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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现pa‖苦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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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里舞乐声震的花云应脑袋疼,她拉开椅子朝调酒师颔首示意,抬手将乌发别到耳后。发间荷叶托莲的头饰触感冰凉,如同三九天一泼冷水来得醒神。旁边坐了位容貌俊秀的长发男人,清白瘦骨,袖别玉昙,风姿神彻。看她,低笑了声。

“好嘛。”他眉目含情风流,“乖徒,这杯我请。”

这场面着实像极了哄骗女大学生现场,看来不过双十年华的少女神情自若,盯着杯中琉璃似的茶色酒液。她确实喜饮酒,这爱好还是跟叶鹤舟学来的。如果这个点有记者在外蹲着,想必明天头条就是花家新任家主深夜买醉,幽会神秘男子。

花忱死的不明不白。

她眼前这位是宣景集团的股东之一,现总裁宣照的血亲,宣望舒。按理说这样类似小说开局的场面总该发生点什么,然而很可惜的是谁都没旖旎心思,建议是盖着被子纯聊天。或者说,事情的走向发展本该是天真少女求助兄长昔日挚友反被吃干抹净。但花云应看他,眼底是十足的凉薄。

“都是千年的狐狸,玉老师。”容色清丽的少女眉目不惊,有片刻瞬间眼尾利似刀锋,“今朝不比往日血雨腥风,步步诡谲,一定要唱这出聊斋吗?”

宣望舒多情眼望着她,闲聊般慨叹:“你叶军师那个性子,为师可拦不住,乖徒心里竟也没数么?”

花云应神色冷淡,又低头抿了一口酒,像吞了百川雪冰,入喉如火烧灼。经年苦恨早在长久光阴中被消磨,人面桃花,东逝碧水,她永远是不曾锈蚀的泊雪刀。往昔死了一个叶韵,今朝牺牲的只能是花忱。这么一想来,居然倒也还算合理。

苍白残灰一捧装在檀木盒里,花云应彼时接过那只盒子,想的却是曾经。她以前和少卿戏言,若当真有朝一日云中郡主身死,把她这具骸骨烧干净吧。这样污水泗流的人间不必再来,涅槃没有任何意义,还不如魂飞魄散。只是未曾料想,花忱竟比她更早一步死了,这会就被她拿在手里。

世家诸位背后议论纷纷,花家新任掌权者太过冷心冷性,又叹花忱年轻有为,可惜死的早。这草草一句章节定论,悲切有几分真心看不清楚,动摇不了花云应半分。她听过太多穷途末路之人的嘶吼,能求上晴昼阁的都是心性狠绝者,能镇压刀兵的惟有更锋利金戈。很巧的,她作为碧水楼的底牌,天枢军能当百万人的军师,最该是刀。

花家人生得一副南塘风貌,骨子里刻着大漠沙如雪的横山孤雁,做事向来剑走偏锋,有时甚至堪称自寻绝路。温良斯文的南国公,娴静花照水的云中郡主,君子如玉的花家世子…。撕开这层人皮衣冠,你我哪个不是禽兽。她懒得和玉泽吵。

“暗斋叶韵,以身诱敌,救一城百姓。”花云应这话说的意味不明,指尖沾着玻璃杯上的凝水,在桌上画了只细犬,“分明是为了复仇,和挚友共同筹谋十数载,一朝出了纰漏,不得不为之而已。”

她抬起那双清水寒的碧眸,冷似熙王案沉冤得雪那日的月亮,凉薄到有一种你被爱着的假象。但错觉永远只是某种特定的谬误,这平日最会开解人的心理咨询师吐出字句,竟也刀刀致命:“那这次,我亲爱的哥哥,又是为了什么必须去死呢?”

花云应是不太高兴,倒不是特意针对谁,只是恼怒于对方不知会一声就开始演。凌云心来送遗物的时候表情挺真,她大半夜坐在空无一人的马路边,地面亮晶晶的像洒满了盐。于是无端想到还玉煮茶时,喜欢在手边放一小罐盐。同文行把持景朝盐铁冶炼多年,送来的自是最好的,他就舀一小勺倒进火里,以判今日云风天象。好咸啊。

“你呀…。”宣望舒叹了声,“明知故问。”

这问题确实称得上无聊了,除了那群官途亨通的大人看世家不顺眼,还能有谁敢对家主动手。车祸坠崖做的本该天衣无缝,可惜掉下去的那位是花忱。花云应想起玉泽当年在寒江,和她一起坐在悬崖边,望着崖底江水涛涛逝流去。然后徒劳的问疼吗,云中郡主难免啼笑皆非,她是怎样的人,对方难道不清楚?从不后悔,我行即我道。

很奇怪的,景朝迄今为止已逾万年之久,连当年吃饭用的碗都被摆在博物馆里,他们这些存在却对那短短瞬息几十年记忆犹新。文司宥疯,宣行之狠,宣望舒难解生死恨,凌晏如心有万民,宣望钧为天下苍生。其他诸如种种,纵此生难忘。

“我不挑明了讲,您会说吗?”花云应搅着半融化的碎冰,语气平静又从容温和,“我哥一死,多少人恨不能吞我骨肉,将还玉也嚼碎咽了。有人问活着怎么就这么难,我出身世家衣食无忧,也大言不惭,活着其实不难。或者,要我讲个碧水楼笑话吗?玉统领的亲学生说,我好想死啊,但死掉好难。如今想想,死也不过魂飞魄散。把自己活剐凌迟了,并非做不到。但像个人活着太难。”

调酒师对这话置若罔闻,花云应将酒杯撂在吧台上同样没人理,玉泽的阵法造诣精进不少。她这话已然堪称咄咄逼人,景朝曾经的熙王世子用昳丽春瞳看人半晌,叹道:“是路引。他们以为能启景宸帝陵的引信在你花家,所以花忱不得不死。”

花云应觉得她就没听过这么荒谬的事,这话可供吐槽的地方实在太多,一时竟不知从哪说起。说实话,她第一反应居然是,那他们为什么不去挖你们宣家人祖坟。然后回过味来,随口道:“他们直说想要花诏录不就得了,跟当年暗斋似的直白点多好。换个名字,就能变成全自动信息化花名册一体机了吗?宣师兄知道他要被挖坟开棺了?”

“你猜?”宣望舒露出微妙笑意,话锋一转竟是讲起了古,“九州众修士亡于命数,死前不甘,以毕生修为做封印,保留了只言片语。这就是现在考古界所说的九州遗简。巧是前不久,昆仑脉出土大量文物…证据直指金兰不知哪朝哪代的皇陵。”

花云应沉默半晌,说:“宣行之最后是被挪进去了对吧,别刨宣师兄坟了我看,挖摄政王的也行。”

她倒也不是真恨人到那份上,一切历史从过去看都有其局限性,现在也不会怪谁人某某了。可惜他虽算计筹谋十数年,只为夺取皇位还因花家横插一脚没成功,但所做功绩难否认。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当年情况很难将他所作所为公诸于世,但如今让后来人挖一下还是可以的。毕竟他们不信道听途说,亲眼所见总行吧。

“还有。”她说,“给我背《九州通史》有意思?”

玉泽对此回答:“乖徒,这是历史系必修书目。”

花云应深吸一口气,好悬才没让自己亲老师血溅当场。物是人非都已经非成这样了,只有她老师阴阳怪气噎人的本事一如既往,怎么不算一种坚守初心呢。她微笑起来,缓缓道:“他们挖景宸帝的坟做什么,不能因为一群蠢货曾经试图用红楼梦控制所有人的思想成神,就跑去破坏文物吧。”

“乖徒当年跟文教授学的金融,反倒是他报的文学兼修历史,真可惜。”玉泽笑道,“有帛书记载景朝曾无比强盛,不仅因景宸帝是难得的明君,他手下更有一群能人异士。三头六臂者,身形巨如象者,面无血肉而骷髅者,皆非人族。那些人这次资助考古系下墓,为的当然不是里面所谓的文化传承,而是——在传说中,鬼神非人的力量。”

花云应冷冷地说:“玉老师,我有七手八眼吗?”

玉泽被她这话逗笑,给自己倒了完全无勾兑的烈酒,将钱压在吧台上。在某一刻,有什么事物悄然生发,天地寰宇为之改变。花云应撩起眼皮去看他,灵力震碎还没成型的幻境,虚化的绚烂流光继而重构。她没再拦,端看这人又作什么妖。

麟德殿。

花云应看向明堂前灯红酒绿的舞池,一群年轻男女载歌载舞恍若未闻,顿时觉得颇为头疼。玉泽轻佻道:“这是他们给出的复原图,邀请我作为指导教授随行。条件宽松,薪资丰厚,给鸡拜年。”

“宣望舒,我才是鸿鹄。”花云应面上没什么太真切的表情,语气如同幽幽鬼火冰凉,“你无论作为狐狸还是青龙,都跟鸟雀一族沾不上边,谢谢。”

“譬喻而已,不若让为师给你补国学?”玉泽态度还是散漫,确实没把这事放心上,“花忱本没打算死的,可惜对那群人不胜其烦,一锅端了最好。”

花云应扯了个发圈递过去,说:“知道了。但你头发快散了,重新扎一下。还有,给我倒杯冰水。”

“乖徒,你喝多了?”玉泽略有惊奇地看她,一时也没发现什么异样,“待会为师送你回花家吧。”

“不…。”花云应有点迟疑地摇头,把冰水倒进只剩一堆碎冰的酒杯里,“我哥死的不明不白,至少在外界看起来是这样的。车祸就算了,还有坠崖这种拍电影似的戏码,肯定有人□□白脸借题发挥。这样才能谋取我和还玉的信任,成功要走花诏录。毕竟是陵墓钥匙,不在手里怎么安心呢?”

碎冰凝成坑洼不平的球,悬浮在玻璃杯清澈透明的水里,像一轮会自我转动的月亮。她想起当年弄权者的操作如出一辙,果然古往今来的政治家心肝都类似。彼时玉统领送了叶韵去死,她坐在窗边朝外看,失手倒了半罐盐,一下把泥炉火压灭了。烛焰熄而无光,白玉杯中酒液幽碧,倒映一弯锋利弦月。深空夜幕雀蓝,银盘圆月高悬。

她说:“我当时真以为你是恨他的。”

花忱有很长一段时间跟宣望舒意见不合,两人从决策到思想,除了已知共同的敌人,没有任何相似之处。花忱假死,死的太像真的。花云应和花复暄一度以为玉泽暗下黑手,然而事实证明不是这样的。后来叶军师说,扶鹿江水是苦的。其实那是失血过多造成的错觉,结果却谁都没说话。

月亮怎么会是甜的。

玉泽口中叼着发圈,依她所言重新扎了马尾,秀美面孔如同惑人精怪。花云应打量着四周琳琅雕饰,松风高殿,白玉明堂,与她记忆所存别无二致。金兰帝陵乃景朝重地,全部仿照皇宫,以青铜浇筑。了了曾幽禁于此,为皇家作岩彩壁画。

以前的人常对鬼神抱有幻想,称其驾云驭雨,行状诡谲,无所不能。殊不知,其实鬼神也与人似同,苍骨残骸透魍魉血色,青铜黑石下埋藏活着的心。帝陵啊…。凡俗贪图不过长生,或短暂一命里,能为所欲为的力量。若贪心,二者兼渴。

可如是那般神异,今朝也化灰一捧。

曾作为景朝战神的鸿鹄垂眸,看碎冰一点点融化成水,折射出斑斓光影。这个人间啊,就像她手里一捏即碎的玻璃杯子。脆弱不堪,美丽至极。

玉泽说:“同谋者,我没理由背叛他。”

花云应对上他的眼睛,也曾见浪子庸才,江潮山青,而今一片澄明。凡俗无论死生,本质上都是常事。她不肯自诩仙神,此方人间该属于人间。

“您说得对。”花云应同他走在街上,夜风吹彻凉意,“三千场鸿门宴后,也不必防人提刀了罢。”

“是呢。”玉泽玩笑,“当年可怕了,怕谁一刀扎穿为师的喉咙。和他同归于尽,也得不到想要的。”

“凭您那个混不吝的疯劲…”花云应看人一眼,侬翠眼瞳中无喜无悲,“实在很难信这话是真的。”

“是真的。”玉泽说,“宣望舒不太想活,但不能死。”

空无一人的路走到尽头,如昔年谁循群星,行苦旅,以达行舟的岸。花云应在分岔口回首,乌檀发被风扬起,像旧日的她挑灯观世,眼底微火荧荧。那是不知多少年前,往歧途求索后的终局。

云中郡主笑吟吟,她也笑道:“那么,再会。”

*

一盅金风里盛的月亮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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