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个人去？”楚宸微微挑眉。
“对，我有个猜想，去证实一下。”慕言白说，不知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又补了句，“日落之前会回来。”
这么说怎么跟报备似的，他想。
我为什么会和楚宸报备自己的行踪？
然而他最终没有想完。
因为楚宸说：“如果遇到什么危险，第一时间通知我。”
慕言白知道这算是同意的意思了，他赶时间，匆匆忙忙开阵走了。
系统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家宿主，知道劝也没有用。慕言白如果特别想做什么，没有人能劝阻他。
片刻之后，慕言白出现在闻风阁一个隐僻的院落里，随之而来的还有收到诏令的陈豫及一众下属。
远处，一个戴兜帽的老人正浑然不觉地穿过回廊，正是之前拍卖会上的副阁主。
慕言白朝他抬抬下巴，示意道：“带走。”
副阁主活了一把年纪，能坐到这个位子上，其手段自不必说。然而慕言白赢在活了两次，有着上辈子和他斗智斗勇的丰富经验——
他毫不心软，直接一上来就冲着对方的弱点去，仗着人多势众，三下五除二，直接把老头捆螃蟹一样捆了带走了。
“不好意思啊，委屈您老一下。”慕言白彬彬有礼地说。
“……”副阁主很茫然，很愤怒，但毫无招架之力。
他听得出来绑架他的人极其年轻，但是下命令的时候，会隐隐透露出一种长年累月习惯于当上位者的果决。
年轻心狠，位高权重，是谁？
然而现实很残酷，副阁主被一根布条简单明了的剥夺了视线，只能判断出他们把他带到了一间空屋里。
至于空屋在哪里，他们瞬移了几次，通通无解。
陈豫让人给慕言白搬了张椅子上来，铺了软垫摆好：“主上。”
慕言白坐下来，示意他们把人绑柱子上。
“我只想问三个问题。”他不紧不慢地说，“第一个很简单，你们闻风阁，真的知道你们秘而不宣的拍卖品到底是什么吗？”
“……你是什么人。”
“我认识你就行了，你不需要认识我。”慕言白说，“回答问题，不然当个不明不白的冤死鬼也很好。”
“……”
“我早就知道你不会配合。”慕言白叹了口气，“陈豫。”
“是。”陈豫立即走上来，招招手，让人上了魔教全套的刑讯用具，对副阁主毫无感情地通告，“回答主上的问题，否则会经历什么，你也明白。”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副阁主双目充血，嘶哑地：“知道。”
“我要听细节。”
对方又沉默了。慕言白摇了摇头：“你还真是……” 还真是和上辈子一模一样啊，老奸巨猾，只会故意浪费时间。
他厌恶血味，把另外两个问题也交给陈豫，起身避出去了。
陈豫恭送他主子移驾出去，慕言白在门口停了停，问：“你大概需要多久。”
“两个时辰。”陈豫据实相告。
“好。审完就撤，把他丢回他家里去。”慕言白说，眼角眉梢有独属于教主的淡漠，“最多到未时，我要看一场闻风阁和枯骨堂的……狗咬狗。”
……
午时一刻，三个问题审完了。
陈豫按照慕言白的指示，把已经看不出人形的副阁主丢回了原来的地方。
一炷香的功夫后，慕言白施施然出现了。
他相当于一块天然的大磁铁，因为支线任务的剧情需要，枯骨堂的十个杀手精准朝他包抄过来。
片刻，枯骨堂在这栋闻风阁下辖的住宅里发现目标人物消失了，有一间房是紧闭的，他们破窗而入，在里面找到了不省人事的副阁主。
与此同时，闻风阁的援兵终于到了。
理所当然的，枯骨堂根本洗不清和副阁主同处一室的嫌隙。
来救人的属下看到自己的阁主一口气飘飘悠悠快不行了，直接二话不说拔刀相向。
……二者的合作关系再一次破裂，打得不可开交。
慕言白满意地听系统转述这一切。
系统对宿主敢于利用剧情的逻辑感到十分一言难尽：【从来没想到你会这么损】
“枯骨堂能够不分时间地点找到我，伪装隐蔽都没有用，本来就暗示着他们有问题。”慕言白说，“绝对是为了完成刺杀任务，受到你们这些‘上帝’引导了啊。”
“不用白不用。”他总结道。
陈豫的审讯走了魔教内部的流程，一套问下来，受审人差不多已经神志不清了。
魔教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歪门邪道，因此慕言白可以大大方方把副阁主丢出去当鱼饵，并不怕他说出什么来——
他对审讯本身的记忆都被干扰过了。
而慕言白自己，开始不急不躁地梳理手上的线索。
从审讯中得到，这件拍卖品事实上是枯骨堂“委托”给闻风阁的。
闻风阁成员本身并不知道它是什么，甚至不知道它应该售价几何。
而这件拍卖品是被装箱封好后交付的，在闻风阁开箱发现空无一物后，双方都对他们的合作对象产生了质疑。
枯骨堂认为闻风阁监守自盗，闻风阁认为枯骨堂在用空箱栽赃陷害。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江湖最大的杀手组织和江湖最大的财阀掐起来了。
陈豫还审讯到，曾经有数人硬闯过闻风阁的仓库试图盗窃，但均以失败告终——
其中有一个极其厉害的阵修，几乎都要成功了，但最终放弃。
慕言白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这个人是陆羽泽。
他“最终放弃”了，为什么？
另外的几个人又是谁？
枯骨堂是怎么得来的阵图？
这几个问题仍然不明不白，疑点重重。
慕言白沉默一会，突然问系统：“我弄明白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是不是就可以解锁支线任务的隐藏奖励了？”
系统给了肯定回答，慕言白点点头，看着正午明媚的日光，再次不说话了。
前几天大概是现实世界的清明节，按照这个时间点算，现在已经仲春了。
书中世界不考虑海拔，不考虑经纬，春夏秋冬总是四季分明的。
【所以你要争取隐藏奖励吗，是一次伤害抵消】系统问。
年轻的宿主站在仲春已经明显有了暖意的空气里，长长地呼吸了一次，很想把纷乱的头绪缠起来，全部扔进垃圾桶。
重生一次万念俱灰，但是他仍想活着。
他沐浴在金色的暖阳里，发带上坠着的小金片熠熠生辉。
他无端又想起自己凹着天真无辜小公子的人设和楚宸一起闲逛的时候。
那种无忧无虑的状态真的很美好，让他感觉自己活着。
——也让他感觉自己愿意活着。
“是啊。”慕言白抬起头，让脸浸泡在太阳的光线里，回答系统道，“是得争取一下。”
……
他回了客栈，然而没找到楚宸。
此时距离“日落前回来”的约定确实还早的很，慕言白在客栈一楼的大堂里百无聊赖地坐了一会，揣着瓜子出去了。
第六感告诉他，马上可能又要发生什么。
他磕着瓜子一路走到闹市口，突然发现有什么不对——
那里张贴的榜文上泛着每一个修士都无比熟悉的灵光。
慕言白走过去，端详了一下那张普普通通、写着“张文岩知府正月谕告允城万民”的公文，伸手渡了一点灵流过去。
灵流甫一接触到那张纸，居然像被吸进去了一样。
过了一会，被吸进去的灵流开始从那张黄纸中间泛出来，渐渐有一张新的告示随之浮现了出来，用的是修真界惯用的白宣。
慕言白目光微微一凝。
那上面只写着一句话——
“今夜城西相候，价高者得。”
这句话模糊到信息全无，但他看懂了。
有人居然要高价再次转卖金骨连环阵阵图！
可是从审讯上来看，阵图根本就没有失窃一说，现在的阵图要么在枯骨堂手上，要么真的不知所踪——
难道这告示是枯骨堂挂的？
这个想法一出现，就被他自己否定了。一个杀手组织去卖剑宗所属的阵图，这太荒谬了。
让枯骨堂拿到阵图的，肯定另有其人。
慕言白这么想着，装作不经意地走过了那张告示。他发现自己只一个错身，那张失去灵流的白宣又恢复成黄纸的样子了。
果然只钓高阶修士啊。他想。
慕言白找了闹市口一家卖炒货的，进去又买了一斤瓜子，没走，坐在店里的桌边磕，用余光观察下一个看榜文的是谁。
然后就看见一道银冠玄袍的高挑人影停了下来。
慕言白的眼睛微微睁大了。
居然是楚宸。
慕言白刚刚形成的推断霎时又有点混乱了，他揉了揉额角，起身拎着他的瓜子，把认真看白宣纸的告示的师兄拉走了。
回客栈后，楚宸关上房门，随口问他：“你也看到了？”
“看到了。”慕言白说，不知为什么，“比师兄早不了多少。”
“剑宗的阵图失窃，你怀疑谁？”楚宸看出来慕言白微乎其微的僵硬，知道他比自己想象中的更聪明。
这半天过去，应该是已经猜到什么了。
他往椅背是一仰，语气很随意地问：“或者说，你本来怀疑谁，现在又开始怀疑谁？”
慕言白的目光瞥过他双手手腕。
那双修匀劲瘦的手不设防的搭在膝盖上，不像是会掐诀或召剑的样子。
“我本来的怀疑就很没有根据，现在又有一点被动摇了。”他说，“不过我还是很怀疑。”
楚宸对上他的目光，很开诚布公地笑了一笑，示意他但说无妨。
“那个监守自盗、欲盖弥彰，从头到尾都稳坐钓鱼台的人。”慕言白嘴角微扬，说话间目光倏然上抬，正正对上楚宸的眼睛，
“是不是师兄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别人面前的言言（年轻心狠位高权重的教主大人）（语气淡漠）：“带走。”
师兄面前的言言（小兔子充满智慧的眼神）：“是不是师兄你啊。”
你们夫夫俩都是懂双标的（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