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装饰豪华的私人房间内,背着手的红色长袍中年人面窗而立。
一张长约两公尺的胡桃木制成的办公桌摆设在他身后,担任秘书兼女仆的卡特琳娜小姐就立在桌子宽边再过去一点的位置。
她头上箍着白色发卡,身着的是黑白颜色的哥特风格衣裙。重叠的手自然垂放身前,无表情的闭目样子像是睡着。
中年男子名叫高列夫,他的身份是布林城的城主。
有仆人从室外进来了。他绕过桌子,走到高列夫的侧面,近距离地对着他的耳朵密语了一番。
“你说什么!快把人带进来。”
“是。”
仆人照城主的吩咐,命那些守候在外边的人把担架抬进来了。
高列夫有清楚地看到那个躺在担架上的黑煤碳状的人。通过刚才仆人对他说的话,高列夫知道躺着的人就是他的儿子。
“是谁做的?”
“禀报大人,据暗中监视少主的人员回报,是一名叫艾因巴斯·尼芙蒂斯的少女做的。据说,这个叫艾因巴斯的罪犯于今天下午在艾尔夫酒馆袭击了拉夫少主。从监视人员传回来的更详细情报得知,似乎艾尔夫酒馆的老板麦提斯也与这起案件有牵连。”
“袭击的原因是什么?”
“哈……这个……”
碍于自身的立场,仆人有些难以开口。
“嗯?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
“是。”
“这次冲突的起因是拉夫少主强抢酒馆老板麦提斯的女儿珍妮特。从已获取的信息得知,珍妮特似乎不愿意嫁给拉夫少主,而先前提到的艾因巴斯又是珍妮特的朋友,所以艾因巴斯才出手。”
“叫艾因巴斯的人现在在哪?”
“目前我们还没有掌握罪犯的具体位置,她似乎有在作案后在酒馆停留了一阵,然后才离开那里。不过还请大人放心,相信通过调查以及蹲在艾尔夫酒馆周围的各个暗点的人员的秘密监视,应该很快就能有所收获。”
“嗯……行了,我知道了,退下吧。”
“是。”
仆人离开了城主的私人房间,和他一起退出去的还有他手下的那些人以及担架上的城主儿子。
“卡特琳娜。”
“属下在。”
女仆应声睁眼——可以看到她的双瞳是滴血般殷红。
“立刻从驻军抽调三十名轻装步兵组成临时讨伐部队,我要亲自率领人马,血洗艾尔夫酒馆。”
“属下立刻去办。”
5
傍晚的时刻,艾尔夫酒馆里的客人渐渐稀少起来。
柜台前,麦提斯正在翻阅今日的入账记录,而珍妮特正在一层大厅内收拾那些客人用过的餐盘。
忽然,店外传来复数的吵闹声音。
紧随着动静的是,一队白色布衣,腰间挂刀的士兵,突破了酒馆的大门,闯入到内部。
士兵们很快就分散占领了酒馆的一层和二层的每一个角落,以此来防止将要逮捕的人找到机会逃走。
最后跟在队尾缓步入店的是一名红色长袍的中年男子。
毫无疑问,他就是士兵们的领袖,城主高列夫。
见到这阵仗,麦提斯和珍妮特被吓得不轻,两人站在各自的原地不敢动弹。
“拿下!”
几名精壮的士兵响应了城主的命令。他们上去捉住了父女二人,然后把他们押到高列夫面前。
“你就是麦提斯?”
“正,正是……”
麦提斯认得高列夫,因为以前节日期间,高列夫率队游行的时候,麦提斯有站在人群中远远望见过。
“艾因巴斯·尼芙蒂斯在哪?”
“……我不知道。”
听了麦提斯的回答,面无表情的高列夫突然抽剑,刺向麦提斯。
由于身体被对方的士兵架住,无法闪避的麦提斯眼睁睁地看着细剑穿透自己的肩膀。
“啊啊啊——!”
“爸爸!”
倒映在珍妮特那惊恐眼神当中的画面是,麦提斯正发出惨叫,滚烫的鲜血从插剑的位置流出来,把周围的衣料染红。
高列夫留了他一命。
收剑回鞘。
“啊啊啊啊……!”
“爸爸!爸爸!”
“把人带走。”
“是!”
高列夫和他的手下把珍妮特捆绑着带走了。至于麦提斯,由于他没有价值,高列夫便任由他躺在大厅的地板上自生自灭。
最开始的那一会儿,麦提斯还是醒着的,直到从女儿被劫走那一刻算起过去了半个多钟头后,体力丧失过多的他陷入了昏迷。
6
原本计划直接返回旅馆的艾因巴斯·尼芙蒂斯,在某一时刻,忽然觉得肚子饿,于是她转道去了艾尔夫酒馆。
她打算去那里买一点烤肉打包带回去。被她强拉着陪同她一起去的自然是阿卡涅·拉伊玛。
等到了酒馆,两人发现了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麦提斯。
尽管不知道他究竟遭遇了什么,但他们还是对他采取了应急措施。
艾因巴斯用在店里随意找来的绷带包扎了麦提斯肩膀上的伤口,使他的伤势不再恶化。然后,两人将麦提斯抬到了酒馆的二层。
把受伤的人放到铺在地板上的一大块白布上之后,二人守候在他身边,等待他醒来。
等了大约有一个钟头,麦提斯终于苏醒了。
“……”
麦提斯的男人艰难地睁开眼皮。
朦胧视野的左上角,是一个人的下巴——那是属于阿卡涅的。
也许是喉咙中制造出的响动引起了守候人的注意,在那一时刻,阿卡涅有把脸埋下来,使上下二人的目光相接。
“艾因!他醒了!他醒了!”
有顶着一张好奇脸的红头发姑娘,从别的方位爬过来,出现在麦提斯视野的右上角。
与第一个人一样,红发美少女也是瞧着他的眼睛。
两人联手将他的上半身扶起来摆正。
这时麦提斯觉得自己能说话了。
“艾因……还有阿卡涅……为什么,你们二位会……”
看完对面二人的脸,麦提斯又观察四周,确认了这里是自家酒馆的二楼。
“这里是……酒馆的二层?为什么……”
他像是接下来要问很多问题,不过在那之前,艾因打断了他:
“麦提斯,你先不要着急,事情是这样的——”
艾因巴斯·尼芙蒂斯在最短的时间内向麦提斯说明清楚了从他们之前进店看到麦提斯躺在地板上开始,到现在他苏醒,这中间发生的事情。
“原来如此……”
“我想知道你究竟遭遇了什么?为什么麦提斯会以那样的形式倒在那里?”
艾因的这句话像是触发关键回忆的钥匙。她一说完,麦提斯就回忆起了之前发生的一切。
麦提斯倏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了?”
“珍……珍妮特……!珍妮特!珍妮特!”
麦提斯把他那剧烈颤抖的双手举向天花板。在艾因和阿卡涅看来,他就像是一个患有失心疯的病人。
“珍妮特?很抱歉,珍妮特小姐似乎不在这里。说起来……从刚才进门那一刻开始到现在,是一点也没有见到珍妮特小姐的影子呢。好奇怪哦,平时这个时间,你们不都是待在一起的吗?”
说话的人是阿卡涅·拉伊玛。
“大!大事不好了!珍妮特被捉走了!”
“你说什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反应最大的是艾因巴斯·尼芙蒂斯。
在艾因的迫切追问下,尽管麦提斯情绪激动,但他还是把之前被城主高列夫袭击及珍妮特被带走的最基本的情况一五一十地传达给了艾因和阿卡涅。
“情况就是这样!艾因!虽然我知道自己这样做有些厚颜无耻,但我还是要拜托你!请你救救珍妮特!救救珍妮特!”
脸色凝重的红发姑娘把他那激动得不能自已的手按了下去,示意他冷静听她说。
“麦提斯,请你放心,珍妮特是我的朋友,你也是我的朋友。既然朋友有难,那我就无法坐视不管。我答应你,一定会想办法把珍妮特救出来。”
“谢谢你!艾因!谢谢你!”
得到了艾因的肯定回答,麦提斯就像是吃到了一颗定心丸。渐渐的,在阿卡涅的不断安慰下,麦提斯的心情稍微恢复平静一点了。
现在,艾因盘腿坐在地板上,她脸上那严肃的表情表示她正在思考对策。想了不久,忽然她有听到耳旁传来阿卡涅的声音。
“艾因,你打算怎么做?”
“还没想好。不过既然对方是城主,那他一定是一个有着相当实力的人。如果贸然行动的话……也许会吃很大的亏。看来这次的行动,需要周密计划一番……”
忽然有考虑到什么,红发的姑娘向麦提斯发问:
“麦提斯,你能跟我说说,到目前为止,你所了解到的关于城主的情况吗?”
“没问题。”
接下来,麦提斯把他晓得的所有关于城主的信息都告诉了艾因。
从他口中,艾因有了解到,城主高列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高列夫,男,五十三岁。他在十三年前被国王赐予了布林这块封地,他一直管理布林至今。
听说,高列夫在被派到布林来之前,曾担任过其他什么地方的候补祭司。这条信息是最令艾因在意的。因为,这事关己方阵营这边对高列夫本人实力的掌握。
这里需要单独引入“祭司”这个概念。
祭司是一个宗教职位。
在政教合一的王国中,宗教始终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属于王国的广袤领土内,分布着许多城镇、城市。
每一个城市当中,基本都会存在着一到两个像金字塔,亦或者是神殿这类的宗教建筑物,而祭司,便是宗教建筑的最高权限管理员。
现在仅需了解祭司的实力。
一般来说,担任各个城镇的祭司的人,都是至少拥有10000卡魔力的魔术阶级至少是三阶的魔术师。
魔术师是稀少的。
在这片大陆上,平均来算的话,每个城镇所拥有的魔术师数量大约是十几个——这些人还是由不同年龄层的人组成。
意思是除非是遇到特殊情况,否则该群体不可能全是年轻人,也不可能全是老人,应当是老的少的都有。
在上述环境下,一名担任祭司职位的三阶魔术师,无疑是超越常识的存在——在普通人类眼里,这些在大地上尽情释放魔术的祭司,其行为简直就是神迹。
这样的说法毫不夸张。
再讨论高列夫。
他曾担任过候补祭司,意思是他的实力该是达到了祭司的水平,或者是稍微差那么一丢丢。
无论是哪种情况,对现在艾因巴斯·尼芙蒂斯来说,高列夫无疑是迄今为止遇到过的最强敌!
“祭司吗……”
暗自掂量的艾因巴斯·尼芙蒂斯皱起了眉毛。
“看来事情变得棘手了呢……”
“艾因!你现在可有想到什么对策!?”
期盼得到对方肯定回答的光茫在麦提斯的瞳孔里流转。
“唔嗯……”
之后的时间里,艾因把自己想到的名为“拯救人质珍妮特”的计划告诉了阿卡涅和麦提斯。
她足足讲了半个小时。
在这一过程中,室内的三人都没有注意到,距离他们头顶有一段距离的某个方位的天花板一角,那与墙壁交界的地方,存在着一条缝隙。
因为没有点蜡烛,仅凭月亮渗透进来的那点光,是不可能使他们察觉到那位置有怪异的。
那如深渊般的缝隙中,一直有一双比鲜血还透红的眼睛注视着他们。
7
“以上,就是他们今晚的行动计划。”
深夜的房间内,女仆兼秘书的卡特琳娜,向自己的领袖汇报了探听到的情报。
“嗯……”
高列夫一如既往地面向窗户,赏着外面的月亮。
“高列夫大人,既然我们现在已经掌握了他们的行踪,请问是否要派出人手将他们一网打尽?”
“不,没必要那么做。”
这时高列夫回转面向女仆,朝她露出一个计划得逞般的笑容:
“因为我现在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