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的忠徒呢,在徐剡,或者说徐蔚风看来,他才是傅鸾,或者傅澡雪的忠徒。
他无条件地对他痴迷,从一开始就是,拜倒在他的美色之下,无法抗拒地沉沦,哪怕获得了天下,都仍然无法放手。这算什么?他也不知。他只知道,此刻,他就属于傅澡雪,渴望他能看看自己,哪怕一眼就足以他回味半生。
难道不是吗?否则,他不会在那人畏惧的唇里,疯狂地加重这个吻。
他爱得太辛苦了,爱得压抑又痛苦,爱得恨不得就此与他的殿下死在这个房里,就在这个房里。
而更可怕的是,他的殿下在迎合他。当一切失控,等徐蔚风回过神来,却发现一切已经结束了。他甚至都没有撕开衣服,但脑中的记忆表示,已经发生过了。
他拥有了傅鸾。
这是怎么回事?
但他来不及多想,怀里的人满脸的汗,他的发柔弱地垂在颈侧,鸦羽的睫毛不停地抖动着。他此时的心快软成一滩水了,把人紧紧地搂在怀里,瘦削的胸膛嵌着,双手掐住他的腰身,紧紧地掐着,仿佛他一松手,眼前的人就要离去了一般。
有没有发生那种事有什么关系,他在乎吗?这些只是附赠品。他从来不在乎。
两个高瘦的男人抱着一起,贴合得就像连体人。
澡雪被这种近乎窒息的拥抱弄醒,双手放在他们之间,微微地挡着,“我呼吸不过来了。”
徐蔚风盯着他看,看着看着就笑了,笑完,又无情地把他重新搂入怀中,“殿下。”
“你去忙吧。我想休息一下。”感觉很累,明明什么都没做。但那些画面还是让人面红耳赤,他也分不清是跟陆九,还是跟眼前这人。
“你会放过那些人吗?”他口中的人,就是那些旧臣。有时候,想要活命只用几句话,就能改变很多很多。
徐蔚风俯身吻吻他的唇,“会。”
真的会吗?等徐蔚风走后,澡雪都无法相信,他起了身,身体却适应地不了酸痛,但他没那么弱,起来后,前往寻找那些老臣,他想确保他们的安全。
几个老臣很是尊重他,也为他的处境感到惋惜。澡雪让他们宽心,他已经得到他们的特赦,他们必然会无事。
但这些老臣都太清高,想让他们低头太难了,徐蔚风不杀,那徐蔚风的父亲也会杀的。
他能做的实在是有限。
就在他打算回去的时候,到了屋中,他听到门外有动静,一出门就看到院子里所有人都已经躺地上了。
这是什么回事?
而等到他看到做出这一切的人,澡雪明白了,
是陆九。陆九还是穿着那一身侍卫服,肌肉鼓鼓囊囊地包在里面,显得很精实。那是他的初夜,他不会忘记陆九的。
“……你来干什么?”澡雪尝试着板起脸,但不能,他的心告诉他,看到陆九他很欢喜……
“……殿下……请你跟我走吧。”
澡雪苍白着脸,“不可能,你走吧。”就是不可能,“陆九,人是不可能一个人活着的,何况我不是普通人。”
比情爱重要的事情太多太多了,责任,义务……这些已经融入了他的血脉。
陆逾的心跳得很厉害,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无力和绝望……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无能为力。好像,连好好爱他,他都不能做到。
是不能,而不是不会。
眼前这个殿下虽然落魄,可太耀眼了,他抓不住他,或者说他根本不需要他来抓,他们是互相吸引,只是有什么东西挡在了他们面前。殿下有自己要做的极为重要事情,他不会跟他走的。他是知道的,可他不肯死心。
“你没听到吗?别让我看不起你,陆九。还是你以为那晚,你就把我当你的人了?”陆九应该是一个心气很高的人,如果此刻被拒,他大概绝不会再来了。澡雪冰冷地说着,明明不是这个意思,他其实没那么恶毒的。
“你是谁的人?”
澡雪愣了一下,恼羞成怒,“我是傅鸾!谁也不是。”
“傅鸾是谁?”陆逾痴痴地问。但他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对,傅鸾就是傅鸾,不是任何一个人,他就是他。
“是太子殿下!大宋的太子!我属于大宋子民。你还不明白吗?”
陆逾听完,浑浑噩噩地起身,“属下明白了。”他掉头离去了。
澡雪却在他走后,哭了,泪水哗哗的,说不清为什么哭。他不想看到陆九走……他应该是喜欢他的,可连他也不要他了。
境到了现在,闻人炎有点儿看不懂了,
“梦老,他们在干什么?我看不懂剑仙的操作。”
如果是他,这个时候管他三七二十一,先上了再说,告诉殿下,他是属于他的。这才是正经。
梦童摇头,“剑仙的情劫,不能通过这种方式来破解。”
“离开就能破解?”
“当然不能……尊主。情不是说占有就叫情,也不是说相爱就算爱……当然,这个境也无法破剑仙的情劫,但应该会让剑仙有所得。”
情之深,并非是通过霸占和占有,有时候是一种尊重,放手让他去寻觅他的理想。
只能说剑仙能成为剑仙,对情的觉悟也比一般人要高。只是若能这样云淡风轻,那就不叫情了。
连梦童,也很好奇,剑仙后面究竟会怎么做?或者说他很想知道剑仙对情的态度到底如何?
但很显然,徐蔚风的觉悟没有陆逾高,他对情的理解还建立在占有上,但他的占有是克制的,不是普通的占有,在占有的基础上同样做到了宽容和纵容……
只是比较有限。
很快,徐蔚风在父亲的重压之下,处决了旧臣,老老小小,上上下下,无一幸免。活下来只有那些谄媚之辈。而那些忠君义士,一律屠杀。
澡雪也是后面才得知,旧臣皆死。他却尚蒙在鼓里。但他的心出奇地平静,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发疯,他只知道,时候到了。
他给徐蔚风留下一纸信,转身离去了。
等到徐蔚风闻讯而来,一颗心仍是不自在地跳动,路过一个荷花池时,他停下来,回头问属下:“这池里的荷花,怎么不见开?”
他们进城也快一年,却从未见荷花开过。
这属下摇头,“属下叫人去看看。”
徐蔚风皱着眉,经年来跟傅鸾的画面闪现在眼前,每一个画面都仿佛精心打造,甚至连与他的第一晚,他百般回忆的第一晚,事后想起来却觉得,太快了,也太假了点。
他渴望留恋的,全部都被无限缩短了。
但此刻听说傅鸾要离开自己,这种痛苦却被无限拉长。
“把荷花池给我翻过来,我倒要看看荷花都去了哪里。”徐蔚风下了命令,他隐隐感觉不对劲。这些画面,都是假的。荷花池里从未有过荷花,他也根本从未跟傅鸾在一起过。
不知怎么了,徐蔚风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向境外,闻人炎和梦老都有点惊讶,这么真实的境,徐蔚风都发现了?看来想要骗他们入梦,也是一件很难的事。
一旦发现,那这个境就等于失败了,可以结束了。
但他们没有动手,因为徐蔚风还没停下来。
他们原本的设想是,让他们经历一段美好的日子,——全部是编织出来的梦境碎片,只是一些回忆,根本没有任何力量,但可以诱得梦主深陷其中。
他们本以为,他们成功了。至少徐蔚风很享受。
大量的虚假回忆灌入徐蔚风的脑中,两人白日里围炉煮茶,谈天说地,夜里耳鬓厮磨,共话人生,不知是情是色,也不知道是色是情。不管是那一种,徐蔚风真的沉沦了,至少表情上是。
他加倍地对这个亡国太子好,选择性地忽视两人的不平等关系。而傅鸾的态度也极为和善。
而接下来会在徐蔚风最享受的时候,他会做对不起傅澡雪的事情,后者会选择自戕而死,而前者痛不欲生。最后梦境结束。
而现在,情况一下子不一样了。
既然知道是境,那死亡便不具备任何力量。一切都是假的,又如何再让他在傅鸾死后痛彻心扉。
但徐蔚风只是吩咐把荷花池翻过来,人还是往城墙边走。傅鸾会在那里跳城而死。
就在那,这个尊贵的亡国太子会迎着瑟瑟寒风纵身一跃,身后是偌大的繁华古都。
天空的尽头出现了裂缝,因为徐蔚风的提早察觉,已经有了隐隐的崩塌。原本是挂着微热的夏风,此时竟奇怪地刮起了北风,风向乱变乱窜。至于城墙,颜色也变了,原本是灰白的,现在竟然出现红色。
站在城墙上的澡雪也觉得奇怪。他告诉自己,自己要以死告诉徐蔚风,自己的决心。但天空出现不一样的情况,明明是南国天气啊。
他正疑惑着,只听城下一个严厉的声音,“傅鸾!”
他打眼望去,男人俊脸温雅,气质却相当强势,跟往日的完全不同。在昨晚的回忆里,徐蔚风嘶哑地喊着他的声音,放肆地掠夺,让他的背脊都在发抖。他跟他,明明都是温润的人,他怎么可以怎么厉害……
他抚上微微突起的肚子,那里应该已经形成了生命。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虽然不可思议,但它就是发生了。
他胡思乱想间,徐蔚风已经近到眼前,目光狠厉地盯着他,那眼睛像是焊在他身上。
“你要死,尽管去死。我不会拦你!你休想我去拦你。”
作者有话要说:闻人炎:我编的梦可真好啊,你们都别想碰我的医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