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不及后来发展出的电脑屏幕，大块头的荧幕上跳动着的字符，仿佛烙铁一般灼烧库尔图瓦的眼球。

他看到了什么？

聊天框的那一端是自己的青梅竹马，学校有名的tom boy。他们之间用法语交流，都是他认识的平常字母，可是他为什么看不懂她在说什么？

『我交女朋友了。她叫克里斯塔，她真可爱。』

明天要和隔壁市的青训营踢友谊赛，他不睡觉养精蓄锐的目的只有一个——维护和阿莱西亚的关系。

他们几乎没有分开过太久。阿莱西亚比他大九个月，自出生起他们就在一起玩，从布雷到根克。其实他很幸运，阿莱西亚的外公外婆因为身体原因搬到小儿子所在的根克，顺便带来了留守儿童的阿莱西亚。

要不然在根克训练的日子他会担心阿莱西亚的。

她有没有好好吃饭？在学校还是一个人吗？有没有男生喜欢她？

不过他很快划掉最后一个问题。

阿莱西亚是不会和他分开的，永远不会。他们已经被永久的绑定，甚至无法用刀割开。

但是她现在在说什么？女朋友？她疯了吗？！

他的右手在发抖，不知道是赛前紧张还是什么。

他没有多余的力气去问她详情。比如“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在一起的？”，他一句话也问不出，喉咙被莫名其妙的情绪堵塞，手指浮躁地动来动去，就是不知道以什么语气和身份质问她。

最终他什么也没有说。向上滚动的聊天记录明明是他和阿莱西亚聊的有的没的的东西，可是她偏偏要说这句让大家都不舒服的话。

是她的错。

库尔图瓦关掉电脑，久久不能平静，血一样的诅咒融入内心。『女朋友』，她是这么说的。

阿莱西亚说过，她只会爱自己爱的人。

『谁都无所谓吧？只要心意相通，就拥有抵御一切的勇气，不是么？』

而他连上场的资格都没有。

不甘和执着催化下的库尔图瓦什么都做得出来，跟她一样。

——

“慢死啦！再这样我就不等你了！”气势汹汹走在前方的精致少女一头耀眼的金发，身影窈窕，她们从荷兰回来后的相处方式就是这样。

克里斯塔是真正的女王蜂。

她家世殷实，父母宠爱，成绩优异，性格…挺可爱的。

是在爱与鲜花中长大的女孩。

阿莱西亚连忙跟上，像她的跟班一样。事实上她并不会给她拎手提包——那太奇怪了。克里斯塔一只昂贵的花哨手包与她中性随意的感觉格格不入，所以克里斯塔只能自己拽着银色背带大步前进。

“慢一点，克里斯塔，我跟不上你。”天知道比她矮十厘米的克里斯塔是怎么做到大步流星又优雅异常的。

“闭嘴！跟着我！”她回头看一眼，被天使宠爱的容颜在她面前闪烁，略带一点愤怒。“你怎么能和其他的女生头靠着头、肩靠着肩一起看书呢？！”

阿莱西亚愣住，她没想到如此简单的理由让她那么生气。

“对不起。”她低头真诚地说，“约翰娜忘记带课本了。”

看着她那副蠢笨又单纯的样子，克里斯塔更气愤了。她知道阿莱西亚非常认真地道歉，但她看不惯她置身事外的感觉。

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那么在意？

骄傲的天鹅扬起头颅，抱起双臂，一副不好惹的富家小姐。

“五点钟，如果你不能出现在电影院前面的话，我有的是话说。”她指尖从手包中夹出两张电影票，没有看阿莱西亚的眼睛。

琥珀接受到同龄女孩的信息，温柔一笑，“我一定会到的。”

“你最好是。”克里斯塔一甩波浪长发走下楼梯，留给阿莱西亚她美丽的背影。

“站在那里干什么？走在我旁边！”克里斯塔的语气不满，光是余光看到阿莱西亚礼貌谦和的样子就要气得头脑发胀了，她能忍到放学真是强大——

才不是下课时间特意去看那个迟钝的家伙呢。

如果阿莱西亚知道她的甜蜜是建立在库尔图瓦的嫉妒上的话，她还会与克里斯塔在一起吗？

她不知道，寻求爱是人类的本能。正好阿莱西亚目前的生活平淡似水，她不介意克里斯塔把她弄得一团乱。

说到底她就是固步自封的胆小鬼，不肯迈出城池一步。她的真心太隐藏，高高的围墙紧紧包围柔软的心脏。

这是她仅有的自卫方式。

直到现在，她没有和克里斯塔说过我爱你，尽管两个月过去了。

13岁的时候，阿莱西亚搬到根克三年，一向孤僻冷漠的她没有朋友，什么时候都独来独往。

性激素开始分泌的年纪，她也经历作为女孩子必须经历的疼痛。

“外婆……我在流血……”她打开卫生间的门，留出一道缝隙。安娜知道外孙女怎么了，去超市给她买卫生巾。

没有父母在身旁，阿莱西亚的生活中几乎不存在性教育。对于异性她是天生的逃避——她的诞生就是由于身为男性的汉密尔顿造成的灾难，她无可避免。

纵使有爱她的外公外婆，但父母的作用不能替代。

阿莱西亚难以启齿，自己的隐私部位发生这样的改变，和逐渐隆起的胸部，都让她不知所措。

伴随而来的痛经她更茫然，缩在被子里疼痛。告诉安娜后得到的结果只是“你会习惯的”，并给她端来止痛药。

虽然止痛药的确管用，但她还是由尾椎骨自下而上的战栗。

她在自己的床上懵懂地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她的生理特征发生变化，声音又尖又细，变声期时正好是冬天，她的嗓子疼到说不出一句话。

发育的少女曲线不是她希望的，阿莱西亚选择了遮盖的套路，反正她没必要有男生缘。

所以当她被四五个同龄男生堵在小巷的时候，她只有恐惧。

压迫是天生的，任何人都不能否认。生理差距下，一切努力都白费。

她拥有对危机感的良好嗅觉，奈何她的双臂抗衡不过人家。

他们拿她打赌。

春心萌发的年纪，经过学习资料的普及，这个年龄的男生刚开始对从未涉及的领域发起进攻。

“嘿，tom boy，你猜我们的xx能不能让你喜欢男人？”其中一个男生说着脱下裤子，露出自己的排泄器官。

“虽然说胸大的漂亮女人才让老子有感觉，但是……”另一个从上到下打量她一圈，“征服的感觉也不错。”

一场赤裸裸的霸凌，不同的是发生在两个性别之间。

阿莱西亚要吐了。

她从来没见过男□□官，无论在现实中还是课本上，她受到的性教育几乎不存在。但是生理性的恶心无法忽视，这绝对是最丑陋的东西，在这个世界上。

屈辱，又肮脏。

她从没说过自己喜欢女生，只是因为中性的外表和默不作声的性格——让他们以为阿莱西亚的家庭凄惨可怜。

那只是因为她不想让快七十岁的托马斯去校长室大闹，本来他的心脏就不好。

她紧贴墙壁，恐惧令她战栗，但是右手摸向身后的砖块。

虽然聊胜于无，但总比受侮辱强。

就在他们扑向她的一刻，阿莱西亚使用最大的力气向一个人的头顶砸去。砖块碎成两半，而那个人的脑袋流血，晕乎乎地倒下去。

一巴掌瞬间袭来，阿莱西亚没有准备，被扇得眼冒金星。她捂着脸头抵着墙壁，被人抓紧头发。

“死女表子，伺候我们是你的荣幸，要不然谁能看上你？”

她也不是忍气吞声的人，那一巴掌力道很大，阿莱西亚的左脸都肿胀起来，但还是拼命的挣扎——否则只有一种结局。

而西方世界的司法程序永远不是公正的，正义只站在金钱的一方，天平只会朝着砝码更重的一方倾斜。

“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被人揪住领子拎起来，阿莱西亚无法呼吸，脸憋得通红。刚才的掌掴打到了她的鼻子，现在正汩汩流血。

疯癫的女人，不在乎自己是否美丽。

他们还想继续拳打脚踢，性谷欠已经被暴戾取缔。霸凌从未消失，它只是潜伏在我们身边。

就像阿莱西亚认为厕所的地板那么湿的原因，只是学生们洗手时不小心迸溅的水，而不是用拖布桶接水后倒到另一个人的头上。

她在别人的手下被迫后仰，流出鼻血，又被打了几巴掌。后来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双颊火辣辣的肿胀。

阿莱西亚正在记每一个人的脸，她会不遗余力地反击。

比起以暴制暴，还是用最能打击到他们的方式回击比较好。就像对于脸皮厚的人，必须找到他最脆弱的内心防线，尽管自己不是差劲的人，但为了出气，还是得放下做人底线。

不是所有人天生一副慈悲心肠的，阿莱西亚想。她的双手正努力掰开掐着她脖子的一双手，几乎不能呼吸。

她尽然开始翻白眼了，双手抵抗的力量逐渐消失。然而他们没有意识到一场暴力即将导致人命，他们没轻没重，他们嬉皮笑脸。

他们会下地狱。

她什么也没“做错”。

她安静礼貌，待人彬彬有礼就是不爱说话。她喜欢穿中性的衣服，她不走人迹罕至的小路。唯一的缺陷是，她总是一个人。

然而这都不是理由，受害者不需要被同情的借口，他们本身就是一桩证据。

她绝望地想，要是今天真回不去家了，托马斯和安娜会不会很伤心？阿斯泰尔有可能来看她吗？

尽管她知道后一个问题的答案永远是否定的，但她还是忍不住幻想，万一呢？

人类血脉的本能是呼唤母亲，人的诞生来自母亲身体最亲密的部位，脐带将母子相连。

就像她现在突然好想说，“妈妈”。

“你的校园生活就是这样『平淡』的么？”一道巨大的身影笼罩小巷中的几个人。除去脑袋挨一砖头正在放风的，一个正在掐她的脖子，一个正在脱裤子，还有两个围在旁边。

阿莱西亚的余光看到熟悉的高大身影，扯出惨笑：“…今天是个意外。”

同龄的库尔图瓦已经发育的很高大了，他像一堵墙一样堵死所有退路。无人能窥探这里一眼，无人能逃出他的包围。

就连他自己，也深陷这泥潭中了。

斗殴结束很快，是库尔图瓦的单方面虐杀。他扑球速极高的双手拍向他们的头颅，要求他们闭上眼睛，一字一句地听他说话。

“如果我是你，我绝对不会随便把它露出来。”他嘲笑，上下打量一番，一拳打在对方的眼睛上。剩下的几个人正畏畏缩缩地排成一排，俨然一副被军训的模样。

阿莱西亚用手背擦去鼻血，制止了同样施暴的库尔图瓦。她看到地上几具受伤的身体，还有他磨伤的指关节。

“别打了。”库尔图瓦抬起头，眼神阴郁，“我认不清脸了。”

阿莱西亚顶着一头被校园霸凌后的头发起身，语气锐利：“虽然我不想外公操心，但这股气我忍不了。”

她现在闭眼还是不同于她生理特征的器官。

库尔图瓦听话地停手，几滴鲜血迸溅到手上，他无所谓地贴过来，忽视他犯下的暴行。

『这根本是无稽之谈。』他想。为了莱西，怎么能算是暴行呢？明明是献身——

她是需要他的。

这令他病态的精神得到满足，不在乎阿莱西亚是否真正属于他。反正他们的人生注定紧密缠绕，计划之外的事无关紧要。

当然，这时他还没预料到克里斯塔的出现。

阿莱西亚在附近的公园洗手，怎么也忘不掉恶心的一幕。

拉开拉链后微微晃动的幅度，她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无法遗忘的心理阴影。

她洗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双手发皱。库尔图瓦静静将她的所有动作收进眼底，一点触动油然而生。

本来就闻风而逃的猎物更狡猾了，他必须让她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

那就从阿莱西亚一片空白的性教育开始吧。

必须让她意识到男性特征，但不能操之过急，只要有个概念就好了。

库尔图瓦抓着她的手腕回到寄宿家庭，女主人在屋后聚会，喇叭声震耳欲聋。

他推开二楼右手边的房门，打开自己的电脑，点击鼠标，不一会一段视频缓缓播放，他要求阿莱西亚坐在电脑前一丝不苟地看完。

“这是什么？”刚进入青春期、懵懂纯真的阿莱西亚指着屏幕问他。她不明白电影为什么是这种奇怪的角度，主演的一男一女为什么活像偷情似的畏畏缩缩？

“没什么。”库尔图瓦坐到她身边，“你以后总会看的，不如现在我们一起。”

她顺从地抱紧膝盖端坐，好像忘记自己身上受伤的痕迹。

她虽然不会哭，但疼痛的记忆是永生的。

而库尔图瓦会帮她记住每一份。

最好，她能铭记被他带来的伤痛。

电影的剧情逐渐崩坏。

阿莱西亚看到女主角脱光了衣服趴在床上，一副享受幸福的模样。

她好像意识到什么，准备起身离开。

“莱西。”库尔图瓦叫她的名字，双手强硬地按住她的头不让她移动，“你得仔仔细细看着他们如何□□，如何孕育生命，如何达到生理高潮。”

“这是我们的一生都会体验的事。”

她脸色惨白，这不是目前的阿莱西亚能接受的东西。

她想吐，真的。但在女主角的□□尖叫声中，库尔图瓦的手固若金汤，她根本连转移视线都做不到，被人钉在椅子上，注视一场野兽的本能。

她人生中第一次有了“性”的概念，居然是被竹马强按着看涩情影片。

她不会因此兴奋，阿莱西亚感觉自己还是孩子——在托马斯和安娜的庇佑下，她的确是幸福的小孩子。

但她不会永远13岁，他们也不可能永远陪着她。

总有一天她也会被人侵占、被人拥有，这是最可怕的事情。

甚至连性的快乐都要被人支配，她会彻底失去自由。

窗户外的街坊邻居在讨论如何做曲奇饼干，他们在屋内讨论姿势的必要性，库尔图瓦主讲。阿莱西亚一句话不肯说，仿佛一具死去的木头静坐。

『我的手臂太细了。』

她无法挣脱库尔图瓦的双臂，也无法逃离人类的生生理欲望。

她不想看酒池肉林的戏码，可有人逼她看。

而她不会忤逆他的想法，那是库尔图瓦经验所得。

阿莱西亚永远不会离开他。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观感怎么样，反正我是爽了（指指点点）

如果现在不科普的话，未来莱西可就是柏拉图恋情的忠实拥护者了。

其实我一直不知道给莱西弄什么动物塑，感觉她这个人不猫不狗的（？）还是安心当主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