懂得更多。”

万玉涵和渡边分别,走出茶舍的时候,一辆电轨车恰好从他面前停下。

车门打开,走下来一群国中学生,男男女女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朦胧不清。

他眨了下眼睛,好像见过同样的场景。

但那是一个再平淡不过的午后,夏天,烈日灼灼,将店里娇嫩花朵烤的没了水气,蔫哒哒的垂头晃着。

彼时万家还是老头当家,日本人也还没打进天津。

街头巷尾处处张贴着反抗斗争的大报,在一众学生里,因为生意,他们自然而然地划分了两派,因此,当天下午要组织的游行会里,没有任何人来邀请他们。

可他们还是来了,在一间西餐厅,隔着落地的窗子看着外头喧闹的人群。

一辆辆有轨电车停下,离开,载着一车车的学生,来到这个广场。

正是百无聊赖的时候,外头似乎因为拥挤出了事,周围几人看不清热闹的跑出去看,他跟在后面,躲在了店前遮雨棚下,端着一杯凉透的咖啡败火。

——叮铃铃

电车伴着铃声缓缓停下。

抬眸。

背着手风琴的女生学从电车上下来,擦肩接踵的人流将她推至了最外围,靠近他。

热闹散去,那几个家伙又跑回来,想进去寻一丝清凉。

他又在最后,有个朋友回头叫他,没来得及答应,那人紧接着惊呼一声。

在那个午后,他如愿以偿地和那个女学生对视。

像极了镜花水月,虚幻易逝,只一颗小小石子,便激起千层浪涛。

万少爷。

小少爷。

“少爷?”

在杜权逐渐清晰的声音里,万玉涵抬手捂上眼睛,待疲倦散去,他放下手,看着前方空空的轨道,轻叹。

“走吧。”

杜权开门时,万玉涵才注意到他手上拎着的篮子,满地快溢出来的草莓,一个比一个红润。

“小小姐的草莓。”

万玉涵盯着篮子,冲杜权伸出手:“我拿。”

杜权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无话可说,默不作声将草莓篮子递过去。

杜权开着车的时候,不时瞄一眼后视镜里的万玉涵。

青年安安静静得靠坐着,一篮子草莓也有着重量,就这样被他放在腿上,他两手捧着篮子两侧,呆呆出神。

有时他也觉得人世无常,怪力乱神的事不足为奇。

可万思箖,真像个天赐的慰藉。

汽车在黑夜中穿行,走过一段熟悉的道路,在一个拐弯处,万玉涵睁开眼。

万家,到了。

佣人上前开了车门,万玉涵提着草莓上台阶,没看到人,倒是听见了声。

大厅里孩童的笑闹声钻进他的耳朵,单手解开西装的扣子,在佣人伺候下脱了衣服,重新拎过草莓,迈步上前。

大厅撤了茶几,铺上一块又厚又大的地毯。

毯子上散乱着各式各样的玩具和布偶娃娃,穿着小粉裙的万思箖坐在地上,和一个穿着洋裙的女人玩着游戏。

佣人开始准备热水,万思箖看着忙前忙后的佣人,瞪大眼睛一回头,就看见了走来的万玉涵。

“爸爸!”

“欸,过来。”

万玉涵刚伸出胳膊,万思箖就跑到了他跟前儿,倾身单手将小孩儿抱起来,小丫头就在他耳边说了话:“爸爸!草莓!”

亮晶晶的黑眼仁里,倒影着万玉涵的笑脸。

“不能多吃。”万玉涵叮嘱着,将草莓篮子提到了小孩儿能够到的高度。

“嗯!”万思箖伸出两只手,抓了三个,拿着最大的一个递到万玉涵嘴边,笑嘻嘻地开口,“爸爸吃。”

万玉涵张嘴吞了满口,就被万思箖抓着衣领使唤道:“母亲,母亲的,我的,你的。”

“嗯嗯嗯。”万玉涵连连点着头,抱着人走到了那洋裙女人面前,将手里的一篮子草莓递过去,“洗过了。”

“不行!”万思箖紧皱着眉,探着身子上前,把手里的另一个草莓送到女人面前,“吃,我的。”

“行,好,我吃思箖给我的。”女人轻笑,就着万思箖的手吃了草莓。

万思箖安安生生在万玉涵怀里吃完了自己的一个,眼神滴溜溜地转了一圈,问女人要了篮子,挣扎着下来,围着别墅大厅找佣人开始送草莓。

到了杜权那儿,万思箖不走了,杜权蹲着,万思箖倚着杜权,两人分食剩下大半篮子的草莓。

万玉涵坐到沙发上,瞥了眼一旁坐下的女人,抬手冲门口一个哑巴女佣招了招。

不过片刻,那女佣拿着一份报纸过来,递给了万玉涵。

万玉涵大致扫过几眼,将报纸放在身侧沙发上,指尖在上点了点,收回手,压在腿上,一手撑在扶手上,两手指尖相触,点动。

“今天的报纸,不看看?”

女人没说话,将万玉涵身侧的报纸抽过去,半晌,万玉涵转头,勾着指尖,注视着女人的表情。

“温会长似乎,不需要再从我朋友那里运原煤了。”万玉涵皮笑肉不笑的说,“可喜可贺呀。”

这话里藏着针,女人眸子刷地一下看过去,收敛愤怒,任由焦急浮上面容,“伤情不定是什么意思?醒了?”

万玉涵勾连地指尖分开,摊开手,“这我也不知道了。”

“你的人,没去打探消息?”

“什么我的人?”万玉涵挑高了眉毛,似笑非笑,“西山的事,我也是刚听渡边大佐说的,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他倒是说,当时在西山引爆炸弹的人,好像,是八|路军啊。”

“这个机会多好,井上死了,冈本残了,汉奸鬼子死了成百上千,共|党这次做的实在是精彩。”

作者有话要说:自此之后,万思箖终于有小名了,万天赐!

万天赐快两周岁啦。

这时而一回首,竟然发现他们已经走了这么长的时间线了,微微感慨~这剧情我觉得像编麻花辫儿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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