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郎的眸子瞬间被点亮,像是黑暗中的猛兽瞧见一只肥美的山兔正朝自己跑来。
说不馋是假。
感觉到腰上的手逐渐收紧,少女抬头,耳旁传来的声音已经变得低哑。
“这个……夫人在教习嬷嬷那里也学过吗?”
“……还记得一些。”
夏挽情的脸赤红如血,牵起陆拾弋的手走过屏风。
夜色正浓,罗帐春色斐然。
陆拾弋倚靠于软枕之上,眉眼弯弯,饶有兴致,瞧着正皱眉苦恼的妻子。
“夫人若是为难,不如今日就……”
“不为难,我记着的。”
夏挽情娇媚的面容半隐在烛光后,她伸出葱白的双手抚上陆拾弋胸膛,面颊绯红,侧过脸继续摸索。
十指发凉,刚好缓解了身上的燥热,所到之处如春风拂过,随后万物苏醒。
陆拾弋原本只是想逗逗她,如今却心生一股恶念,期待她到底还能做到什么程度。
池塘里的几尾青鱼还在水里追逐,一个甩尾将水面掀起涟漪,潋滟水光洒在枯败荷叶的杆子上,引起阵阵颤动。
罗帐里的少年突然仰面闭眼,绷紧了全身的肌肉,随后再睁眼,眸色深不见底。
“夫人……”
一滴汗珠从夏挽情额间滑落,她仍眉头紧皱,双手颤抖。
“夫君别做声……”
西窗烛幽曳,暗香始云来。
夏挽情香汗淋漓,长衫自肩头滑落也未能顾及,虽然今夜无风,她腕间的手串仍是丁零响个不停。
许久,少女没了力气,瘫倒在陆拾弋身侧不住的喘息。
“我实在没力气了……”
陆拾弋得了便宜,心满意足懒了这会子功夫,早已按耐不住躁动的心。
下一刻,夏挽情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托住腰身,一个翻身被圈在了眼前人怀中,他倾身上前,将她整个笼罩。
“夫人已经做得很好了。”
她瞪大双眼瞧着陆拾弋,潮红未褪的面容染上一丝惊诧,还未来得及开口,唇瓣已被吻住。
这场夫妻间的拉扯,正式由陆拾弋夺回了主导权。
他呼吸又重,像暗中观察已久的野兽,享受尽猎物的讨好求饶之后,张开了血盆大口。
“陆拾弋你……”
剩下的话语被悉数咽进喉咙,夏挽情再想做什么时双手已被擒住,酥麻的感官在夜色中放大,她几乎要被这夜色揉碎。
直至三更的钟声传来,卧房蜡烛燃尽,这夜色才终于沉静下来。
**
辰时,入秋的清晨凉意渐深。
夏挽情将被子往怀里拢了拢,发现自己被身后人牢牢抱在怀中。
陆拾弋均匀而餍足的呼吸声从脖颈后传来。
他很少睡到这个时辰还未醒。
“骗子。”
轻咬下唇,夏挽情在心里悄悄骂他。
掀被下榻,她披上外衫走出屏风,唤杏桃伺候洗漱。
“王妃,苏掌柜一早派人送来一封信函,嘱咐说一定只能交给王妃,王妃现在要看吗?”
夏挽情将漱口的茶水吐掉,接过手帕擦嘴。
“拿来吧。”
展开书信,只有短短两行字:
妹妹见信即刻出府与我相见,一人前来即可,切记!
她眉山微蹙,将信揉成一团。
转过身,屏风的另一边还隐约能看到陆拾弋侧身安睡,他乌黑的眼睫不时轻颤,薄唇带着笑意,自有一派春风得意的模样。
夏挽情心底疑惑更甚,她吩咐杏桃不要打扰王爷,随后走出房门,叫人备马车,到珠宝行来。
苏檀儿焦急之色跃然面上,双手绞着手帕在铺子里来回踱步,终于听见街市传来马车的声音,她迎上前去,不等马车到门口就叫车夫停下。
“妹妹!”
夏挽情掀开帘子,还未下车,苏檀儿伸出玉臂将夏挽情连拉带扶,牵着她去了铺子隔壁的茶坊。
“姐姐何事这么着急?不能去铺子里说吗?”
苏檀儿将夏挽情带到二楼的一个小间坐下,朝茶坊对面看了一眼,神色凝重。
“不能在铺子里说,只能单独告诉妹妹!”
“到底怎么了?”
苏檀儿媚眼轻挑,语气间尽是愤愤不平。
“妹妹可知晓,此次郭、崔、沈三人的贪污旧案,皇上赏赐了荣亲王府一万两白银?”
“知晓。”
郭译伏诛的第二日,李律就以办案有功之名赏赐了陆拾弋和夏挽情一万两白银,既为安抚陆拾弋为母家复仇的心,又全了自己当年轻信郭译的愧疚。
她知晓陆拾弋并不在乎皇帝,他只想为母妃一家平反而已。
苏檀儿见夏挽情神色如常,还一副相信陆拾弋的模样,气得直跺脚。
“那妹妹可知晓,咱们铺子对面新开了一家胭脂铺?”
“知晓,上次姐姐来府里瞧我,不就告诉我了吗?你还道那胭脂铺的小娘子生得俊俏,笑起来如滴水的葡萄那样通透灵逸呢。怎么,姐姐是怕自己被比下去了?
大可不用担心,如今的长安东市谁人不知你……”
“不是!”苏檀儿急得打断夏挽情,“我昨日才知晓,胭脂铺娘子开店的钱是王爷予她的!”
说完这句,苏檀儿有些后悔,这样心急的说了出来,可叫她怎么接受。
夏挽情脑子里响起一声闷雷,她愣神半晌,伸手扶住茶桌,试探性地开口:“姐姐说的是安亲王吗?”
苏檀儿不敢直视夏挽情,只好低下头继续绞折手中的丝帕。
可他分明不是这样的人,若只是寻常的予以钱银,苏檀儿断不会如此。
“或许只是寻常的营生不善,寻着府里的关系借了些走吧……姐姐难道知道了些旁的?”
“那娘子说,原本只是打算借,但王爷说了其他,只需答应他,这钱就不用还了。我一听哪里还坐得住,就赶紧来你府上找你,不想王爷还在府上,就只好留书信让你来寻我了。”
说着,苏檀儿握住夏挽情有些冰凉的手。
“这其中都予了他哪些便利,还得妹妹好好问问了。”
夏挽情抽出手站起身,原本娇艳迎春的面容蒙上一层烟云。
刚走出茶坊,长云迎上来,夏挽情远远瞧了一眼对面的胭脂铺,一个彩衣斑斓的身影从里面闪过。
“王爷起了吗?”
“禀王妃,王爷起了,奴婢出门来接王妃的时候,正遇王爷要出门往安亲王爷府上去。”
“回府。”
跨进家门,夏挽情立刻召来府里账房,将最近的账簿一本本全部拿来她细看。
天不知何时阴沉下来,看样子,一场秋雨在所难免。
榻上的少女翻看账簿,面上越发不悦,将其中一页摊开,置于账房面前。
“这几笔账为何突然放宽了这么长的时限?你胆敢背着王府私予他们好处?”
账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禀王妃,这几笔账都是王爷安排小的将时限放宽,王爷说表面放宽了十年,实际收回的账目总数却有增添。”
夏挽情越看越不对劲,原本府上的一些寻常花销被陆拾弋增添了不少,全是加在她吃穿用度之上,还有铺子里新添的货品,数量上较以往都有添补,每笔的盈利反而下降。
王府存银锐减,夏挽情眉头紧锁。
再说借出给胭脂铺,竟不是第一笔,先前已有染坊和绸缎庄,背后的原因还得问正主。
少女面容染上怒气,一双杏目微眯,将账簿合上。
长云在书房外小心候着,门突然打开,夏挽情迈步出来,语气少见的带了些威慑。
“去安亲王府。”
**
陆拾弋正和李怀安翻看着从豫州送上来的案卷,一股凉意自脊骨爬上他后背,引他浑身不适。
“怎么了?可是这些书信有问题?”
面容清俊的少年摇头,说不上这一番感觉的由来。
“有了胡姬的遗物和这些记档,足以恢复我母家清誉。多亏三哥近日来的奔波。”
李怀安垂目低笑,随手将书信收回放好。
“我也有私心。自你回来,父亲终于开始注意到我这个儿子的作为。有这个能证明自己强过你的机会,我也是为自己。”
陆拾弋粲然一笑,与李怀安对上目光。
君王家天下,他与三哥终是有了各自的得偿所愿。
门口仆人在门外轻声:“王爷,荣亲王妃来了。”
橙黄色一抹晴艳迈步进来,二人才注意到门外的天不知何时已经阴霾下来。
“不在府里将养,来这里寻我做什么?”
夏挽情躲开陆拾弋伸来的手,审视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漠然。李怀安察觉到环绕在少女身上的低气压,轻笑一声。
“就在府里用午膳吧,我吩咐厨子多做几个菜。”
说完赶紧走了出去。
陆拾弋讪讪然收回手,站得恭敬。
“夫人这是又生气了?”
“说说胭脂铺的小娘子是怎么回事吧。”
少女见只有他们二人,干脆坐了下来,抬头看着面前的少年郎。
先是在脑中反应片刻,一抹笑意爬上陆拾弋嘴角,想起这么个“胭脂铺的小娘子”。
此刻少女娇娇俏俏,润泽玉嫩的面上怒容正盛,撅着嘴仰面瞧他,他负手而立,倒像是真做了什么错事一般。路过的下人见此情此景,更加坐实荣亲王“惧内”的传言,加快脚步走开。
见陆拾弋笑意深深,却不开口,夏挽情娇嗔道:“说啊,妾的好王爷到底向她讨要了什么,几百两白花花的银子竟说不要就不要了?”
“夫人以为是什么?”
夏挽情气极,站起来拉住陆拾弋的衣领,反被他一把抱在怀里,一个转身坐在椅上。
“夫人这是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