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为何以为我会答应这个请求？”
男子双手抱于胸前，身体松弛下来，狭长透亮的丹凤眼里盛满一股不可一世的嚣张与自信，好整以暇地看向她，又痞又邪。
这样的男子会令人生出贪恋，更令人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女子才能将其征服？
赫兰珠心中闪过一丝疑惑，而后更加确信一个念头。
“你对她的深情果真都是装出来的。”她心里五味陈杂，有庆幸、有怜悯、有志在必得的骄傲。
顾柏舟冷哼一句，眸中露出惑人心神的笑，“即便公主不拿江晚岑来威胁本王，本王也有与公主联手的打算。三哥如今被变相流放，二哥常年不问政事，四哥与太子之间，本王站在四哥这边。公主的要求本王当然答应，不过本王还是要离洛。”
赫兰珠心中大喜，话音里隐隐露出几丝轻蔑之意，“那小小戏子还有什么用？本公主悄无声息地帮王爷解决。”
“要解决也是本王自己解决，本王与那戏子之间有些个人恩怨。”顾柏舟端起面前茶盏浅尝一口，目光盯住杯中晃动的茶水。
“王爷，若我们联手，以后势必经常见面，您看是不是该选个地方？”赫兰珠神清气爽，近来她不断地接近顾淮之，以获得对方信任。装模作样久了，心里郁结，可今天终日的郁结烟消云散。
顾柏舟忍住烦闷，“不必，过于频繁见面容易生疑，若非必要不要联系。”
“可......”赫兰珠脸色微微黯然，依然微笑道，“好，王爷说得也在理。”
“公主想什么时候解决掉当今太子，或者说四哥想什么时候解决？”
赫兰珠对上他的炯炯目光，毫不避讳地说，“待到明年一二月，我阿兄才有把握与其他部族一战，铲除北邕所有异己。到那时，宁王若成为东宫储君势能给予一臂之力。若事成，北邕与宁王必不会亏待王爷。”
“那公主想让本王如何帮你除掉东宫那位？”顾柏舟眼眸微眯。
他警惕的目光让她无端地不适意，“王爷无须担心，我赫兰珠不是过河拆桥的人。时间还长，可徐徐图之。况且摆在面前的契机不也有么？”
“公主的意思是...用毒？”顾柏舟装作豁然开朗的模样，“可公主所说的契机又是何？”
“王爷不也只是在利用王妃，不如......”赫兰珠忽然起身慢慢走近，流露出无辜机灵的眼神，“再最后利用王妃一次。”
“公主指的是？”他稍稍往后仰，拉开距离。
赫兰珠忽地凑近，“兰珠听说王妃近来与公主交好，以后说不定去宫中走动得更勤。兰珠相信王爷定能找一个合适的由头神不知鬼不觉地利用王妃，难道不是吗？”
顾柏舟压住眼底戾气，无动于衷地笑，“公主这是想让本王诓骗本王王妃去下毒，即便到那时太子一事东窗事发，也能让长宁侯府当替罪羊。公主真是好计谋。此事四哥可知？四哥若知道公主为他如此深谋远虑，定当庆幸娶了公主这样一位贤内助。”
男子眼睫如鸦羽般又黑又密，黑曜石般的眼眸笑起来弯出一道完美的弧度，眼尾上挑，异常妖冶。
赫兰珠有一瞬间的失神，复又立刻远离他走到窗前，向远处眺望，掩盖耳际潮红，“承蒙王爷夸奖。兰珠出于诚意，会将那戏子尽快交予王爷，也望王爷不会让兰珠失望。至于宁殿下那边，兰珠自会告知。”
顾柏舟攥紧袖中的拳头，扯起唇角似笑非笑，起身理理衣袍，准备离开，“既如此，今日事已谈完，本王与公主就此作别。”
“欸，柏舟。”赫兰珠见他毫不眷恋地转身离开，小跑上前扯住他的右手衣袖。
顾柏舟一手决绝地甩开，“公主方才叫本王什么？”
“啊！”赫兰珠一不留神撞到桌子，桌面上的茶盏茶壶碎了一地，衣袍的温热从她手中划过，男子犀利狠绝的眼神刺得她微微向后退一步，慌乱中羞红脸颊，“没什么，兰珠一时口不择言，还请王爷不要放在心上。”
“公主是本王的嫂嫂，本王自然不会计较。本王也不止为帮公主，更为帮四哥。公主还是将此事尽快告知四哥，本王也好正式与四哥交涉。我们，无非各取所需，仅此而已。”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杜鹃听到房内动静慌忙跑进来，等到顾柏舟离开后为赫兰珠抱不平，“公主，您有没有受伤？这安王也太粗鲁了吧！”
“杜鹃，不得胡言。本也是本宫鲁莽在先，现在还不是时机。”赫兰珠唇边绽出一丝笑意。
总有一天，她会让他心甘情愿地喜欢上她。
杜鹃担心道，“公主，若这安王背叛我们，该如何是好？”
赫兰珠摇头，眸光势在必得，“送上门的荣华富贵为何不要，更何况安王自小生活拮据，必然不会拒绝。本宫想，为了逃离皇宫的困苦生活，江晚岑的确是他的不二之选。可如今有更好的选择摆在面前，他没有不与我们联手的道理。”
“郡主英明。”杜鹃又喃喃道，“公主真有福气，宁王殿下这些日子也一直将公主放在心尖尖上疼。”
赫兰珠蹙眉，近些时日，顾淮之不知从何处得知她的喜好，一天天不是送她钟爱的金银首饰，就是送她心悦的吃食。
不过，他做这些也不过是想做给世人看，他之所以答应与她成亲不也是为北邕军力？
“主子的事，做奴才的少管。”她睨杜鹃一眼。
杜鹃讪讪，闭紧嘴。
硕风驾车回长宁侯府时察觉到主子的心情阴郁，与来时截然不同。刚才在门外，他也将事情听了个八九不离十，愈加担忧。
北邕公主果真不是个省心的。
乍地，只听得马车内一声巨响，他急忙勒紧缰绳，停下车问，“主子，您没事吧？”
“无事，走。”顾柏舟声音低沉冰冷。
硕风继续驾车，“主子，您何必如此铤而走险？要是那公主与王妃说出这些事，该怎么办？而且我们一开始的计划并未想要除掉东宫那位，你真的要......？”
“赫兰珠多多少少心悦本王，如此更好控制。”顾柏舟望向面前被劈得粉碎的小几，眉宇间闪过一抹忧色，“必须盯紧赫兰珠，至于东宫那边，本王会想办法。”
幸好离洛被换回来，不然恐会牵连她。也幸好她没有动用千音阁的势力去大牢救离洛，不然若一朝被查出来，偌大的千音阁必然不会保她这么一个小喽啰。
合上眼闭目养神，半柱香左右，马车已到长宁侯府。
踏入府，府上佣人正为明日佳节张灯结彩，一片片大红纱幔，红得耀眼，红得喜气。
“往上系点，歪啦！”女子昂首站在院中，指挥丁香挂红灯笼，时不时低头窃笑。
丁香亲昵地抱怨，“主子，您是不是在逗丁香玩呢？！”
“好了，好了，不闹你了。”江晚岑笑道，“就这样挂着，正好。你先忙着！”
她转身，唇畔闪过一丝明媚动人的笑意。顾柏舟不由得翘起唇角，慢慢迎上去。
“你怎么又往外跑，岑记那儿让硕风给你看看就行。”她眉头慢慢蹙起，“这病还没好几天。”
“我身子自己清楚，不打紧。”他抬手轻轻抚平她聚起的眉峰，用右手修长的骨节刮刮她的鼻梁，“岑儿，不要皱眉。”
脸庞上痒痒的，让人不自在。她有些不自然地避开他的手，嘟起嘴嗫嚅，“先管好你自己的身子，来管我做什么？我阿兄阿娘都不怎么管我呢！”
“好，我不管你，那你管我。”顾柏舟凑近耳语。
登徒子。
她退开几步，故意不看他，眼神望向别处，“你去歇着，明日中秋，府上还有好些事我要看着。”
言毕，她绕过他匆匆离开。
他垂下眸，笑意柔和，忽而想到什么，笑容又冷凝在唇边。
“硕风，我们走。”
江晚岑在府上忙来忙去，帮着江母一起准备中秋事宜。
江母拿出一匹绸缎在她面前比比，“岑儿身量长高不少，阿娘得去城中衣铺给你做几件衣裳。武学馆的苏先生来信问你与柏舟的归期。”
江晚岑犹豫道，“阿娘，我可能之后不会再去武学馆了。”
江母神色一怔，复而点点头，“你自己拿主意就是。”
“阿兄呢，今日和明日他不是休沐？”她四处张望。
江母笑容慈爱，异常欣悦，“你兄长的心思在国子监，在慕府，就是不在咱们家里。阿娘估摸着，不久府上又要热闹好一阵子了！”
她稍有困惑，突然恍然大悟、豁然开朗，“阿兄与阿茵的亲事说成了？”
江母满意地点点头，“与慕老将军说好了，两个孩子也互换八字帖。”
“阿兄不是说誓死不成亲么？”她戏谑道。
江母轻轻拍拍她，故作责备，“说什么晦气话。”
不一会儿，传来高亢的女声。
“不好了，不好了！唉哟，老夫人，大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