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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人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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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浙一带距离建京有五百多公里,从云泽山启程,一路途径汾阳城、玄武城、潭州城、洪州城、建州城,从建京穿城流过的滇水出城后一路向东化为晋朝境内最长、流域面积最广的常江。

江浙一带有两个大省,江宿和浙杭。

此时,常江正在汛期,天空中暴雨倾盆,打到江面上,江面上湍急的水流还兀自打着旋。那旋涡裹挟泥沙以及从上游受灾地冲来的物件,一股脑儿风卷残云般往下奔去。

所及之处,除去波涛怒吼声,只剩下江水麻木无情的冷漠。

连天暴雨,大坝决堤,常江汛期,三者合一将是灭顶之灾。

他们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也花费快三日才堪堪赶到扬州城外。

此时虽为清晨,可天公不开眼,仍是一片晦暗。路面坑坑洼洼,泥泞不堪。

江晚岑丝毫没有困意,自前日清晨在马上熟睡后,越靠近扬州城越难以入眠。

不止是她,整个云泽山弟子起初还有人互相调侃,渐渐地趋于死亡一样的沉静。

她一路过来,不止瞥见洗菜做饭的灶炉、褪色的床具几案在江中浮浮沉沉,还有被江水泡得面目全非的躯体,一个接一个如建京孩童玩过的木偶一般,了无生气,任惊涛骇浪摆布,大有遍布大半个江面之势。

江水一拍打,有些躯体撞上岩块,瞬间破碎得不成样子,血水蔓延。

她望向江面,喉头里似卡有一颗砂石,咽不下去取不出来,单单只是膈得人生疼,“有多少大坝决堤了?”

话音轻得,像是问自己,又像是在问其他人。

顾柏舟微微垂头看去,怀中女子脸色苍白,他默默加快速度。

整队学子加快策马扬鞭的速度。

众人抵达扬州城内,水没至膝盖,城中百姓拖家带口往城外逃,街道上四处可见泡发的尸体,还有伏在尸体上痛苦的人们。

整个城中没有任何官军的踪迹,也没有任何当地大族的影子。

他们抵达城中知府官衙,司徒礼翻身下马,几步上前抓住一个官员,吼道,“人呢,人都去哪儿了?官军去哪了?”

官员骇得颤颤悠悠,嘴巴不利索:“知...知府老爷带领江浙一带守军去大坝上...堵...堵坝去了。临走前特意嘱咐小的,若贵客前来,亲自带领贵客去往——”

“闲话少说,直接带我们去。”顾梓辰打断。

众人前去的路上,顾柏舟问出了她一直想问的话,“险情如何?”

官员:“十个县的闸口裂开口子,沙包丢下去堵不住,霎时被水冲走了。”

顾柏舟紧蹙眉心接着问,“河道监管呢?”

“一天前去江宿总督衙门报告灾情去了。”

顾梓辰:“江宿和浙杭两地灾情如何?”

官员:“江宿已淹三个县,浙杭淹了一个县。”

轰隆一声,雷声接踵而来,震得江晚岑心中发毛。

一道闪电劈开,白光照到在场每个人脸上,皆肃穆地抿紧唇。

苏慈生忽而叹道,“造孽啊!”

闪电一道接着一道,雨声越发急促。

天黑沉沉,常江上游大堤上,无数兵士,许多百姓扛着沙包,抬着沙包向巨大的湍流声方向疾跑。

闸口两侧的决口已有数尺来宽,江水轰鸣着往决口里冲挤,汹涌地切开决口扑向大堤另一边的农田。

江晚岑看到这一幕时,恍然醒悟,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这场人祸。

决口边的大堤上沙包垒成一道墙,陆祁站在旁边指挥守军和青壮百姓将一个个沙包扛起来投入决口。

沙包投下的一刻,瞬间被湍急的江水卷走得无影无踪,沉重的沙包在凶猛如同困兽的洪水间宛若杯水车薪。

陆祁沙哑着嗓子喊道,“再放。”

他们下马走到决口旁时,也有另一个男子风尘仆仆赶来。

江晚岑认出是当初在北镇抚司官署协同审案的秦宗宪。

她刚想走上前去,却被顾柏舟抓住手腕。

他在她耳边轻声道,“这里有人自有定夺。”

她在一旁慢慢看着前仆后继的军民将沙包丢入决口,以卵击石。

陆祁任由狂风暴雨打在脸上,激愤道,“秦大人,江宿已经淹了三个县,扬州此处的闸口再堵不住,下游的十几个县全部会遭殃。”

江晚岑神情一凛,这么大的水怎么可能堵得住,只能分洪,可分洪水势必会淹掉扬州的几个县。

秦宗宪此时垂头,声音低沉,“陆大人打算怎么做?”

陆祁闭上眼,面上一片悲悯,“淹没一两个县总比淹十几个县要好。”

秦宗宪精神颓靡,“江宿和浙杭两省总督也这么想?”

陆祁猝地睁开眼,眼神犀利,“江宿总督怕是还在与布政使衙门、按察使衙门之间互相推诿。”

江晚岑顿时察觉怪异感来自何处,一省发生如此灾情,身为一省之长的总督居然不在现场。

苏慈生道:“两位如有需要帮助,武学馆众人尽量差使。”

陆祁颔首,清瘦的面庞憔悴不已,回头撞上江晚岑的视线,目光顿住,又转头吩咐一拨守军,“去疏散百姓。”

接着朝身后的守军和武学馆众人道,“诸位晋朝男儿跟随我跳下去结成人墙!再推沙包!”

陆祁又朝秦宗宪行一礼,“秦大人,此举也算给老百姓一个交代。若陆某回不来,这些兄弟的后事都需秦大人来主持。”

秦宗宪重重地点头,“若有不测,我会立即上报皇上,这些军士的家人理应重恤。”

陆祁转过头来,目光慈爱地打量江晚岑,“灾情危急,女子下水无异于白白送命,待在岸上。几位皇子加上司徒家公子、宁安侯世子还有一半武学馆学子也待在岸上,准备下一轮支援。”

言罢,陆祁头也不回地在电闪雷鸣中带领守军和另一半武学馆学子,手臂挽着手臂,每人肩头扛起几袋沙包,站在决口边的那堵沙包堆成的高墙前。

哪里是需要准备下一轮支援,陆祁不让她下水,只是为了保住她的命。

“陆世伯!”她挣扎着想要跑到决口边,本想说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可脑袋中却空荡荡。

还没跑出几步,便被顾柏舟牢牢地锁在怀中,不得动弹。

她将眼泪逼回眼眶,唇角发涩,止不住地颤抖,扭头朝着顾柏舟吼,“你放手,这么大的水,他们会死的。”

不行,陆祁不能死,他是当年赤烈军中阿爹身旁仅存几位将领之一,是从小在军营中叫她“竹蜻蜓娃娃”的人。

顾柏舟眼中出现罕见的无奈。

“苏先生,您神通广大,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对不对?”她又慌忙叫住苏慈生,手指向决口处,“那里水势太急,他们下去都会死的。”

苏慈生眸光中只剩下沉痛和不忍。

陆祁站在决口前,声音洪亮如钟,无所畏惧,“男儿欲报民恩重,死到沙场是善终。今殁于扬州,无悔无憾!”

“无悔!无悔!”军士与一半武学馆学子依然面对决口,他们背对着江晚岑一行人,传来齐声应答。

秦宗宪闭上眼,举起手,沉重地高声下令,“下包!”

“武学馆时苏先生曾说过,自上云泽山,肩扛护国安民重任,我自当前仆后继。”

以陆祁为首的那群军士学子高呼一声,手挽着手齐声跳入决口前翻腾的江水中。

那一刻,她眼前蹙然一黑,顾柏舟的大手挡住她的双眼。

怀中人泪水滑落,烫得他手心发疼,他将她搂得更紧。

她扒开挡在眼前的手,用力甩开,“不用挡,我没什么看不了的!”

她的目光却紧盯决口中的那群人。

江水巨浪滔天,那排人头转眼被江水打得沉了下去。

她呼吸一窒,猛然发觉天灾人祸面前性命那么渺小。

众人皆目光黯淡,猝地又眼睛一亮。

急流中,人头又浮上来,水中那群人手臂紧紧挽住手臂,但又很快被巨吼的江流向后冲击。

陆祁拼命大喊,“快堵!”

喊声很快被一波又一波的急流吞没,人头再次没入江水。

她等了许久,这次没有奇迹,整个决口中只剩下波涛汹涌的声音。

“快,快救人!”她声嘶力竭地喊叫,再也无力支撑,缓缓地瘫坐在地上。

众人闭上眼睛,见此场面簌然泪下。

“弟兄们,我们上!”百姓中一个声音响起来,有些百姓神色激昂,有些百姓仍然犹豫不决。

“好志气,此次水患平息后诸位必有重赏。”顾千羽带着身后一长队人赶来。

她定睛望去,顾千羽身后的人除去他自己的府兵,大都是百姓穿着。

决口前,一群百姓毫不犹豫地扛起沙包,手臂挽住手臂地再次跳入江水中。

顾千羽的府兵快速过来牵制住众人。

顾千羽冒雨走过来,“秦大人,将本皇子身后的百姓分成小队,一一前去堵堤,撤回大部分军士。”

秦宗宪难以置信地再次问,“三皇子这是什么意思?”

“我朝之兵力需留存。”顾千羽低声答。

顾千羽这是要用一堆堆百姓的尸首堵住决口。

江晚岑眼神冷冽,声音如冰,“你疯了?”

“此次不死,洪灾过后的饥荒中他们依旧保不住命。不如让这些百姓这次舍身取义,也能护住下游更多的民众。”顾千羽平静得令人发毛。

决口前,一批又一批的百姓抗起沙包跳入水中,有些百姓不愿,却依旧被顾千羽的府兵逼迫。

涛声的巨吼中,所有跳入决口江水的百姓显得那样无力,那样弱小。一下水,什么都不剩。

司徒礼双眼赤红,“顾千羽!”

顾梓辰努力想挣脱府兵,“三弟,先放开我们!”

顾千羽蔑笑,瞥一眼江晚岑和她身后的顾柏舟,“二哥和司徒礼想逞英雄本皇子倒是能理解,七弟和弟妹逞什么英雄?七弟和弟妹还应该感谢我,感谢我保住了你们的性命。”

顾千羽又道,“你们其中有些人想为大义去死,可别拉上其他人。难道宁安侯愿意他的独子折在这场水患中?你说对吗,世子?”

孙尧年纪虽小,面上严峻,眸中闪烁不定,似在踌躇。

许童忙附和顾千羽的话,“对啊,我大侄子说得在理。”

“你这个畜生,这本是一场人祸,你们改稻为桑为敛财淹百姓的良田,又让百姓把命搭进来解决这次灾难,你还想吃着百姓的人血馒头立功,然后去朝廷请功?”她怒吼。

女子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眼睛里闪烁愤怒的光芒,恨不得下一秒将他碎尸万段。

顾千羽心头有些瑟缩,复而名正言顺道,“弟妹这次猜得半真半假,这次灾祸与本皇子无关。大家在此等候,本皇子前去指挥救灾。”

顾千羽远去,许童也跟在他身后而去。

不一会儿,司徒礼奋起反抗看守他们的府兵,很快孙尧和顾梓辰以及武学馆其他学子也参与其中,暴雨下一场混战。

顾柏舟趁乱拉住她毫发无损地逃脱出来,不远处顾千羽的府兵还在催促一队队百姓跳入江水。

她刚想回头说什么,顾柏舟便拉紧她的手往另一侧指去,语音沉稳,“顾千羽在这一边,待会我拖住府兵,你去找他便是。”

顾千羽没料到江晚岑这么快挣脱出来,等到察觉之时一把锋利的匕首闪着寒光架在脖子上。

“弟妹,你想以下犯上?”

她将匕首比得近一些,“你把府兵移开,听秦大人指挥。”

“江晚岑你在说什么胡话?”顾千羽向一边的许童使眼色,“你可知道造成决堤淹田,以此达到贱卖百姓农田来进行改稻为桑是谁的主意?”

她在看到洪灾那一刻起,便想到陆祁之前在汾阳城说过,改稻为桑国策无异于火坑。百姓为温饱不会卖出即将收获的农田,官府当然也不想用高额的价格来买入百姓的农田,如此一来这一国策根本不能顺利施行。

只是她没从未想过,真会有人为此剑走偏锋,蓄谋一股脑儿地将农田全部淹没。等到水灾过后,百姓死的死,伤的伤,自然能以极低价格买入农田,或许还能从中牟利。

正思索间,许童突然扑上来,她一个激灵迅速躲开。

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顾千羽失去准心,手上一个用力,将许童推入江水中。

顾千羽也没想到会发生这一变故,他似乎感觉刚才有股力量在身后推他往前。

他迅速往四周望去,除了他和江晚岑,其他人没有工夫看向这边,心中顿生一计。

“弟妹,你再怎么记恨我小舅舅,也不该推下去要了他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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