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霍单发出了极其痛苦的尖叫声。

方才斩首的那一击，对他伤害极大。

当他在安之流的幻境中化出原形，改变幻境走向时，在这个幻境中的便是他的真身。

是他的神识本体，一旦受到伤害，对现实中的身体是相同的。

顾执玉说完方才那句话后，便没再出声。

他挥着剑，手腕不断翻转。

剑意里似带了隐隐的怒火。

剑光如雨下，一刻不停。

转瞬间，便切碎了那占着整个走廊的庞然大物。

灰绿色的血随着蜘蛛受伤不断飞溅出来。

弄得周围很脏，可惜顾执玉的剑太快了，没能停下来。

安之流被顾执玉护在身后。

那些腥臭的液体一分也没有沾染上他。

满地血污。

地上很乱，蜘蛛的身体零碎。灰绿色的血液和地上不知名的黑水混在一起，一个惨厉的声音在那污浊之中出现。

一张残缺不全的脸，或者说是半张脸。在地上惊叫着：“你！你是怎么出来的？！”

或许是感受到了什么，霍单没法再关注顾执玉，他的声音越发癫狂。

“不！！不可能！”

“我不会死的！我不会的！”

那张脸的声音古怪而又刺耳，模样更是惨不忍睹。

顾执玉垂下眼，轻啧了一声。

“吵死了。”

他双指在空中轻轻地点了点，面前怪叫不已的霍单便瞬间成了灰。那双幽紫色怪异的眼睛也没了神采，如同灰了的石头。

他死了。

死得轻飘飘的。如同他这个人一样，身为凡人时，被人视作蜉蝣蝼蚁。

有人会恨他，却没有人会记得他。

霍单没了那魇术，便孱弱不堪。

即使境界已达金丹，却远远没有金丹的实力。唯有的几分战斗力也只是他与蛛灵结合从而吸取的。

与其说是霍单习得这魇术，倒不如说是这魇术寄生了他。

即使施魇者死了，这个幻境依旧存在。这个魇术，早已脱离了掌控。

顾执玉即便不出手，霍单也会死。

在方才的那一瞬间，霍单眼中的紫光大盛。这是那魇术察觉到宿主虚弱，准备离开。

连同吸取他全身的诡道修为。

霍单这幅模样，若没了修为，定是死得不能再死。

顾执玉在魇术离体前便先出手了。

他记得，当初原书里主角受碰见这魇术时，施魇者并非是这蜘蛛。且原书里说了，这魇术是可以被继承的。主角受便继承习得了这魇术。

顾执玉早有防备。

他那一击，不只杀了霍单，还连同试图离开的魇术之灵一齐碾碎了。

那是一只邪恶的东西。

*

周围很暗，但顾执玉知道安之流在哪。

他向安之流走去。

霍单已死，他幻术的作用虽有减弱，却还是有影响。

少年呆愣愣的。听见声响，警惕地抬起头来。

可眼睛受伤，什么也看不见。

黑暗之中，少年浑身都是密密麻麻的伤口。一只眼留着血，却还是硬撑着抬起头警惕着四周，嘴抿得死紧，苍白的脸上嘴角一抹淤青格外扎眼。

“安崽。”

“安之流。”

顾执玉不敢轻易动作，只轻轻唤着他。

他知道，在现在这个幻境的时间里，安之流还不认识他。

小猫很警惕。

特别是被人伤过之后。

顾执玉不想吓到他。

这已经是顾执玉来的最快的速度了。在蜘蛛进入这个幻境之前，他怎么也找不到幻境入口。

可他还是来晚了。

安崽看起来很不好。

“别害怕。”

“以后不会再到这样的地方来了。”

顾执玉低着头，脸上的轻柔凝结在了眼底。语气难以抑制地带上了有几分怆然。

这里是白家地牢。

这里是金阙州。

在这幻境之中，安之流没能出去。不过顾执玉来找他了。

而在曾经的现实，他逃出去了。

遇见了顾执玉。

“以后会住在一个温暖的地方，有很美的花，有甜甜的糕点。”

不会再有这么苦的时候了。

不会再有了。

即使原书里，安之流自始至终都深陷命运的泥潭。

他长成了一朵灌满黑水的花。

于狂风暴雨之中摇曳，身上布满尖锐的刺。

终于，风雨停了下来，可身上早已千疮百孔。

他活不长了。

拼死挣扎，也不过是活得更痛苦了些。

顾执玉突然非常庆幸那日自己来了金阙州。

打破了安之流之后所有的命运轨迹。

囚灵深渊很深，很黑。下面是无数穷凶极恶之人的孤魂。只站在崖上，便能听见里面恶鬼的咆哮。尖锐刺耳，怨气极强。

谁也不知道安之流是怎么在里面活下来的。

他当时，那么小小一只的猫崽，顾执玉一只手就能捧起来。刚从地牢里出来，又到了另一个炼狱。

此后，迫不得已去了诡域又修了诡道。付出极其痛苦的代价，在短短几年内，于诡域立足。

成了很厉害的反派，也报了自己的仇。

偏偏那日，金阙州出来了一个顾执玉。

有一个人想将安之流养在温室之中。

即使他不适合那里。

“师兄，师兄……”

少年口中忽地传出些含糊的声音，极其微弱，可顾执玉还是听见了。

他在喊他。

那声音很轻，带着雏鸟归巢般的依恋，又似是不可置信。

*

安之流脑袋一片混乱中时，听见了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让人感到心安，如暖阳般。在曾经每个难捱的夜晚，安抚着他。

于那个无尽黑暗的地方将他拾起。

“哪里来的小猫？”

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