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院的位置不愿偏远，开车过去几十分钟就到了。
周敞将车停在门口，另外两个人已经下来了。
三个人拎着路上买的大包小包敲开了福利院的大门。
门口的大爷只当他们是来看望孩子的好心人，经过简单的询问过后就将人放了进来。
按照记忆中位置，谢知书找到了院长的办公室。
是一间不大的房间，设置在小教室的一楼，小教室是用来给孩子们上一点简单的启蒙课，等达到上学的年龄之后才会被送到学校。
他们来得比较早，孩子们才刚刚起床，正在吃早饭，由其他的工作人员负责。
谢知书轻轻扣响办公室的门，里面传来一声很轻和的“进。”
谢知书推门进去，里面的人正在忙碌，连头都没抬：“有什么事吗？”
“那个……”
他的声音还没落下，办公桌上的人就已经抬起来了头，震惊下的双眼挣得大大的，整个人愣在原地。
许久之后，他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再次仔细观察谢知书的脸，像是想从那里找到什么似的。
“你……”沈白玉从办公桌前站了起来，微笑着看着他：“小书。”
谢知书看着他的笑脸莫名觉得心口一热，这个人真得好熟悉，就像他们曾经就很熟悉。
“院长。”
听到他的称呼，沈白玉一愣，那双温柔的眼睛瞬间染上了一暗淡。
但他很快掩饰好自己的情绪，拉着谢知书坐在房间里唯一的看着还算高档的沙发。
“我看了新闻，新闻上的事情对你的影响大吗？”
自从跟周敞说过冷处理之后，谢知书都快忘记了这件事，网上的舆论也没有再关注过。
他摇了摇头，笑着说：“没事的，公司会处理好，不是什么大事。”
说着，他又收敛了笑容，真诚地说：“院长，对不起，这几年我都没有回来。”
谢知书的声音很低，愧疚的情绪再次蔓延再他的胸口，那种闷闷的感觉让他难受极了。
“小书。”沈白玉突然拉住他的手，“不怪你，不是你的错。”
谢知书看着他的双眼，那里面的情绪他看不懂，只是突然感到很悲伤，就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温热的泪水从眼眶中滚下，沿着下巴落在手上。
他赶紧用手擦了，继而笑着说：“抱歉，昨晚没睡好，有点困了……”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沈白玉也哭了，只不过比他哭得更加厉害，却隐忍着没有发出声音。
谢知书连忙擦拭，手忙脚乱的，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沈院长哭了一会儿之后，激动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只是双眼依旧通红，布满了血丝。
也是因为这场痛苦，两人间的距离突然就拉进了，多年未见的隔阂消失殆尽。
谢知书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真得让他很想亲近，就像家人一样。
两个人聊了很久，说得都是谢知书这些年的经历，有些是原身的，但是更多的是他真实的经历，在另一个世界的那些。
原本不应该说这些东西，虽然以沈院长的性格不会过多关注娱乐圈，可也有被认出来的风险，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谢知书就是想要说出真实的经历，可能在他的潜意识中，他也回到了从小生长的地方。
许久之后，屋外再次传来敲门声和一句年轻的女声。
“院长，到上课的时间了。”
沈白玉听到声音，再看看谢知书的，表情有些为难。
谢知书：“没事，您去吧，我跟朋友在院里转转，等您下课就过来找您。”
沈白玉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放心的将谢知书放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谢知书拿出手机给靳沐屿发了消息，随后走到门口等他。
没过多久，靳沐屿就过来了，周敞没有跟他一起。
他的步伐很快，呼吸也有些急促：“刚才跟周敞一起将带来的东西拎到储藏室了，有点多，所以慢了点。”
“要去逛逛吗？”谢知书看他：“我可以给你带路。”
其实也不大需要带路的靳沐屿愉快地说：“好。”
因为地方偏远，土地比较便宜，所以福利院的占地面积不算小，但大多数都是没有开发的荒地。
兜兜转转，两个人走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一颗巨大的榕树伫立在那里，粗壮的树干上荡着一个被时光覆盖的木秋千。
谢知书看着那个秋千，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就像是他曾经无数次来过。
“要去坐坐吗？”
嗯？
靳沐屿走到秋千前面，上面没有灰尘，地上的已经被踩平了一块，看着就是经常有人来玩。
他试着坐了一下，很结实，足够承受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
谢知书被按在秋千上，风从四面吹来，后背上有一双手在温柔的推着他。
不远处走过来一个人，他步伐轻盈而且急促，细碎的头发被汗水打湿搭在额前，身上穿着一件白色衬衫。丝毫看不出已经是一个快要五十岁人。
沈白玉远远的看着他们，没有走近，就像曾经无数次那样，他的孩子在闹，而他在看。
“宿主，小O回来啦！”
谢知书无语：“原来你还记得我啊。”
小O嘿嘿一笑，有点不好意思，最近因为生活太滋润，就忘了自己还有个没完成任务的宿主。
小O装模作样的咳了一声，说：“虽然我一直没回来，但是我找到了另一个宿主，亲想知道吗？”
谢知书：“裴卿言。”
小O：“……”
“你怎么知道的？他跟你承认了。”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谢知书也并不知道，因为他跟裴卿言实在说不上熟悉，就算里面换了个芯子他也发现不了。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一个专业的爱豆，不可能躲避镜头，特别是在这种镜头第一的综艺节目中。
就算是主持人出生的李鹤、当了多年配角的邓时泽都没有像他一样抗拒镜头。
而且谢知书还发现这个人对于镜头的存在实在过于敏锐，可以不动声色的避开，或者无意间人或者物遮挡。
一开始他也以为是裴卿言只是不喜欢暴露太多，想保持住神秘感，但是就在这次节目中两个人交谈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裴卿言似乎十分了解自己的事情，知道他不奇怪，毕竟两人曾经在一个经纪人手下，陈梁忍受不了自己的时候跟他抱怨几句很正常。
但不正常的是，有些事情连陈梁都不知道，裴卿言怎么会可以去打听呢？
当然，这些都是谢知书的猜测，没有是实质的证据，可就在刚才，小O向自己证实了，他的直觉和猜测都没有错。
“确实是他。”小O说。
谢知书：哦，我也暴露了。
两个人都不算输。
“可我看他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干，非常闲。”
小O：“其实我还打听了一下，你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吗？未来，一个充满了不和平的时代。”
小O絮絮叨叨地说，大致意思可能就是因为生活在不和平的年代，所以裴卿言并不是很想回去。
换句话说，回去干啥，没吃没喝，还随时送命，现在的生活简直不要太好。
但是谢知书觉得事情可能不是这样，在为数不多的相处中，直觉告诉他裴卿言应该不会是逃避的性格。
两个人聊了一小会儿，谢知书换了个姿势，却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沈白玉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脸上还带着笑意。
这样的场景直接闯进谢知书心里。
太熟悉了，大树，秋千，身后推着他的孩子，已经面带微笑的院长，仿佛是从他的回忆中被搬运出来的一样，相似地让人心惊讶。
靳沐屿察觉到了他的异常，低下头问他怎么了。
谢知书摇摇头，却看到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装了一个棒棒糖，递到他的面前。
“你……”
“知道我为什么一点都不担心被媒体拍到和你一起来福利院吗？”
“因为我曾经也是这里的孩子。”
靳沐屿的话让谢知书头晕目眩，他好像一直都忽略了什么东西。
那张被媒体大肆报道的照片再次出现在谢知书面前，这一次谢知书的目光不由转移到那个胖胖的男孩身上。
即便是正在拍摄照片，他的目光却没有看着镜头，而是落在了比他稍矮一些的小男孩身上，就想现在。
“小书，你还记得我吗？以前你总是把自己的食物给我。”
他的声音很轻，越来越轻。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谢知书听到三道惊恐地呼唤。
“小书，你为什么要打安安？”可能还不到三十岁的沈白玉脸色紧绷，手里还拿着一把戒尺。
谢知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也不记得安安是谁，他挣扎着想要解释一下，可发出的声音却让他一愣。
是孩子的声音，很稚嫩，带着些不服气的劲儿：“他说我，我就是要打他。”
沈白玉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又问：“他说你什么？”
这次小孩子却怎么都不愿意开口，只说是忘记了。
谢知书看着他们突然心里有些难受，那些童言童语仿佛一下闯进他的脑海，叫骂的，哭泣的，讽刺的，还有排斥。
分明听不清楚，却无端伤人，直到一个没有感情的声音穿过重重障碍，来到他的心里。
“他们都说你是院长的孩子，可是院长不喜欢你，他不想要你！”
不喜欢！
不想要！
他们都是不被喜欢的孩子，都是别人不想要的孩子，可他是院长的孩子吗？
对每个孩子都很温柔的院长也会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吗？
画面一转，谢知书又站在那个秋千架下，两个孩子头对头趴在秋千上，像是在说悄悄话。
谢知书听见矮一点的那个说：“要是我被收养了，我就把你带上，要是你被收养了，你就把我带上，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永远都不要分开。”
可能是大一点的男孩没有说话，小男孩一下就急了，“你是不愿意吗？”
半晌儿大一点的孩子慢吞吞的说：“我不走了，我们一起在这里长大。”
“为什么？你不想要爸爸妈妈吗？”
“因为我要陪着你啊！他们说你是院长的孩子，不能被领养的。”
谢知书是从什么时候被大家说是院长的孩子的呢？可能是沈白玉一次次拒绝别人领养谢知书。
可能是他对谢知书实在太多特殊，会在犯错的时候揍他，会在寒冬的夜里抱着他一起睡，会经常默默看着他微笑。
所以小书是院长孩子的事情就传开了，即便已经传的沸沸扬扬，院长也没有出来否认。
于是相信的人更多了。
果然，听到好朋友这么说，小知书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吞吞地说：“可是他不要我了……”
可是他不要我了……
不要了……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魔咒，不断在心里翻腾搅动，撕出一个个血淋淋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