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没有初见时的嚣张跋扈，心如止水的并排靠在天台，他们好像默认了接下来的话题只会围绕着叶初棠。
不然，一个穿着定制品牌的二世祖，又能有什么出现在茶餐厅的原因。
陈施年从在高尔夫球场的时候就开始好奇叶初棠身上，他不曾了解的那一面。
原来过去不和他联系的时间里，她会流连于此。
他们在更高的地方俯瞰过维港，温度适宜的室内不受天气的影响，但是他从未试过在高楼林立的城市中，夹缝窥探海景。
陈施年不太理解是什么原因使她喜欢这里，又开始思忖起算不算是她对未知的向往。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叶初棠必定是在这里过的很开心，不然也不会直接把他抛在脑后。
尤其是他还从陈祁然的口中，听见那个亲近的昵称。
“你们……”陈施年欲言又止，但终究是要问出来，“到底算什么关系？”
“现在没关系了。”
陈祁然不是听不懂，而是故意这样答，他何尝听不出当中的意思。
陈施年不是来兴师问罪，也不是想要挖掘那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只是抱着一个很简单的想法。
他又问：“你喜欢过她吗？”
陈祁然摩挲到叶初棠给她求的那个御守，问的直截了当：“你说你和棠棠是青梅竹马，那你喜欢她吗？”
“喜欢啊。”要是他知道青梅竹马偏偏是最无用的身份，宁可不要，“但是她不喜欢我。”
……
她喜欢谁，两人心知肚明。
在陈祁然出现前他一度觉得他和叶初棠之间存在着很多种可能，到头来才知道叶初棠把他当哥哥，当家人，可就是没有对他萌生过少女情愫。
起初她还会遮遮掩掩，但又在他发现后全盘托出。
陈施年回顾得知这些时候的平静，令他不禁反向揣测自己是否只是把叶初棠当妹妹。
明明连自己的内心都不算明朗，却愿意花费时间来见陈祁然一面。
甚至想过一旦碰壁，会来第二、第三次。
陈祁然听到他的回答后不明所以，迟疑地开口道：“那你来找我……”
“好奇是谁让她难过成这样。”陈施年笑着说出最戳心的话，“棠棠不知道。”
“你就当这是向现实妥协。”他每次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叶初棠的一颦一笑，“可能现在说这些太早，但是我连学费都要自己打工赚，哪里还有资格去谈论未来？”
陈施年在来之前对他的过往已经有所了解，陈家的二世祖想知道这些并非难事，而他更多的是佩服陈祁然。
他们的共同话题仅仅局限于叶初棠，陈施年知道说多无益，但又忍不住：“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联系我。”
“不用了。”他摇头拒绝，“我可以靠自己。”
陈施年拿不准叶初棠会不会突然出现在孖记，知道不适合久留，说道：“行，那以后有机会再见。”
“再见。”
“对了。”他都踏下台阶了，回过头问道，“可以问一下你为什么不接受一些资助吗？”
陈祁然顿了顿，告诉他：“这座城市里，还有很多过的更惨的人。”
这个说法，倒是出乎陈施年的意料，他还是觉得有事先告诉陈祁然的必要：“今天说的这些……我可能会告诉棠棠。”
“嗯。”只是就算叶初棠知道了，也不会改变什么，就算他们之间还存在可能性，也都是以后的事。
两个少年在这件事情上的处理是超乎年龄的成熟。
陈祁然已经单方面彻底与和叶初棠有关的事情告别，陈施年考虑再三说出的这些话都没有使他的表情出现太大波澜，让陈施年怀疑自己是不是多此一举。
陈施年与生俱来的优势不知道横亘在陈祁然和他们之间的，是这辈子都不一定可以跨越的阶层。
陈祁然一直以来都很清楚。
叶初棠很快从陈施年口中知道了他和陈祁然的这一次见面，对话的内容她如今不感到意外。
她知道陈祁然之所以还可以读书，完全靠的是他自身的努力。
但是当她察觉到自己知道的事情越来越多，好像换了种方式说明，陈祁然不再介意被她知道这些现实，仿佛在提醒着她应该放弃。
她做不到遗忘，只能选择逃避，说不定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慢慢过去。
叶初棠的生活彻底恢复到了认识陈祁然之前，她每天循规蹈矩的上学、回家，好像过去的差不多十个月，都如同梦境般虚幻。
现在不过是梦醒时分。
她表面的平静背后，是在房间里看着承载他们回忆的物件难过至极，又或者是在静谧中忍不住落泪。
将难过和对陈祁然的喜欢一同埋藏在心底，克制着不再去想着三个字。
圣诞假期后她再一次在走廊遇到班主任，蓦然被她想起忘却的事情。
她好像对未来的规划有了苗头。
只是，她已经无法和对她说“不着急”的陈祁然分享。
尽管她不确定这份抱负有没有意义，但是好歹找到了目标，而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不知道陈施年是担心她的状态，还是说考试前时间太过充裕，三天两头就会出现在叶家。
对他的想法一概不知的叶初棠皱着眉问道：“你也要考大学了，天天来找我不用复习吗？”
这个“也”字，让陈施年坚定她仍是耿耿于怀，他无所谓那样答道：“所以我来找你一起复习。”
他没有再当着她面提过陈祁然的事，但是又发现她会刻意回避掉任何牵扯到陈祁然的事情。
既然她不想提，陈施年更不会自讨没趣。
在学习过程中遇到的数学难题，她不再会刻意留下和积攒，而是马不停蹄地发去问家教。
好像她但凡多留一秒，就会多一份想起陈祁然的可能。
陈施年把她的反应全都看在眼里，距离考试的第一个科目越来越近，叶初棠看着日期，咬咬牙发了条讯息。
给陈祁然的。
叶初棠：[加油。]
只要他能看到，回不回复都没关系。
她不再在陈施年面前遮掩这些小动作，在发完讯息后便听见他说道：“你怎么不对我说加油。”
“你用得着？你对自己就这么没自信吗？”她连续两个提问使他哑口无言。
……
陈施年完全没想过有一天会被她这样直接吐槽。
“你说的对。”他失笑，问道，“明年就轮到你了，想好读什么专业了吗？”
她点点头，不假思索道：“想好了，但是不告诉你。”
他还是别自讨无趣了。
陈施年放下手中的笔，往椅子一靠：“如果他还是不回你，不难过吗？”
“难过啊。”但是不重要了。
他发现自己并非时刻就能明白叶初棠的想法：“不想想其他办法？”
“我不想他讨厌我。”她轻声应道，低头继续写作业。
陈施年发现她不知道在何时红了眼眶，猛然意识到他们两个人都很清醒，反倒是显得他是最糊涂那个。
叶初棠没能等到陈祁然的回复，但是过往那些他未读的消息统统变成了已读。
看来这两个字有好好传达给他。
持续两个多月的香港高考终于结束。
当叶初棠的暑假开始时，陈施年已经彻底闲了下来。
他还在跟之前那样，一有时间就来找叶初棠，久而久之，她开始感到稀奇：“你爸居然会放你出来？不让你跟着他回公司吗？”
“大小姐，我才刚考完试。”陈施年想举双手投降，“我爸都放过我了，你还想赶我走。”
叶初棠摆了摆手，没说话。
他却开始热衷于帮叶初棠操心，问道：“要不要我去帮你打听一下陈祁然的消息？”
“还是……算了吧。”她写字的动作一顿，接着当作无事发生那样继续。
被她压抑住的情愫浮上心头，接着是如山崩地裂的揪心不已。
倘若叶初棠的想法坚定，想必是会斩钉截铁地拒绝，殊不知她的犹豫已经暴露无遗。
陈施年不打算直接戳穿，他该去打听的终究会去，到时候就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真的“算了”。
他故意再问一次：“真的不要？成绩出来了。”
“你考的怎么样？”她绝口不提，反问道。
明知就算他没考好，办法多的是，自己的成绩反而变成了她不想面对陈祁然的挡箭牌。
陈施年偏偏不回答，继续继续问道：“想不想知道陈祁然考的怎么样？”
“你好烦啊陈施年！”叶初棠气恼地瞪了他一眼。
知不知道没有太大区别，因为她相信陈祁然一定可以实现目标。
陈施年不信她的态度真的会这么坚定，转身离开的同时说道：“那我走了。”
“等一下。”他故意放慢步伐，果然听见她闷声开口道，“帮我看看他能不能读理大。”
他笑着同意道：“还以为你会继续嘴硬。”
陈施年查这些消息的速度很快，他人没空来找叶初棠，但是不忘发讯息告诉她。
陈施年：[他的成绩读理大绰绰有余，不知道为什么不选择更好的学校。]
陈祁然告诉过她的事情，就算是面对对她很好的陈施年，也不舍得轻易说出来。
叶初棠：[他有自己的打算。]
她回复的讯息有所保留，而现实终于了却了她一桩心事。
既然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叶初棠开始尝试着不再去想陈祁然，真心实意为他的愿望可以实现高兴。
这是这些都已经与她无关。
再见面时，她才想起忘了关心陈施年。
他一点也不吝啬地将这几年的笔记分享给叶初棠，告诉她：“我的成绩应该没问题了，港大见。”
又叮嘱道：“你别为了追陈祁然，偷偷选了理大。”
“……我不至于做这种事。”
叶初棠有些无奈，疑惑陈施年心里的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形象。
陈施年自那之后开始频繁告诉她和陈祁然有关的事——
“他已经不在孖记打工，好像因为去其他地方可以赚更多。”
“他确定去理工大学了。”
“你们之间……唉还是算了。”
他不会告诉叶初棠，他到后面还是想办法要到了陈祁然的联系方式。
陈施年完全没有考虑过是否会影响到开学就是中六的叶初棠的状态，源源不断地和她分享。
陈施年：[他拿到理大的奖学金了，学费应该不成问题。]
陈施年：[他是为了现在读的那个专业才选的理大？确实是个挺好的出路。]
陈施年：[你有时间也不是不可以去理大看看，说不定还会遇到他。]
他知道叶初棠的心向着哪里，自是做不出勉强她的事，倒不如只把她当作妹妹。
她默默记下这些事，同时也搞不明白陈施年的立场，明明她才是他的青梅竹马，他的架势反倒像早就和陈祁然称兄道弟。
太奇怪了。
虽然她目前还不打算阻止陈施年的做法，但还是选择其中一天问出了心中的困惑。
他的回答也很简单：“你不是也还没完全放弃？”
……
她接受了这个说法。
直到叶初棠高考前几天，久违地收到了来自一个人的讯息。
陈祁然：[你也加油。]
距离她上一次给陈祁然发消息恰好过去一年，这一年里她无数次点开看他们从前发过的讯息，完全没想过会再次收到来自他的讯息。
心脏剧烈跳动，她看着手机屏幕走神。
只是陈祁然的这份温柔仿佛在提醒她，等她高考结束，从前深陷的回忆和后来落下的泪水，都是时候彻底划上句号。
那个和她说“不着急”的陈祁然，早已从他的生活里消失。
香港岛不大，掐指一算她已经快一年半没有再见过陈祁然。
无非是刻意避开，要么缘分已经到了尽头，不然近在迟尺的距离里，哪会这么轻松就见不到了。
既然陈祁然选择这样做，她就算无法释怀，但是也不强求。
前路未知，她在山顶的家里俯瞰整个港岛，最后决定给陈施年发了讯息。
叶初棠：[以后不用再告诉我陈祁然的事情了。]
高考结束后，她选择和父母一起去了南半球避暑。
这一次旅行她不再需要单独耗费心思去准备礼物，但是异国风情也难以弥补她空寥寥的心，就连拍下的照片，也不再有分享给陈祁然的机会。
她就算是心有不甘，也不想贸然去打扰陈祁然。
漫长的旅行结束后，叶初棠看着她那份优秀的成绩单，便知道港大近在眼前。
她还是在拿到录取通知书后才有了实感，实现梦想原来是这种感觉。
叶初棠在他们不再见面后才确定下来的计划进行的无比顺利，这一切都归功于陈祁然，只可惜这些事，她已经不能再和他分享。
也许她和陈祁然已经不可能重逢。
但也算是换一种方式，实现在经历过他们相识，再到失去后的深思熟虑下，选择了别的方式去寄托与解救自我。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章都把我写emo了Tv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