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郎笑意涔涔,不顾膝上少女的挣扎,执意要将她抱在怀里。
“不过是以物抵债,未来那铺子上的每一块新鲜样式的脂粉、香膏,都第一份送到府上给夫人试香。”
“你怎知那女娘做的脂粉我就一定喜欢?你认识她多久了?”
下巴搁在夏挽情颈窝,陆拾弋鼻息间满是她的香气。
“是许二叔说有一位女娘制香手艺了得,之前旱灾受了难,在寻他借银两,我想来父亲赐的赏银无论如何不能就这么默默收下,他登基以来一直崇尚廉洁勤俭,我该是寻着机会也做做善事才好,就让许二叔应下了。
怎么,许二叔只说了一半吗?”
陆拾弋眼神凿凿,坦坦然没有一丝闪躲,他问这句,倒是让夏挽情没了脸面。
“其他呢?染坊也是?绸缎庄也是?”
郎君脸上笑意减下几分,眸子清透,声音也带了一丝凉意。
“都是寻着许二叔问过来的手艺人,铺子开张的时候带夫人去看。”
说着,身下人坐直了几分:“夫人平日里用度节俭,一直是长安王孙夫人间之典范,怎的对此事如此在意?莫不是有事用银,瞒着为夫?”
陆拾弋在心里存着一丝期待,希望她能主动将两人之间最后的一道隔阂拉开。
夫人的秘密。
他这样想着,在内心默默绷紧了神经,搂住夏挽情的手更用力几分。
“捏疼我了,”夏挽情未曾察觉到他这般细腻的心思,双手撑在他胸膛,略一用力起身站好,“夫君聪明绝顶,从来只有瞒我的份,哄的我团团转,傻兮兮的卖力气,我哪里能瞒到你?”
朝门口走近几步,才察觉门外的天已经开始下雨。
淅淅沥沥,溅起地上尘。
天近正午,夏挽情的肚子突然不争气的叫了两声,她方想起,从晨起到现在粒米未进。
陆拾弋收回目光,藏好眼底一丝失落,站起身挽住少女腰身。
“夫人饿了,去用午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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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深秋,皇帝的生辰宴在宫里举行。
华灯红墙,金碧月映,文武百官携妻眷,于宴楼之上,为皇帝祝寿。
李律高坐主位。
龙椅之上,他终于有了一丝家主的感觉,是儿女绕膝的满足,是兄友弟恭的诚悦,他端起酒杯,台下一众皇子嫔妃,文武大臣皆一同举杯。
“如今盛世太平,林家沉冤得雪,朕四子君安也平安归来娶妻,甚得欢欣,感天恩戴德,今日与众卿同坐同饮,祈求天祥福善,国运恒昌!”
“祝天祥福善,国运恒昌!”
丝竹声起,台下舞姬鱼贯而入,随乐声起舞。
“若不是皇上说起,妾都忘了王爷的本名。”
夏挽情坐在陆拾弋身侧,瞧着大家都恪守礼仪,只敢悄悄在桌下用指尖在他腿上摩挲。
陆拾弋不甚在意,面对热闹的场面反而冷冷淡淡。
“夫人只消记得,我是夫人永远的十一。”
两人悄声调情,只落了皇后张氏的眼里。
对于这个失而复得的皇帝四子,她丝毫没有将之放在眼里。
母家已经没落,娶的又是个无权无势的商贾之女,既无军功,又无实职,相比之下,她更担心在朝中颇有名望的皇三子李怀安。
不过皇子王孙过于专情非好事,他们应该多娶姬妾为皇室开枝散叶才是。
张氏放下酒杯,将目光落到夏挽情身上。
“夏氏。”
见皇后叫她,夏挽情连忙起身行礼。
“妾身夏氏,见过皇后。”
“你嫁入王府已有半年,吾可是听说了不少你们夫妻美满和睦的传言。”
夏挽情不知皇后此话深意,悬心以待,不敢尽言。
“妾身承蒙皇恩,嫁入天家,只求尽心侍奉王爷,以报万一。”
“哦?”张氏凤眼微眯,语气中多了一丝严厉,“那吾怎么听说,王爷还有一‘惧内’的名号,夏氏平日里莫不是仗着王爷宠爱,事事要强了?”
夏挽情不甘,正要抬头回应,陆拾弋按住她双手,起身鞠躬。
“陛下、娘娘,市井传言无实,儿与夏氏举案齐眉,万事往来只求携手,儿敬她爱她,所以事事愿意与她相商,并非外界传言所说,望陛下、娘娘明鉴。”
张氏淡淡一笑,这笑意却未到眼底。
“既是如此,夏氏也要谨记,为皇室开枝散叶才是要紧,吾见大臣亲眷中不乏清秀佳人,若是夏氏有中意的妹妹,也可以与陛下说来。”
吃不准皇后是试探,还是早已定了臣子中的某位女郎,夏挽情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这个朝代,男子的三妻四妾问题,内心厌恶,一股酸意自胸腔涌上来。
陆拾弋见她不应,以为她抵触,便又拱手行礼道:“儿并不……”
“呕……”
见她忽然转俯身作呕,众人将目光聚焦在夏挽情身上。
片刻,她擦净嘴转过身,半带含羞半遮面,向皇帝福身。
一旁的马淑妃嗅到了一丝不寻常,八卦之心顿起。
“荣亲王妃这是……”
一抹赤红自脖子爬上夏挽情面颊,她双目含春,看了不明就里的陆拾弋一眼,柔柔小意。
“近日来总感不适,需要食酸来压,方才没能忍住,还请见谅。”
陆拾弋终于听懂了,俊眉单挑,脸上的神采又扬起一分,在烛光映照下熠熠生辉。
俊美英武少年郎,叫台下的女郎挪不开眼。
李律以为自己的第一位皇太孙已经有了眉目,虽端坐在龙椅之上,握住酒杯的手却暴露他此刻激动不已的心情。
“这可是大喜,烛儿你怎么不早些说来?”
随后又侧过身,对皇后张氏道:“夏氏初次有孕,诸多事宜都要皇后多帮衬。”
“是。”
既是如此,张氏也不好再将纳妾一事深究。
众人闻言纷纷起身,朝陆拾弋二人道喜。
“恭喜荣亲王。”
陆拾弋讪讪回礼,眼里满是笑意和宠溺,轻叹一口气。
这下可如何收场?
夏挽情丝毫没觉得不妥,俯在陆拾弋身后扮娇羞,饶是天天见着他们的长云侯在一旁,也为这一对天作的璧人惊叹。
身前的郎君玄色蟒袍,玉簪金冠,腰身劲瘦但肩膀宽厚,愈发显得丰神俊朗,恍若年轻的神明。
明媚娇花一般的少女依偎在他身侧,粉衣粉裙外绕一条镶金丝的碧色披帛,和腰间的一块玉扇相衬,手若葇荑,肤若凝脂,浓桃艳李之色,倾国倾城之姿。
丝竹声毕,舞姬缓缓退场,新的节目又将上演。
见方才离席的夫君迟迟未归,夏挽情在宴楼后的花园里找到陆拾弋,他正站在花园的湖边,微风将他的衣袍吹起。
“夫君在看什么?”
“母亲喜欢水,所以父亲总能在这里找到她。小时候,她总带我在水边消暑,所以我很早就学会了游泳。
母亲总说,我不是为她学的,我那时不懂。
直到那次我在将军府的后院救了你。”
月色下,少年郎回头,将身旁的少女牵到面前。
“挽挽,我不是父亲,我不会等到失去了此生最爱才知道珍惜。”
夏挽情知道他触景生情,叹惋父母的结局。
“你对我很好,我很知足。”
“可是你……”
陆拾弋话还没说完,湖边清风吹起一股腥味钻进夏挽情鼻腔,引起她又是一阵恶心。
她又俯下身作呕。
“可是吃多了些?”
夏挽情难受得紧,半天吐了些水,又开始打嗝。
杜御医人在宴上,即刻被传召到了花园一侧的凉亭上为夏挽情把脉。
“略有些积食,并不大碍。”
“烦请开些消食舒胃的药来。”
杜御医摆摆手,将看诊之物收进药箱。
“娘娘如今有孕在身,这是药三分毒,能不吃就不吃。
另外螃蟹性寒,娘娘日后若是再想吃,为了肚里的小世子,一定记住,一则不食蟹黄,二则一定要蒸熟,少食。”
陆拾弋俯下身,轻揉夏挽情的头发。
“听见了?不能吃太多,毕竟……”
两人突然反应过来,异口同声道:“等等。”
作者有话要说:客官别走!还有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