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言白简直不知道，现在是该转身就跑，还是淡定地走上去打招呼扯谎。
楚宸看着他，一贯深邃的瞳孔里浮现出一点揶揄的笑意来：“也来查祭文？这么勤奋？”
慕言白：“……”
他就想查个禁阵，来看看楚宸是怎么找到的阵眼，根本没准备管献祭这回事好吧！
更何况这是楚宸被人针对了，他查祭文瞎凑什么热闹。他本来就不喜欢多管闲事，要是昧着良心回答是，以后这烂还怎么摆啊。
于是他理所当然地脱口而出：“不是。”
系统听到这两个字，差点没就地疯了：【不查祭文，那告诉他你来查金骨连环阵？你的马甲不要啦？！】
慕言白猛然回过味来，内心无比凄凉，想把自己就这么给埋了。
阁楼里，烧灵力的长明灯高悬在头顶，书架的阴影投落在地上，分割出纵横交错的线。
楚宸在就在半明半暗里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慕言白在楚宸介乎逗弄与审视的目光里，痛定思痛，思如电转，决定豁出去了。
此时系统都替它的倒霉宿主觉得呼吸困难。
然后就看见慕言白破釜沉舟一样，深吸一口气，抬头正正对上楚宸的眼睛：“我来这里……找绝版禁册春宫图！”
楚宸：“……”
系统：【……】
最后的“春宫图”三个字，慕言白说得咬牙切齿、击金断玉、掷地有声。现在不止他本人，系统也想把他就地给埋了。
然而这句话效果确实拔群，原先的话题瞬间就被“春宫图”三个字给模糊了。
常言道病急乱投医，慕言白唯恐这个理由话题转移不到位，还硬生生咬牙给自己加了戏：“长夜难眠，还望师兄高抬贵手……”
书架阴影的遮掩下，楚宸眸光微压，看上去在极力克制什么，以至于表情复杂到难以辨别：“……长夜难眠？”
慕言白尽力回给了他一个泫然欲泣的表情。
系统心惊地发现楚宸磨了一下后槽牙，眸光幽沉得仿佛能把人直接吞下去：“所以，你来找绝版禁侧……春宫图？”
慕言白内心大义凛然，点点头。
“好。”楚宸说，回身把架上一卷蒙尘的绢质卷轴取了下来，再回身时情绪已毫无破绽，字句清晰、语气冷静，“我在此地等你。”
慕言白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
一炷香的功夫后，系统带着它一脸苦大仇深的宿主，站到了二楼角落的一个大书箱前。
慕言白伸手摸了摸雕花填漆檀木箱，触到厚厚一层积灰，指尖都在抖：“在、在这里面？”
作为外挂而言，系统可能是第一个被宿主用来找春宫图的系统，此时已然十分超脱：【是的，没错，就是你长夜难眠要找的绝版春宫图，如假包换，童叟无欺】
自己挖的坑自己填，慕言白探测一遍发现没有术法残留，咬牙用没受伤的手掀起了箱盖。
老旧的黄铜转轴发出吱呀一声尖锐的音，厚重的木盖被掀到底，又一声沉闷的钝响。
箱子开了。
作为一个连小黄片都没看过的三好少年，慕言白此时的心情那叫一个五味杂陈。
这箱子里可都是封禁百年的大尺度作品，连系统都怕他无情无欲久了，被骇的流鼻血。
“咳咳咳——”
结果事实上，宿主刚探头，就被扑面而来的灰尘呛了一大口，咳的惊天动地死去活来。
灰尘大概散去后，咳得眼泛泪花的慕言白再次抻长脖子，看到了整整半箱的绸卷。
他颤颤巍巍单手摸出一册，褪色到微微泛黄的封面上，入目是“玉尘册”三个大字。
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香艳，慕言白松了口气。
他耳根阵阵发热，犹自装样，老神在在地对系统说：“不过如此……”
然后他强装淡定地抖开了一页。
下一秒，才说着“不过如此”的慕言白就满脸通红地把书“咚”的一声扔回去了。
浓重的灰尘被扑了起来，慕小仙君再次咳得死去活来。
只见那本“玉尘册”在书箱里四仰八叉摊开着，朝上的那一页墨迹俨然，画的是两个少年。
书耳上，龙阳两个大字无比清晰。
慕言白仰头看天花板：“……”
系统幽幽补刀：【不然你觉得这些为什么是禁册？这还算正常双修，不过断袖而已。后面那个箱子里可都是采补邪术，我还没让你看呢。
【赶紧挑几本能解你“长夜寂寞”带走，楚宸不是还等着你一起出阵吗？】
“……听我说谢谢你。”慕言白咬牙，看也不看弯腰随手捞了一本揣袖子里，不忘把系统的挖苦怼回去，“我会要求你一起看的，统统。”
系统其实真的有类似职责，并且相当肯定它这宿主被逼急了真能干得出来：【……】
慕言白一面说，一面把箱子收拾回原样，揣着绸册目不斜视地起身往外走。
表情像揣着一斤刺猬，动一下就会被扎似的。
“我这辈子算是正式跟‘法阵’和‘楚宸’杠上了是吧！”他边走边发表意见，“而且这两者还经常同时出现、密不可分。”
“简直就是……”慕言白思忖了一下，非常精辟地总结道，“祸不单行。”
他叹了口气，没等系统回答自己，绕过两个书架下楼去了。
他在楼梯口探了探头，楚宸冷峻的背影在书架的阴影里，正在垂头翻看着什么。
慕言白退回二楼，理了理气息，修长的手指上下翻飞，飞快地掐了个手诀。
系统一瞬间就知道这人要干什么——为了在楚宸眼皮子底下把金骨连环阵的阵图偷出来，他想再用一遍“画魂”！
“画魂”，相当于高阶巅峰版的隐身术。
普通隐身术只能隐匿身形，从而打造视觉效果上的不存在，而“画魂”不同。
“画魂”连魂魄都能隐匿。
慕言白上辈子就是靠着“画魂”，才躲过了几次搜魂术。而先前也是靠着这个，才得以在阵灵面前瞒天过海。
可是作为邪术，画魂有它不可忽视的缺点——其中一个是，极其废灵力。
慕言白此时虽说保有教主的记忆，上辈子他会的这辈子他还会，可现在的这具身体显然不支持他达到巅峰时期的修为。
入阵时的那一次“画魂”之后，系统清楚的看见他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三分。
出阵时肯定还要用一次，此时再为了阵图再擅用的话，一个时辰内三次邪术透支，慕言白还要不要命？
更何况此时他的身份还没有暴露，“画魂”这种魔教的产物，还是少在白道的地盘用为好。
然而慕言白此次就是为了阵图而来，根本不听劝：“没事，我扛得住。楚宸他又认不出来。不取阵图，我不就白来了？”
系统叫苦不迭，眼睁睁地看着宿主再一次消失在冷光里。
慕言白用了瞬移术，凭空出现在与楚宸一书架之隔的地方。
“画魂”状态下，整个人无声无息，伸手探向前世记忆力装阵图的漆盒——
空的！
慕言白瞳孔骤缩，当机立断五指掐诀向下一压——居然不是障眼法，真的是空的！
然而“画魂”的时效太短，容不得他再行查探，只得再次瞬移回去，大量消耗下“咣当”一声直接跪到了二楼地板上，撑着地大口喘息。
居然有人先他一步。慕言白想。
当年天下禁术被三大门派一分为三，剑宗拿到的阵图本来就只有其中一份。
那个捷足先登者拿到另外两份了吗？
思如乱絮之间，系统的提示突如其来：【楚宸上楼来了！】
只听一下一下稳定的脚步声响起，楚宸墨色的袍摆掠过古老的木梯。
慕言白撑身欲起，谁知动作太急，眼前白光一片，又跌坐回去了。
于是他只好仰头对站到他跟前的楚宸扯出一个笑来，偷偷伸手，试图把从袖子里甩出去的那本“玉尘册”捞回来。
楚宸眉目不惊地瞥过地上摊着的艳图。
慕言白的笑容更尴尬了。
他嗫嚅道：“师兄……”
“别动。刚刚干了什么，老实交代。”楚宸在他面前半蹲下来，不顾对方惊疑的眼神，伸手强硬地探了探他的腕脉，“脸色白成这样，嗯？”
慕言白当然不知道他能摸出邪术的端倪来，胡搅蛮缠道：“初阅春宫图，不由得心潮澎湃……”
系统恨不得把他嘴封上。却发现自家宿主说话时指尖迅速溢出一缕灵流，自下而上掠过楚宸全身——他在怀疑他！
没有。
慕言白收了术法，沉默下来。
如果不是楚宸拿的，那现在阵图在谁手上？楚宸没看过阵图又是如何找到阵眼的？重重迷雾在他心里堆积起来，像绞缠在心头的网。
系统此时心悬在嗓子眼，就怕“画魂”的痕迹被楚宸发现。
才刚刚怕了一半，就看见楚宸轻轻挑了一下眉，突然一把抵住了慕言白的眉心。
慕言白动弹不得，仰头承受大量灵流源源不断地涌入，脸色稍稍缓过来了一点。
他急忙去看楚宸的脸色，楚宸迎着他清透的目光：“下次不可以了。”
慕言白自嘲般一笑：“才疏学浅，破阵的时候用了好几次缩地术和瞬移，损耗太大了。”
楚宸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也不戳破，只淡淡道：“那下次换个损耗不大的。”
慕言白：“啊？”
“怕什么。”楚宸说，把灵流源源不断的补给他，眸色深深，“我不检举揭发。”
慕言白不明就里地“嗯”了一声，上帝视角的系统却闻言一惊。
它一直担心宿主掉马甲，担心楚宸知道了魔教教主重生后会直接杀之证道。
——但楚宸其实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