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冰冷的脸，厌恶的神色，不屑一顾的言辞…每当午夜梦回之时，都会像一记巴掌甩在自己脸上。

林知寻，你让我恶心！

十七岁的徐铭还带着满脸的青涩，这是在被表白一周后被堵在回家路上，看着玩世不恭的小少爷说出的话。

“可是，我不觉得啊！”林知寻笑盈盈的走上去，抬起胳膊探在他的肩头：“我喜欢你，不是在逗你开心，是很认着的在喜欢你！”

徐铭的脸色阴沉的难看，将他的胳膊抖落后恶狠狠的斥责：“那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不用再上赶着来自取其辱，我跟你不可能的！”

“我不信！”林知寻死皮赖脸的跟在后面，从小到大无论是因为家境亦或者是长相。他的身边从来不缺拥趸或者倾慕者，偏偏小少爷情窦初开看上的人，却是个同性，还是老爷子最近接在身边养着的外姓人。

打小生活在美好与阳光下的小少爷，不以为耻，而是觉得喜欢就应该大声告知对方。

他不否认自己见色起意，徐铭的长相堪称优越，尤其在少年期间。卓越的骨相与深邃的五官，身形瘦长却不单薄。明明稚气未退却总是满脸深沉故作老成。那股子青涩藏在介于男人与少年之间的缝隙中，惊艳了林知寻的年少记忆。

林知寻自然也是好看的，但不同于徐铭的大气英俊，他的眉眼完全继承于江南水乡的母亲。精致细腻，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总是波光粼粼，未经尘世荼毒，单纯的一眼就能望到底。

自幼父母不在，林知寻被老爷子养在身边。不能说纤尘不染，但大都是规规矩矩。林家产业大，老爷子目光长远，儿女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也就没有强行把自己的孙子推到台前。

这一步，无疑是给了二叔和姑姑吃了一颗定心丸。对他的宠溺自然不会吝啬，得益于这种溺爱的滋养，林家的纨绔长孙不学无术，便也传遍了泉城。

对徐铭的喜欢，不加掩饰。林知寻甚至没有纠结过，对方也身为男性的困扰。姑姑倒是颇有微词过，但一向古板的老爷子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也没再插手。

从徐铭住进林家，到林知寻确认心意，用了不过短短半年的时间。少年老成的徐铭，面对如此惊世骇俗的告白，脸上的冰冷迅速瓦解成不可招架的恐慌。

在确定小少爷不是捉弄自己而是来真的之后，他慌不择路的拆开了自己抽屉里那被塞满的信封。少女们满满的粉红色的心意，以往他总是选择性忽略。

为了让小少爷死心，他随便回了一封。很是笃定的告诉林知寻：“我有女朋友了，你死心吧！”

始料未及的是，林知寻的厚脸皮以及那所谓的女朋友，也并非想象中那般好糊弄。

好死不死的，他随手拆开的那封信，是许家小姐信封。

许家同林家门第相当，许雯洁更是在林家见过徐铭。在得到回信后，欣喜的难以自已，第二天几乎是通报了整个学校，宣布徐铭是自己男朋友的重大喜讯。

互道早安晚安、随时随地的短信轰炸、牵手、一块吃饭、穿情侣装、拍合照还有放学后的各种聚餐联谊……徐铭后悔的恨不得把自己拆情书的手给剁了。

在饱受摧残的两天后，看到拦路的林知寻，虽然依然言语冰冷，心里对他的反感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大了。

“林知寻，你让我恶心！”

少年的嘴里，用最恶毒的话试图将小少爷劝退。

但小少爷丝毫不恼，刚被抖落的手继而又拽住了对方的书包：“我不信！我不信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你喜欢我，只是不敢承认罢了！”

“你想太多了！”

“你为了拒绝我，不惜拉许雯洁做挡箭牌，但是结果呢？”

徐铭冷笑：“结果就是我们很好！”

“你们分手了，因为你知道，你根本不喜欢她！”

徐铭的脸色愈发难看，薄唇紧抿不再言语。

林知寻继续说道：“许雯洁哭的眼睛都肿了，因为你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反而伤害了一个无辜的女孩！你都敢去试着交往一个陌生的女孩，也敢于立刻跟她分手，却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承认你喜欢我吗？”

他松开徐铭的书包，慢吞吞的从身后绕到面前，相较徐对方而言他还要矮上半头。仰着脸林知寻目光灼灼的盯着对方，两只手抓着徐铭敞开的两边衣角。

徐铭没有推开他，却实在抵挡不住那双波光粼粼的大眼睛，堪堪别过脸看向旁边，冷冷的吐出几个字：“死心吧！”

“你脸红了！”

“你胡说！”

“你每次跟我对视都会脸红！在家里是这样，在学校是这样，正面遇上会这样，偷看我时也会这样！”

“放屁！你……”

徐铭错愕的看着小少爷，刚刚脸颊上那轻柔的感觉，是林知寻翘起脚亲吻他脸颊的触感。

他久久回不过神，好半天之后精神恍惚的看着对方，默默说道：“林知寻，你还要不要脸了？”

“要！”林知寻回答的斩钉截铁：“就是因为要脸，我才亲你的脸颊。如果是初吻，我希望是你主动吻我！”

徐铭看着他，深深的看着他，半晌后哑声问到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能为你自己的行为买单吗？”

“我喜欢你，是深思熟虑后的答案，是很认着很认真的在喜欢你！徐铭，如果你不敢承认，也没关系。如你所言，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无关！就算…我……”

夕阳下，高个子男生低头吻向面前的人。唇瓣厮磨，凝视着那双大眼睛，他缓缓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像是心里有余怒未消，更像是给彼此的初吻增加一抹记忆，这漫长的吻结束时，徐铭狠狠的咬了对方的下唇一下。

林知寻吃痛的挣扎，却被徐铭紧紧的抱住腰际，重新加深了这个吻。

终于结束后，林知寻被吻的天旋地转，甚至站都站不稳。他伏在徐铭的肩膀，失神的问道：“你这不是第一次吧？太凶猛了……”

徐铭紧紧的抱着他，低头不留余地的咬了口小少爷的肩膀：“是你自己上赶着扑上来的！我阻挡不了…也拦不住……”

那是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的痛，只是当时获得回应的幸福太过于突然，林知寻只觉得痛且快乐着。

如今想来，果然是自己奋不顾身的犯贱，上赶着投怀送抱，才会摔的如此遍体鳞伤。

当老爷子不在了，二叔也不知所踪后。灵堂后面，林知寻终于堵住了前来吊唁的徐铭。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一向在二人之间处于主动位置的人，第一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我不理解，也不明白，更看不透你。”像是那天下午一样，林知寻攥着徐铭冰冷的手掌，抬起眼睑仔细审视着那双深邃的眼睛：“所有人都在说你的不是，我在乎的却是你这些行径的原因。徐铭，你在乎过我吗？在乎过爷爷还有林家吗？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做这些事情，你真的没有丝毫顾虑过我们的当下跟未来吗？”

面前的没有变，却再也与那个偶尔露出青涩的深沉少年不同。徐铭反握住他的手，言语低沉，与平时没有区别，似乎是在说一件无所紧要的事情：“你说过的，喜欢我，是你自己的事情，与我无关！”

林知寻跌跄一步，仓皇的挣脱开被禁锢的手腕。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七年前，全凭着一腔喜欢发自肺腑的告白，会在七年后被自己最爱人当做回旋镖插入自己的心脏。

他的感情，七年间的全身心付出，同林家一样，输的无可救药。

林知寻狠狠的擦了把脸上的湿气，转过脸看见桌子上的玉雕吊坠。满腔的悲戚按耐不住，抓起来直接扔出窗外。

胳膊甩出去就已经后悔了，原石是自己的买的，价格他是清楚的。应该还能卖个不少钱，他苦恼的走到窗前。楼下漆黑一片，四楼的高度也不要妄想不被摔坏。再看到霓虹灯下忽闪忽闪的烟头，下去找的念头也荡然无存，谁晓得有没有砸到人。

他叹了口气，失神的走回床边，将屋里的灯关上，任由黑暗将自己蚕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