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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第 1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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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当然精彩了!”

“诶诶让我说!那小鬼子们被炸的,就跟那受了惊的羊羔子似的,漫天放炮也找不着准儿,哈哈哈,跟个活瞎子似的。”

“你们排长带你们干的啊?”

“那还能是谁,我们排长,就是这个!”

冀东根据地,指挥处院子外,十七八个穿着青灰色军装的少年,团围在大树碾子下,细看,这群人,竟都围着那说话间竖起大拇指的少年。

少年对面那人很是认可,点头,将少年的手拉下来,半带艳羡道:“你们排长是挺厉害的,游击打的是真不赖。”

“我们那就不叫游击战,”少年轻啧一声,眼珠一转,抱臂说,“我们那叫打伏击。”

对面那人身后,一个半大小子,身量不高,面色是庄稼地孩子晒出来的黑,上下瞥过少年,看不惯少年那得瑟模样,梗着脖子开口:“我们还去狼窝里头打伏击了呢,那么多鬼子和二鬼子,全让我们栓子哥引了炸弹炸死在矿里了。”

“呦呵,”少年和身后一个排的其他人来了劲头,小声吵嚷着,“你们去炸矿了?哪儿的矿?咱们这附近哪能出矿啊?”

眼看着对面一群人吵吵嚷嚷不带信的模样,半大小子心急,抓上身前人道:“栓子哥,你快给他们说说,你这肩头儿的伤还是在西山受的呢!”

“停!”少年昂起脖子喊了一声,周围一圈都静下。

少年挑着眉看了一圈,斜着身子凑到栓子面前,“栓子,你给我们也说说你们去干啥了,都干完了还有什么好瞒着的,这可不是透露情报啊,都是同志。”

“就是!栓子你不地道啊,我们都说了。”

“是是是,快说快说,别跟个娘儿们似的。”

栓子眉头在众人的撺掇下越蹙越紧,在少年示意众人再次安静下来后,栓子左右看了看,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放低声音,“我只是听说,北平里咱们的人传了消息,说是能去除掉一两个日本头儿,还有那个最大的汉奸商贩子。我也是出任务到了西山才知道的,听说这事儿我们营长前前后后跑了好几趟指挥处。”

“欸那你们是怎么进的北平?不是说——啧,扒拉我干什么!不是说日本人看的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啧你到底——!!”

少年转头,后半截话生吞了下去,噎得心口慌疼,盯着一步步从指挥处出来的男人,稍稍后退了一步,垂下眼眸,正愁地直流冷汗,蓦地想起回营地时捡到的东西。

再抬头时,就见方才还在指挥处土台阶上的人,已经走到了栓子跟前儿,直愣愣地杵在十七八个少年人面前,鹤立鸡群的俯瞰他们。

低沉嗓子发着涩,冲先前说话的栓子问:“西山的矿炸了?”

栓子一直对少年他们这个荣排长发怵,从打一见面,他就觉得这个男人是个硬骨头,后来两个营也时不时的打配合,偶尔听两个营长谈起这个荣排长时的语气,真是又爱又恨。

不过爱什么恨什么,栓子就不太明白了。

他只知道,这人不好惹,于是老老实实地冲人答,“炸了。”

“你说那几个日本头儿,和那个商贩子,知道叫什么?”

少年从兜里掏了掏,摸到那块极舒适的面料,静悄悄地掏出来时,还偷偷摸了两把,听到排长问话,总觉得话里不如往常中气十足。

正欲抬头瞧个一清二楚,就听见他们后头,进村儿的唯一一条小土路上,传来了几道交谈声,交谈声里,好像还有两个营长的声音。

“有俩日本人,好像叫刚什么上,井什么下?”栓子挠了挠头,对日本头儿的名字不太上心,倒是将那汉奸记得清楚,他前年在北平里头还在报纸上见过,“那个汉奸,姓温。”

话落,少年就瞧见他们排长伸出胳膊,揪着栓子衣领就像拎个小弟,将人整到跟前儿,话里带着怒气,“谁让你们炸的矿?!人呢、全死了?!”

栓子虽说是一众少年里心性最稳的一个,却也还是个少年人而已,此时遇上了这个情况,昏头涨脑地,只凭着一张嘴胡说:“是、是我们营长带着去的,还有个接头的年轻人,将我们送去的西山,走的没人去的山路——”

“我问!就没人活着?”

惊慌充斥了大脑,扑面而来的窒息,令荣昭想当即出现在北平,出现在温煦身边。

栓子身后的半大小子不是任人欺负的主儿,见了自家营长的面儿,又瞅见栓子肩膀渗出的血,当即哭闹着大喊:“排长打人啦!排长欺负人啦!栓子哥你都留血了——呜”

少年一个激灵,闪到那黑小子身边,捂上他的嘴巴,冲身侧的荣昭开口:“排长!营长来了!咱们有话好说,先放了他,排长!”

荣昭只觉自己像是被人扔到了水里,满耳朵里都是呜呜吁吁的声响,吵闹地简直要将他的脑子炸掉,低垂的视线里,有只不亚于自己的小臂探出,生掰开他的指节,将手下人放了出去。

去找他,去见他。

只要温煦还活着。

谁他都可以不要了,他就只护着他就好了。

这念头升腾起的那一瞬间,荣昭找回了魂儿,绷紧了劲儿的小臂抬起,别开身前挡路的那个青灰色身影,朝着碾子斜后方的进出口转身,顿住。

再次见到陈舸,没想到是这样的场景,荣昭很想体面地冲温煦的至交打个招呼,舌尖微动,口中泛上的苦涩,快要将他湮灭。

“又是许久未见,荣少尉。”

荣昭方才挥开的,是他们一营的营长,虽说对荣昭方才的态度不满,可这兵头子,他还当真是稀罕,摆着手冲陈舸解释着:“陈医生这话说的可不严谨,那都过去了,现在他啊,可是一营一排的排长,那势头,说不准哪天他就顶上我成一营长了。”

哪料一营长这打趣的话刚说完,陈舸就十分认真地转头,嘴角的笑都浅了些,“一营长,切莫打自己的晦趣。”

一营长嘴角僵了僵,垂下眼,复而笑起,嘴角咧的越来越大,也看出陈舸和荣昭是老友,冲二营长使了个眼色,走到不远处,不再打扰。

“我就是不敢相信你会……”

陈舸现在愈发害怕那个字眼,避过后,上下看过荣昭,见过了这人浑浑噩噩、恍若天塌了一样的颓势后,他上前一步,轻笑出声,想等着荣昭主动开口问,却发现这人如同傻掉一般。

面上的笑缓缓滞住,颊边小窝消失了踪影,他想,荣昭现在也是不愿意开口说话的,这样揪着心,无时不在悔过的感觉,他也体会过。

心口泛起酸疼,转瞬蔓延到了咽喉,陈舸开口:“阿煦没事。”

四个字,有如赦免,让荣昭放过了自己。

那双槁木般的双眼,重新汇上了光,直刺入陈舸的眼底,却叫他感受到了嫉妒。

嫉妒没有人来同他说一句同样的没事。

嫉妒荣昭和温煦这掰开揉碎了的情谊。

嫉妒到了尽头,带着心尖上的荒芜,为别人眼里送去一抹光亮。

“井上藤田死了,冈本川下一直没醒,也没了双腿。”陈舸拖着,将温煦的情况在最后说出来,带着一丝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眷念,慢吞吞说着。

“阿煦很好,只是依旧矫情些,刚醒就要回自己屋子养着;明明扬尘这么大,还叫人开窗透风;明明是他自己烦了不愿见人,还偏要让刘叔下医嘱,勒令不能让别人探视。”

荣昭听着,渐渐放松了下来,攥了攥拳,又抬手抚上胸口,按了按,稍带放松下,就听陈舸嘱咐道:“这乱子一出,北平让锦户秀泽抓的更紧,尤其是……”

陈舸不知该如何冲他说这件事,心底盘算了一阵儿,对上荣昭那双锐利的眼眸,开口:“尤其是,锦户秀泽对阿煦似乎有一种执着,是朋友,但我觉得,又不单是朋友。”

荣昭眉头拢起,这件事,温煦从未和他说过,从前通过信,他也只以为,那是对日本人的一种痛恨,但现在看来,似乎其中,又包含着其他原因。

“你——”荣昭甫一张嘴说话,活像是沙漠中前行了数里未进一滴水的人,嗓音沙哑得,像吃了一把沙子,卡在喉间,不上不下。

“你知道原因吗?关于,锦户秀泽和温煦。”荣昭侧头清了嗓子,又问。

陈舸抿了抿唇,双手插兜,坦率地将挚友前半生最糗的事说了出来。

“你也许知道,阿煦不胜酒量,洋酒更不必说,没喝过,一喝就上了头。”

“那时是在英国,舞会上阿煦喝的不知今夕何夕,同行的英国姑娘忽悠着阿煦穿了洋装。”

陈舸说着说着,看了眼面前神色不明的荣昭,不动声色地退了小半步,在荣昭眼神扫过来时,停下脚步,继续道,“我是想阻止来着,但他好像还挺喜欢那件衣服,是件黑色的无袖长裙,那姑娘也热情,给阿煦打扮的,比慧绮姐还像个美人儿。”

“然后?”

“然后,”陈舸想着,期间多少外国佬来搭话这个,要不然就不说了,万一荣昭醋了找阿煦的麻烦可就不好了,单告诉他锦户的事,让他单刀赴会锦户秀泽去吧!

“然后嘛,就是舞会结束的时候了,我一个不留神,让阿煦正对上锦户。”

荣昭颦眉沉思,轻声说:“就是这样。”

陈舸也跟着想了想,不太确定地开口:“他当时,应该是将阿煦,认成了女人?”

女人,男人,朋友,执着。

荣昭觉得他抓住了头绪,但这些事,依旧抵不上他心底翻涌的念头。

去找他,去见他。

他同陈舸告别,在陈舸朝着指挥处那间小土屋走去的时候,荣昭忽而转身,叫停了陈舸。

那个站在海鸟盘旋之下,神采飞扬的少年郎,早已恍如隔世,随着硝烟,一同沉寂。

眼前的青年,脱胎换骨般,成长了起来。

他由衷佩服,也发自内心地祝福,“珍重。”

不等陈舸的回话,也来不及向营长请假,荣昭快步出了这个村落,盘算着如何才能进医院看一眼温煦的时候,村口横出一条胳膊。

突如其来的一惊,令荣昭下意识钳制了来人,听着耳熟的哀嚎声音,将人掰回来一看,竟然是他们排那个最能折腾的少年。

“什么事儿?”荣昭忍着烦闷问。

少年赶忙带着笑,双手捧着一块淡青色的手帕,送到荣昭身前,压低了声音犹豫着问道:“排长,这个,是咱们这回出任务,你在路上掉的?我才看着你,这不,赶紧给您送来问问。”

他可没有不确定,这块帕子他不止二十次看见,他们排长从胸前口袋里拿出它来,闻闻、看看、摸摸,活像那个思春的大老爷们。

可他捡到之后,也闻闻、看看、摸摸,还真有那么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帕子上除了皂角的味儿,他总觉得还带着些清香,说不上来,但肯定不是他们排长身上那烟草味儿;帕子边角都秃了线,没锁边儿,有几处地方还有洗不下去的血迹,他猜是排长哪次受伤沾上了。

该说不说,这帕子摸着就是好,是他从没见过的料子,真软,应该是绸子之类的,要是再仔细些,就能摸到上边绣的花儿,和他们家里绣的又不一样了,这个就像是织布织进去的。

他就觉得,这个排长看上去就不像庄稼地里的人,气势足着,比起其他几个排的排长甚至是营长团长,还要有那凌然大义的气质。

相好儿的东西都跟天上人用的一样,那他们排长这身份,也许就更不一般了。

结果还真让他听着了,那个让一营长二营长请进来的医生,竟然叫他们排长少尉!

这真真是让他瞪大了眼珠子,直到排长走到他跟前儿,他才回神,脑袋空空的伸手就拦下了人。

荣昭拧眉,一眼确定了这是他的东西,确切来说,是他从温煦袍子上割下来的那块布料。

从少年手里接过来,临走前,荣昭回头,看着面前这会来事儿的少年,勾了勾唇,给这小孩儿留下个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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