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帝国监狱已经十天。
银琅的身体状态每况愈下。
他变得越发暴躁,易怒,性格扭曲。皮肤疼痛,失眠……
虽然精神力逐渐恢复,但不断外溢的精神力不断汇聚,精神体不受控制的四处游荡,反倒给他的身体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离开当天,银琅乘坐的飞船刚刚抵达尤佳力星,苏尔塞就已经带人等在那了。
银琅一下飞船,苏尔塞就立刻带着笑脸迎上来,像是许久未见的老朋友:“终于等到你了。”
出于礼貌,银琅笑了一下,但立刻板起脸。
尤佳力星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人烟稀少,虽然城市规模大,高楼大厦现代建筑一应俱全,但不知道是不是深夜的缘故,认真的很少。
像是那种灾后的空城,人都跑没了。
苏尔塞看保护动物一样打量他一遍,道:“人有点少是吧,不过你放心,你来了,人慢慢就多了。”
不管林樟出于什么角度考虑,将这位黑暗深渊向导托付给他,对联邦而言,必定清剿大战后最好的一个消息。
银琅指着自己:“我?跟我有什么关系?”
苏尔塞跟身边的人使眼色,然后拥搡着人去自己的车里:“走吧,我先带你转转,不过我们天亮后可能要离开这里。”
银琅:“去哪?”
苏尔塞:“这里现在不能久居,你跑了,帝国肯定会找过来,我们得去个安全的地方。”
银琅:“你说这个啊。”
他不太关心,努努嘴,道:“有刀吗?”
苏尔塞:“干嘛?”
林樟撸起袖子,露出大臂上的ID编号:“有这个东西,我去哪他们都能知道。”
苏尔塞:“……”
该死的林樟,这个不告诉他们,岂不是惹火上身,还好只是来尤佳力星,这要是直接去了藏身之处,岂不是完了。
“我找人给你做吧。”
银琅已经看到他小腿外侧贴着的尖刀,刚刚只不过是走个流程。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弯腰把尖刀抽出来。
尖刀反射飞船的灯光在苏尔塞眼前一闪而过,不等他说什么,空气中已经弥漫着血腥味。
银琅已经将那把尖刀刺进ID编号周围,细尖的刀尖已经刺进肉中,从/没/入/的距离来看,很/深。
苏尔塞看着都觉得疼,可这家伙像是丧失痛觉神经,嘴角甚至微微上扬成一个弧度,他竟然还在笑?!
这人在监狱里真是待疯了。
他稍稍侧过头,可又忍不住想看他的反应。
银琅:“想看你就看呗,偷看做什么?”
他沿着ID编号周围一点点破开皮肉,围着编号划开了三边,刀柄抓在手里,直接用手去扯。
苏尔塞屏住呼吸:“还连着呢!你不疼吗?”
银琅歪歪头,停下撕扯皮肉的动作,皱皱眉,后知后觉:“哦,是有点。”
苏尔塞:“……”
“我还是叫人给你打一针……”
他的话被银琅接下来过分粗暴的动作惊得憋了回去。
银琅在他废话的时候,瞅准时机,用力一扯,将混在皮肉里的ID编号一把扯下。
原本还算整齐的伤口,被他撕得破烂不堪。
血肉模糊,血流不止。
偏偏在银琅脸上看不到一丝痛苦。
甚至他还在端详手里的那块肉。
苏尔塞:“嘶!!!”
这人真的能拯救他们吗?
怕是找来了个疯子。
银琅把皮肉丢到一边,盯着已经露出白骨的胳膊:“有点凉。”
苏尔塞:“……”
“只是有点凉?吹骨头是吗?”
银琅点头。
苏尔塞:“……”
疯子,百分百是个疯子。
他开始怀疑林樟是不是故意的,这是帝国的圈套。
他实在看不下去了,银琅观赏艺术品一样看他自己的手臂,丝毫没有要去处理一下的意思。
苏尔塞没办法,先把刀夺回来,可看着刀片上面的血,又联想到了刚才的场景。
见过狠人,没见过这么狠的。
“走走走,你这样不行,得用药,”苏尔塞好歹也是经历过清剿大战的人,毫不夸张地说,他比那些异种还要疯狂。
有伤口了不嫌疼,表情看着还很享受,简直无法理解。
银琅被拉着处理完伤口,包扎好,手里还捏着他的ID。
苏尔塞:“你还抓着它干嘛?”
血淋淋的,虽然血液已经凝固,颜色变深,但是看见这个就会想到刚才他生剜下来的场景。
比上战场还刺激。
银琅:“我这十年一直带着它,突然挖下来了,还……”
苏尔塞:“舍不得?”
银琅:“不是。”
他拿在手里仔细端详,原来一直好奇的ID编号,不仅仅是烙进去的,还连着一块随形芯片,与皮肉盘根错节,分不开。
难怪一定要挖到骨头才能除根。
苏尔塞:“那是……”
银琅毫无征兆地把ID连带着血肉组织用力摔在地上,踏上去狠踩。
血水连带着那块随形芯片一起溢了出来。
这些年所有的愤恨都在这一刻迸发。
他要把这鬼东西踩碎踩烂碾成粉末,让他们再也找不到自己,永远也找不到自己。
一直到膝盖因为用力踏的回弹力感觉疼痛,脚掌发麻都没有停下。
苏尔塞实在看不下去了。
那好歹是他自己的肉,怎么能这样。
“可以了,可以了,”他把人拉开,让手下把芯片处理掉。
不过此时那枚芯片被银琅踩得稀碎,处理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银琅恢复平静,看向他的手下:“他不会把芯片复原吧。”
苏尔塞:“……”
“那你亲自焚毁。”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踩上去的那一刻,苏尔塞脑袋里忽然蹦出一个词,漂亮疯子。
也许帝国监狱给他注□□神力抑制剂,是对的。
这人是真的有点疯,他不知道银琅一旦精神力恢复,会做出多离谱的事情,只期望不要有人惹到他。
焚烧完毕,苏尔塞压压眉心:“可以了?”
银琅眨眨眼,点头:“不是说要去安全的地方,现在可以走了。”
所谓安全的地方,就是边陲的一个不知名星球。
这里环境十分恶劣,漫天黄沙下,几乎看不见任何植物。
如果不是登上后发现有人居住,银琅还以为自己被骗到了另一座监狱。
苏尔塞看出她的忧虑:“理解一下,现在联邦实力还不足以跟帝国抗衡,只能蛰伏。”
接着拍拍他肩膀,又说了一遍:“不过还好你来了。”
银琅:“我这么重要?”
他甚至连精神体都召唤不出来。
苏尔塞:“你是黑暗深渊向导,能召唤精神体大军,难道不重要吗?”
“未来我们能否重回尤佳力星,就靠你了。”
如此重任,银琅可受不起,他摇头:“别,我不行。”
“诶,男人不能说不行,你行的,我详细你,”苏尔塞说完重重点了几下头,以肯定自己的说法。
他给银琅拿了个面罩:“这地方风沙有点大,戴上这个方便些。”
银琅从下来到现在,已经被刮得满头满脸都是黄沙,如果这能叫有点大。
那他真不知道什么叫大了。
“你怎么才给我?”
从战舰上下来的时候怎么不给。
苏尔塞不好意思地笑了,挠挠头:“见到你有些激动,才想起来。”
银琅:“……那你以后还是少激动比较好。”
“刚才忘了问,你叫什么?”
苏尔塞:“……”
连叫什么都不知道就跟着过来了,果然,对自己狠得黑暗深渊向导,就是有魄力,够自信。
他退后一步,伸手:“苏尔塞,联邦塔猛虎突击队队长。”
银琅没有回握,“哦”了一声:“你发型挺酷的。”
苏尔塞下意识捋了下自己的蓝发,笑了笑:“你发型也不错。”
银琅扯着额前两绺红发,聚焦后看了一眼:“你们这能染头发吗?”
“掉色了都。”
“啊,”苏尔塞愣了一下,“你不是自来红啊?”
他对银琅的了解大多都是从别人那知道的,并没亲眼见过,自然不知道他的头发是染的。
银琅:“不是,我只是单纯喜欢红色。”
他把手伸出去给苏尔塞看自己的红指甲:“好看吗?”
呃。
苏尔塞就是个哨兵,他连读军校都是打打杀杀,要不是脑子还算够用,他都觉得可能毕不了业。
在他的印象里,指甲油是姑娘才会涂得。
实在接受无能。
不过,眼前这人不是常人,能这样问,他就不能如实回答。
苏尔塞挤出个笑容,很勉强地点头:“好看的。”
银琅收回双手:“是吧,我也觉得。”
苏尔塞松了口气,就说没人不喜欢被夸。
但下一秒他差点没过去。
银琅:“不过你不喜欢也不用硬夸,没必要。”
他手在空中划了划:“脸上都写着呢。”
苏尔塞:“……”
相处的这一会,银琅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
第一眼见到,这个男子长得真的太漂亮了。
紧接着挖自己的肉,踩烂,疯子。
随后就是现在,异于常人的真诚。
真好。
他觉得林樟给他弄了个祖宗过来。
不过想到未来他可能会给联邦效力,这点都不算事。
银琅走出几步,发现他还在原地冥想,提高音量:“你不走了?”
苏尔塞:“来了。”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在荒漠中前行,这风越吹越大,黄沙飞舞,沙粒搭在面罩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好在有面罩,不然嘴巴里头发里耳朵里鼻子里都会被沙子塞满。
就这样走了一会,银琅突然反应过来,他停下,问:“我们为什么要走过去?你不是有车?”
苏尔塞不好意思地笑了,弧形面罩将他的笑容拉得有些诡异:“抱歉啊,出来的太急,没带沙地车。”
银琅:“那为什么不把战舰直接停过去?”
苏尔塞:“那边风暴中心,不好停。”
银琅:“……那我们要走多久?”
按照现在大风卷沙的趋势,可能走不到就被埋进沙地了。
苏尔塞指着不远处的依稀可见的土黄色楼群:“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