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乐婉之和裴嘉远去了一趟学校帮裴妙办退学手续。
裴妙还有大量的课外书被扣留在了虞红的办公室,有好几本书已经在市面上绝版了,她舍不得不要,特意给乐婉之列了一个书单,拜托她帮她拿回来。
乐婉之本想带她一起回学校看看,想让她跟虞红和班上的同学好好告个别,但裴妙不乐意,她一回去就会想到解彧那压抑到能麻痹神经的沉默。
所有美好的记忆都抵消不掉这件事带给她的伤痛。
任凭乐婉之怎么劝她,裴妙都死活不同意。直到她提及了林荫的名字,让裴妙短暂的动容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松口。
夫妻两一人拎着一个透明的收纳箱敲响了办公室的门,对比乐婉之面容上的年轻,裴嘉远会显得老相,行为举动却很儒雅绅士。
虞红把所有书籍提前给他们收摞好了,一并摆放在了那张空桌子上。
乐婉之先找到了女儿千叮嘱万嘱咐那几本书,才开始按书籍的重量整理其他的。
空空的收纳箱被一本本书填满了。
“远哥,你拿这个。”乐婉之把轻便的那个给他了,自己手头又开始整理那些厚重的书籍。
裴嘉远抽了两本笨重的书放在最上面,遭到乐婉之眼神的注视,“我可以的。”手自觉得把书放回了原位。
林庆阳手边还有两本武侠小说,他把书递还给了裴嘉远,摸索摸索地摆弄着不知道该怎么放的双手,“我给你们泡两杯茶吧。”
“谢谢,不用了。我们收拾好马上就走了。”裴嘉远客气地拒绝了。
他们没怎么交流尽量保持着办公室的安静,期间乐婉之出去接了一个留学中介机构的电话,裴嘉远接替了她手头的活,趁机匀了匀两个书箱不对等的重量。
等乐婉之进来,裴嘉远笑呵呵地用身体掩饰着自己的罪证。
虞红关心地问:“新雨出国的时间定了吗?”
“还没有,学校的申报条件变了,之前准备好的材料也要变动一下。”乐婉之收拾好了全部的书,真诚地跟她感谢道:“虞老师,感谢您对新雨的关照,这段时间给您添麻烦了。”
裴嘉远:“谢谢。”
“不麻烦。”
她是真喜欢新雨那个丫头。
彼此又寒喧了两句。
虞红亲自送乐婉之和裴嘉远出去了。
故作矜持的办公室瞬间响起了一片热切的讨论。
有个女老师是对裴嘉远的名字有点印象,在网页里输入了“裴嘉远”三个字。网页上跳出了很多捐献骨髓的新闻,她顺藤摸瓜地找到了一张领奖照片,就是刚才那人的年轻版。
“他捐过骨髓救小孩。”
大家都听说过有这么一件事的存在,没想到会在这碰上本尊了。
“那不是很伤身体吗?”有个男老师“哇”得发出了一声感慨,他没有这个勇气。
女老师理解了他们刚才那个怪异的举动,“所以他太太要抢着干重活。”
“免疫力肯定会比一般人低,动不动感冒什么的,肯定要时刻当心注意。”
说来说去,他们对裴嘉远这个人是有敬佩心在的。主要他救的不是自己的亲人,而是一个跟他毫无干系的陌生人。这对自身的身体来说,肯定会留下不可逆转的病根。
虞红凑到女老师身边回看当年这个事件的相关报道。她有印象,但时间过去得太久,很多细节包括那些小道消息她都记不清了。
报道写得很红很正很官方,在文章的后面她才知道乐婉之原先是平桦附中的音乐老师,后来辞职开了一家花店,而裴嘉远经营着一家书店。
所有的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怪不得,乐婉之会对教育政策那么了解,怪不得,新雨能拥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书源。
她当时无意间的一句玩笑话“你家是开书店的吗”,没想到如今成了现实。
林庆阳指着那张照片,手指头都在颤抖,他震惊地说:“给裴嘉远颁奖的人是解彧的爸爸啊!”
谁也没想到裴妙和解彧身上还有着这样一层的渊源。
虞红直言:“真的好巧。”
巧到让人怀疑这真的不是缘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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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婉之和裴嘉远走在天桥上,身后的脚步声直奔他们而来。
夫妻两同时回头,解彧慌乱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想问裴妙的近况,又觉得自己没这个资格询问。是他亲手斩断的这段情感,眼光出现了一闪而过的自嘲。
他低垂着头,手足无措地干站着他们面前。
裴嘉远头一回在现实里见到解彧,多打量了他两眼。
挺帅气的一个小伙子!
乐婉之柔声询问:“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吗?还是说你想知道……”
“叔叔阿姨。”那个名字他想听却又不敢听,解彧颤着声音打断了她的话,自责地说,“对不起。”
“她应该很难过吧。”
他的声音是铺垫着无尽的虚空,好像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
太阳静谧在校园里,他的影子在地面静静地摇晃,夫妻两从来没有怪过惹哭他们女儿的罪魁祸首,更多的是带着包容心看待眼前这个懂事的少年。
孩子的情感由他们自己做主,大人就不掺合了。
乐婉之面带微笑地说:“新雨在向前走,你也向前走吧!”
他瑟缩着肩,驱赶不走心里愧疚的暗影。
裴嘉远觉得这小孩挺有意思的。他明明知道他的沉默会让新雨有多伤心,却还是这么做了。恐怕这沉默背后还藏着其他不能说的秘密了。
他沉思地向前走了两步,又退回到了解彧的身边,认真地跟他说:“谈恋爱不算什么,娶回家才算本事。”
“短暂的分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所以高考加油!”
裴嘉远的话语像是一计强光,使解彧暗淡许久的眼眸翻滚着眩晕,脸上逐渐重新燃起了新的光芒。
走廊里回荡着他爽朗的笑声。
裴嘉远想到裴妙哭着问他“为什么他不喜欢我?”
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了。
他们翩然离去。
乐婉之疑惑地看着他:“你倒是挺喜欢他的,怎么,惺惺相惜了?”
“诶!你这个人老这样就没意思了!”
裴嘉远一语点破了他的本质,“小大人。”目光中透露着欣赏,“反正我总有预感,我们以后还会再见的。”
乐婉之关切地说:“瘦了。”
裴嘉远遗憾地摇头:“是时机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