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把帽檐抬起一点儿，又把口罩向下拉了拉，晏明殊这才认出来，这人正是袭北望。

他讪笑着：“啊袭长官，好巧好巧！”

“不是哥了？”

晏明殊：“认错了。”

“我记得你好像没哥吧？”

晏明殊：“.......啊哈哈。”

“所以为什么假装认错人？”

晏明殊：“额......”

袭北望定定地看着他。

晏明殊只好道：“额，好吧，我们刚才发现了出售蛇藤树种子的卖家，就在那儿。”

他伸手朝后指了指。

袭北望目光一沉：“好大的狗胆！”

顿了顿又说，“去看看。”

说着拉着晏明殊就走。

晏明殊扯扯他袖子：“哎，我们不回......”

而摊贩老板已经看见了他，“哎吆，这是把你哥叫回来了？”

晏明殊被袭北望拽着在摊子前站定。晏明殊说：“......啊，这不，带他付钱来了。”

“要几粒？”老板问。

晏明殊看向袭北望，袭北望张口，“全部。”

老板傻了。

顿了顿才说，“我这盒子里起码得有六十粒，全买了的话至少需要三十万，二位真的要......全买下？”

“对。”袭北望说，“不过，我只能线上转你三万，剩下的，我付现金。”

老板微微犹豫：“这......我看你也没带现金啊！”

“二十多万现金带到黑市？你在开玩笑吗？”袭北望哂道，“我家离这儿不远，交易谈好，你随我一块儿过去取钱就行。”

老板没立刻说话，黑市上的交易都讲究钱货两讫、当场结清。双方互相不清楚底细，贸然跟过去瞧，就怕钱取不到，还被人放了黑棍，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何况对方还三个人。

“你们要是真想买，就把现金拿过来，在这里当场交易。我经手的这可是烫手货，出了黑市，不大妥当。”

袭北望见他不咬钩，也没再坚持，转头对着晏明殊道，“麻烦！算了，黑市上肯定还有别的卖家吧？我们逛逛看。”

说着就要走。

三十万的单子，说不动心那是假的。

老板从摊子后面伸手拽住晏明殊的袖子，语气微微急迫道，“哎，哎！等等，咱们这不是商量呢么！别的.......”

他稍微压低了一点儿声音道，“别的卖家卖的不一定有我多，你们要的量不是大吗？”

袭北望停下脚步，但没有走回来，回头看着他，“没关系，我们先看看也行，别人卖的少我们这次先少买一点儿也成，下回再来。”

见他们真要走，老板手上一个使力，把晏明殊拽得一个趔趄，咬咬牙道，“等、等等！你先把定金付过来的话，我跟你们过去拿钱！”

那一点儿警惕和戒备，最终输给了对金钱的渴望，以及想把烫手山芋一样的蛇藤树种子、快速转手的心理。

袭北望的脚步一顿，随即转回来，“也行，我就喜欢爽快的交易。”

随即他扫了老板的ID卡，把三万块秒转了过去。

三万块的到账，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老板的不安。

他很快把摊子收好，揣着那一盒子货，跟随晏明殊三人拐出了黑市，向着袭北望的“家”走去。

晏明殊当然知道袭北望的家不可能在这边，但他摸不准袭北望具体打算怎么做，不会是要动手抢吧？

这个想法刚刚一闪，就见带路的袭北望停住了脚步，此刻他们才离开黑市不远，往后看还能看到黑市街口上亮起的两盏紫色灯笼——那是黑市的象征。

紫灯一上，便是黑市开市的意思。

再往前就是康棣北城，四个城区里最乱的所在。

而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四周光秃秃，只有几棵早已经枯死但还没倒下的老树立在旁边。脚下有一条被人踩出来的土路，从刚刚他们拐下来的水泥路上延伸下来，一直通向不远处几间门前亮着灯的平房那里。

老板见到袭北望停下来，左右望了望，一股不详袭上心头，他有些不确定地问，“怎么不走了？不是还没到吗？”

同时，他暗暗把手伸向腰间，想去拿别在那里的一把匕首，他虽是一副五短身材，但胜在膀大腰粗、四肢粗壮，看起来敦实有力、底盘很稳。

实际上他腿脚功夫也有一点儿，想着晏明殊他们三个人，除了袭北望身量挺拔略高之外，另外两个都身形单薄，他觉得凭自己一个人，对付这么三个小白脸，应该不在话下。

这也是他为什么答应，跟袭北望出来拿钱的原因。

然而，他手刚摸上腰间匕首的把柄，下一秒，整个人忽然被袭北望掀翻在地！周围太黑，他甚至没能看清袭北望是怎么出手的，反应过来后，他就被反剪了双臂脸朝下摁在了地上。

老板下意识地挣扎，却发现摁住他的力道大的惊人，像是铁箍一样死死制住了他，他一时竟然分毫也动弹不得！

这一下的反转，让老板终于感到了慌张，随即，腰间匕首被抽出来，扔在了他面前的地上。

“带了家伙。”袭北望说，“我问你几个问题，好好配合的话，我不为难你，怎么样？”

“好好好，我一定配合！”老板识时务地说。

“这些‘种子’，你是从哪里获得的？”

老板的眼睛在黑夜里转了转，他想难不成是同行，劫了货还要把他的货源也一并吞掉，他心中叫苦，打定主意道，“你也知道，我们混黑市的，都有固定拿货的接头人，我跟对方合作好几回了，但也只是熟悉他交货时候的装扮，具体的身份是不知道的，这是规矩。所以，对方从哪里进货，我是不清楚的。”

袭北望半蹲在他面前，盯着他的半边脸，“你是说，你并不是直接从卖种子的人手里拿货，你也是从中间人手里买？”

“是，是这样。”

袭北望眯了眯眼，定定审视他。

顿了顿，他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证件，往地上男人脸前一甩，“听着，我不是你的同行，也并没有觊觎你的来财之路，我是军部的人，你动了违禁品，最好给我老实交代，不然，我只好抓你回去询问了！”

他拿出一只手铐，咔一下拷上男人被反剪在背后的手腕，不再继续摁着他，接着道，“听明白了吗？”

老板听他说“军部”两个字，就已经心凉了一截，在看到袭北望亮出的证件上，泛着荧光蓝的“天玑院”三个字，一颗心彻底凉下来。

“我、我交代，我这些货，不是通过什么中间人买的，其实全是我从高河村进的，那村子就在避难所附近，因为住地被划归污染区、只能被安排进避难所的人里，有一些不甘心过那样低质量的生活，会铤而走险，从黑市上买防护服，趁夜进入防控区内找被军方遗漏的种子，然后统一拿到高河村去卖。我会去那里收他们捡来的种子，再拿到黑市上卖。不过也有一些人会选择自己来黑市上卖。”

“高河村。”袭北望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去这个村子卖种子给你的人，都是避难所的？”

老板说，“这、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每次去收，他们都是待在同一间屋子里，看不出是不是村里人。”

“你一共收了多少次了？”

“前后加起来，差不多有三四十次了。”

袭北望：“跟你买种子的人，买了作什么用途，你有打听过吗？”

老板就说：“这个，可没有打听过。这是顾客的隐私，我只管卖。不过，想也知道，买这玩意儿的人，大概率是为了对付死对头之类的，毕竟红莲汁据说已经没了，下次去采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

袭北望：“黑市上除了你以外，其他卖家还有多少？”

老板：“不算偶尔过来卖的高河村人，大概还有两三个。”

“除了蛇藤树种子，黑市上还卖什么违禁物？”

“那不知道了。”

袭北望把手铐钥匙拿在手中，向那老板道，“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要不要？”

*

把全部的蛇藤树种子留下后，袭北望把那老板放走了。

晏明殊和阿金在一旁围观了全程后，袭北望招呼他们一起走。

阿金递给晏明殊一个“你们很熟吗”的表情，晏明殊轻轻摇了摇头。

袭北望在前面走，看样子又要返回黑市，晏明殊忍不住叫住他，“那个，袭长官，我们还有事儿，就不回黑市了。”

袭北望回头：“你们来黑市，买了什么？”

“这......买了什么，应该是我们的隐私和自由吧？就不跟袭长官交代了。毕竟我们不是随随便便能拿出3万块买六颗种子的人。”

“......没买什么违禁品吧？”

晏明殊干笑：“哪能呢！我们可是遵纪守法好良民。”

袭北望没说话，就这么看着晏明殊。

几秒钟之后，他直接朝着晏明殊走近了两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晏明殊只能微微仰头看他，鼻尖闻见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勾起晏明殊一些不好的回忆。

他不得不朝后退了一步：“袭长官？”

袭北望：“你最好是。”

说完，转身走了。

晏明殊和阿金对视，只听阿金向他道，“现在我相信，你跟他确实不熟了。”

不过他紧接着又道，“不过你跟他是不是有一腿？怎么我感觉他看你的眼神怪怪的？”

“咳咳！”晏明殊被阿金的话惊得差点儿咬到舌头，他一巴掌扇在阿金的帽檐上，“小屁孩，你跟谁学的这些话？”

“喂！我只比你小一个月好不好？你叫谁小屁孩呢？”

“别嚷嚷！回去了！”

阿金不服气道：“你不要总是老气横秋的好不好？哎你是不是怕他？”

晏明殊：“怕谁？”

“刚才那人。”

晏明殊瞪大眼睛：“开什么玩笑？我为什么怕他？”

阿金表情变得玩味：“那你刚刚退一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晏明殊被噎了一口，他没办法向阿金解释，他退一步，是因为对袭北望有些“PTSD”，并不是怕他。

阿金已经自顾自得出了结论：“哦，看来你确实怕他。不过是为什么呢？他在追你？不然刚刚在黑市上，为什么他一直拉着你？”

晏明殊：“他有一直拉着我吗？”

“你居然都没注意！”阿金摇摇头，“完了，那你要沦陷了！”

晏明殊：“.......”

回头他一定要摇着林聪的肩膀，大声告诉他，他这弟弟学坏了！满脑子狗血爱情段子！

作者有话要说：这就没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