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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巴黎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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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

哥本哈根歌剧院迎来了许久未有的满座——于晚上七点开始上演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正是丹麦最优秀的两位青年歌剧演员的第一次分别出演男女主的合作。

二十岁的安徒生和十八岁的林德,外形上无比契合莎士比亚于剧本中描述的少年少女。安徒生高挑俊美,站在舞台上便是鹤立鸡群般,蓝色调的演出服契合着他眼眸的色彩,当他在蒙面舞会上看着朱丽叶出神,台下所有观众都会怜爱这个痴情的少年。但观众们也不会因此嫉恨朱丽叶,因为她的扮演者珍妮·林德的美貌也是有目共睹。

人们能理解他们的一见钟情,当然也会因此更加心碎于结局。

最后一幕中,朱丽叶拿起短刀自尽时,台下已然响起了啜泣声,而当幕布合拢、群演上场致谢时,有不少观众还沉溺在悲痛中难以自拔。

最后,两位主演手牵着手上台致谢时,观众们只能一边掉着眼泪,一边用力鼓着掌,伤心也好、满足也好,他们感觉自己所有的情绪都被这一场歌剧骗走了,属实是一种别开生面的“花钱买罪受”。

票价确实很值,但某种程度上,又觉得自己亏大了……

不管观众们回家后眼睛得红肿几天,歌剧院的后台此刻是一片欢庆,大家抛下排演时的些许龌龊,全心全意地为合作得来的成功欢呼。

两位主演被簇拥着回到后台,还没来得及多聊几句,就被各自的造型师拉走卸妆。

安徒生只能靠在椅背上,仰着头,闭着眼,任造型师动作。

已经卸完妆的群演们的窃窃私语传入他的耳中。

“太可惜了,那样一位美人,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了。”

“没办法,疾病又不会因为美貌放过她。”

“似乎是得了肺结核……”

“现在肺结核还会死人吗?”

“谁知道呢,可能是就医得太晚了吧。”

“我倒是听说,‘肺结核’这种说法是巴黎人喜欢用的幌子哦!真正的原因怕不是梅毒……”

“啊?可是她才十八岁呀!”

“法国人的十八岁……”

群演们的议论声越来越低,直到消失在后台。等安徒生被造型师轻轻拍了拍肩膀,示意他可以起身时,他睁开眼,面前就只站着珍妮·林德了。

珍妮·林德的妆反而比他的简单,没有花多少心思在修饰五官上,造型最大的目的是削减林德张扬明艳的五官,让她不至于在舞台上抢了男主角的气势。

——在台下,不带妆的情况下,两位主演的气势和台上可以说是完全相反。林德骄傲肆意,寸步不让;安徒生温和礼貌,不拘小节。

林德手上套着发绳,正准备束其演出中披散的金色长发,注意到安徒生的视线后,她朝自己的搭档点点头:“刚才是在想什么?”

“听到大家聊了一些八卦而已。”安徒生随意地说,“巴黎最近有哪位女演员去世了吗?”

“哦,这个啊。”林德了然,“他们说的估计是玛丽·杜普莱西,跟我同岁的那个姑娘,不过更广为人知的称呼应该是‘茶花女’。昨天晚上开始,有小报报道了她去世的消息,但巴黎歌剧院官方还没有发公告。”

安徒生的动作一顿:“……茶花?”

林德看他反应不对劲,试探着问:“你认识她?”

“我没见过她,”安徒生抿唇,“但她是我朋友的恋人。”

林德倒吸一口凉气,表情变得有几分悲悯:“那真是……愿你的那个朋友节哀顺变。”

安徒生和林德简单道过别,匆匆回到家中,摩挲着手机,犹豫着是否要拨通李斯特的电话。

电话铃声在他打定主意前便响了起来——李斯特主动打给了他。

安徒生立刻按下接通键。

电话接通后,他听见李斯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喘息间还夹杂着哭泣。

安徒生没来由地忽然想到了幸存的溺水者,在接触到空气时,也是这样竭尽全力地呼吸着,死死抓着最后的希望。

过了一会儿,李斯特的气息才慢慢平缓下来,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汉斯,你相信我吗?”

安徒生不明所以,但还是给出了坚定的回答:“当然。”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李斯特说,“玛丽没有死。”

安徒生表情一变。

“昨天下午,我从伊斯坦布尔回巴黎,在街上看见了玛丽。我还喊了她一声,但可能是大街上太嘈杂,她没听见我的声音,也没有转身回应我。”

安徒生的嘴徒然地张了张,到底还是咽下了“有没有可能是背影很像的人”这一句话。

仿佛是猜到安徒生想说什么,李斯特解释道:“我不会认错她的。而且,我亲眼看见她拐进了一家藏在小巷子里的花店,那家店很偏僻,只有我们俩会经常去买花种。”

“那你后来有去那家店里找她吗?”安徒生小心翼翼地问。

李斯特沉默了一会儿,才干涩地回答:“我去了,但是没有看见她。店长那时候在整理库房,也不确定她有没有进店。”

“然后……我就接到了萨列里老师、波克兰前辈、还有很多很多人的电话和短信。所有人都说:‘玛丽在医院去世了。’”

安徒生哑然。

巴黎,皮蒂埃-萨尔佩特里埃医院。

昏暗的楼梯间里,李斯特倚着墙,拿着手机,神情冷漠抑郁。他能想象到电话那头的友人为何一直沉默,无非也是和其他人一样,斟酌着怎么开口才能温和地戳破他的“幻觉”。

“总而言之,”他垂下眼睛,纤长细密的睫毛挡住了晦暗的眸色,嘴里说着无力的辩解,“汉斯,相信我,玛丽真的没有死。”

他渴望听到的仅有一句“相信”而已,可是所有人都告诉他,大街上的那一幕只是他的幻想,顶多只能算心有灵犀的预警——即使是在幻想里,玛丽·杜普莱西也消失了,恰如在现实中,她失去了生命。

安徒生其实也觉得李斯特只是出现了幻觉——视觉和记忆都是会骗人的。

但听着朋友悲切固执的语气,他宁愿撒点善意的谎言,也不希望李斯特在所有人的否定里,陷入负面情绪的深渊里。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精神,以欢快的语气说道:“嗯!杜普莱西小姐一定还活着!说不定只是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才让大家都以为她去世了,就比如说……克里克医生曾经讲过的异能力!所以,芨芨,我们一定不能自己先灰心丧气!”

李斯特的眼眸因朋友意料之外的鼓励泛起了波光,露出了得知杜普莱西死讯以后的第一个笑容。

“嗯,我绝对不会放弃的。”他许诺道。

他把接下来的近一个月的时间,都花在了寻找“玛丽·杜普莱西”上。不管是动用人脉清查巴黎路口,还是挨个调查和杜普莱西关系亲近的人,又或者是细致地筛查杜普莱西之前的行程——这些都是繁重的大工程,他埋头于其中,并坚决拒绝参加她的葬礼。

“玛丽没有死,为什么要为她举办葬礼?”面对着前来邀请他的人,李斯特皱着眉毛,如此说道。

于是,在昔日艳名远扬的“茶花女”的葬礼上,仅有寥寥几位朋友,虽然平时与她关系也并不特别亲近,但出于善意和怜悯,为她扶棺守灵。她没有亲人,那些肮脏的、混乱的、原生家庭带给她的伤害,被她坚决地扔在巴黎之外。她心中最特别的那个人,也被大家视为她唯一的真正的恋人的那个人,钢琴家李斯特,无论怎样邀请,都始终拒绝出席葬礼。

这场葬礼萧瑟至极,朋友们唯一能为她做的,居然只有在她的棺材里铺满茶花,让她最爱的花朵陪伴着她前往冥界。

变化发生在葬礼即将结束时。

一位青年快步走进教堂。当被神父询问他与逝者的关系时,青年沉默了一会儿,自称为“一个默默无闻的追求者”。

他金发碧眼,眉目清俊,身形瘦削,穿着黑色的长风衣,胸口别着一朵雪白的茶花。

大家都以为,他准备将那朵白茶花献给逝者,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他只是定定地站在玛丽·杜普莱西的棺材前,凝视着她依旧美丽的面容,静立了将近两分钟。

在这种安静的、微妙的氛围里,有一位操持葬礼的朋友鼓起勇气问道:“先生,您是有什么话想对她说吗?”

青年沉吟片刻,请求道:“可以麻烦大家站得远些吗?”

善良温和的人们看了看彼此,如其所愿地退到了听不见对方说话的地方。

青年俯下身,动作轻柔地抚摸着逝者的黑发,仿佛他们从前相会时那样。

他用很轻很轻的气音倾诉道:“我曾希望我能像一个百万富翁似的爱您,但我力不从心;您也许希望我像个穷光蛋似的爱您,但我又并非那么一无所有。最后,我只能祈求您忘记我这个无关紧要的名字,也哀求上天允许我忘记那个无法实现的美梦。”

“奈何上天不公,罔顾人愿。”

“您现在这样……算是以什么形态活着呢?您就沉睡在我的身边,我又怎么能忘记您呢?”

他神色哀切,手掌虚放,隔空抚摸胸口的白山茶。

花朵中央,黑发的女孩睡颜恬静,眉眼弯弯。死亡洗去了她身上过于成熟的妩媚气质,让她的面容呈现出某种纯洁高尚的神性,像是历经打磨的珍珠,又像是传说中维纳斯的诞生。

在长久的、美丽的、无忧无虑的梦境里,她走在阳光灿烂的大街上,于人声鼎沸中,听见了一声熟悉亲昵的呼唤。

作者有话要说:1.小仲马在杜普莱西葬礼上的那段台词改编自《茶花女》。

2.关于小仲马、李斯特和茶花女——

1845年秋天,小仲马由于经济拮据(为了给茶花买买买而背负巨额债务)无法再支持杜普莱西,于是被这位交际花迅速抛下,两人分手。

1846年10月,李斯特遇见杜普莱西。

1846年11月,杜普莱西写给李斯特的信:“请带上我,带我去任何您想要去的地方都可以。我不会成为您的负担。”李斯特并没有答应她的请求,但向她许诺:来年夏天,带她去君士坦丁堡(今伊斯坦布尔)旅行。

杜普莱西没有能等到这个诺言的实现,她死在1847年2月。

1847年,李斯特在波兰听闻杜普莱西死讯时的回应:“她是我爱过的第一个女人,现在已沉眠于某个不知名的墓穴,肉身将被虫子啃食。想到她时,我心中颤动着奇怪的、哀伤的音符。”

1848年,小仲马以玛丽·杜普莱西为原型,创作出小说《茶花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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