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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游春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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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霄捡起掉在地上的枯枝,眸色淡淡,“想来王爷公务繁忙,我们便不浪费王爷的时间了。”

“怎么会是浪费时间呢?”赵洵斜睨着他,皮笑肉不笑,“莫非陆监丞忘了今日休沐?其他时候我或许会忙,可今日我倒是闲得很。”

他一秒变脸,投来的眼神也不甚友善,陆霄再次暗暗惊叹,不过……这才对味儿。

这里离徐琢他们设席赏景的地方不远,徐予和怕被父亲看到又平白挨顿说,便怕往旁边挪动几步拉开了距离,“王爷,现下我们有事在身,多有不便,能否改日再叙?”

虽然赵洵预料到自己会被拒绝,可看着站在她身旁的陆霄,他就觉得心里莫名焦灼。

不知不觉间,他的视线落在了枯枝上,突然又感到一阵失落,上前两步追问:“何事如此着急?寒食节禁烟断火,若是你不想听,也该找个好一点的理由回绝我。”

经他这么一说,徐予和登时也反应过来捡柴火的理由放在寒食节根本说不通,又道:“言语有失,还请王爷见谅,只是确然有事,家父家母与陆相公他们还在附近等着。”

陆霄见状也放下枯枝,拱手道:“王爷,确如燕燕所说,恕我们不能相陪。”

听见他说话,赵洵就哪哪都不得劲儿,他心一横,干脆豁出去了,抓住徐予和的袖子,“你之前明明答应过我,怎么说话不算数?”

接着,他耷拉下眉毛,声调变低,“一会儿也不行吗?就一会儿。”

陆霄云淡风轻地笑着,“燕燕,你还记得吗?小时候京里头来了个蜀地的戏班子,那段时日张尚书总带着我们两个去听戏,那些人唱得如何我忘记了,就记着他们会变脸。”

徐予和回想片刻,“记得,不过你提这些做什么?”

陆霄轻轻瞥了赵洵一眼,似笑非笑,“没什么,只是突然发现有人比戏班子的变脸还要厉害几分。”

戏班子变脸靠的是面具,而有的人不用面具也能变换自如。

徐予和:“……”

赵洵如何听不出他是在暗讽自己,转而挑起眉峰,“人人都道陆监丞不苟言笑,没想到嘲弄起人倒是一点也不含糊。”

陆霄拱手轻笑:“不敢,不敢,我如何比得过王爷,在国子监时,我便听闻王爷一人舌战群儒,还未曾落得下风。”

赵洵敲了敲脑袋,眯着眼睛笑道:“我听闻将作监的厨子每日都做羊舌签这道菜,难怪你们将作监中人人都巧舌如簧。”

徐予和:“……”

果然,这俩人就不该碰到一块,话不超过三句,便又开始互相呛对方,听得她耳根子直生茧。

陆霄的侧重点转到到了羊舌签上,神情也变为诧异,“不知王爷从何处听来?羊肉奢靡,监中人又多,日日羊肉如何承担的起。”

将作监是个捞油水的好地方,凡土木工匠板筑造作之政令,以及城壁、宫室、桥梁、街道、舟车营造修缮之事(1),皆归其掌管,拨下来的款项随便虚画几笔,就是一块肥肉。

自元丰改制后,将作监丞被罢去寄禄官(2)职能,有着实打实的职务,依据新诏新及第进士第一人应被授为大理评事,然大理寺官员饱和,冗官严重,将作监中尚有空缺,赵珩这才仿旧制授陆霄将作监丞一职,所以陆霄在将作监是领了职事的,赵洵不信他对其中内情丝毫不知。

“陆监丞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当真不知?”

陆霄反问:“那王爷是在说我能言善语,还是暗指将作监内有人手脚不干净?”

赵洵笑道:“如你所想,都有。”

陆霄正要张口,徐予和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低声劝道:“少说几句,你越说,他越要噎你。

看着她的小动作,赵洵心里酸溜溜的,“也是,陆监丞才华了得,官家断不会让你埋没于将作监,一任期满便会升任通判或是试馆之职,也难怪将作监监与少监处处提防着你。”

陆霄愕然,将作监监与少监待他还算和善,监中事务他们也处理得井井有条,他本身对工事没有太大兴趣,因此每日都是埋头做好本职之事即可,从未多想过其他。

听着这俩人东扯西扯,徐予和观景的兴致消了大半,便想把赵洵尽快打发走,好图个清静,“他去将作监时间也不久,哪里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你想问话,也该问监中那些老人才是。”

“你知道的,我并非想问话,”赵洵眼角微红,妒意不知不觉自内心深处生起,“方才说话的功夫,我便能说完我想说的,为何不让我说?”

微风细细,搅皱满河清波。

春水澹澹,映在他的眼眸里,徐予和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那到底是水波,还是显露在他眼底的情绪。

她道:“那你说。”

赵洵:“?”

他这样不依不饶,徐予和开始对这个故事抱有好奇,于是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赵洵用眼角余光扫过旁边的陆霄,闷声开口:“他在,不方便。”

徐予和:“……”

陆霄的眸色同样不复往日柔和,他漆黑的瞳仁中荡起一丝涟漪,“既然不方便,那今日便无须再说了。”

他这么一说,反倒激起了赵洵压在心底的妒火,他的眼神不停跃动,锐利如锋,嘴角也微微扭曲。

徐予和强装笑颜,劝道:“春景熙熙,芳草萋萋,这样好的风景,怎能净说些煞风景、伤和气的话?”

见她也向着自己说了次话,赵洵不禁有些小小得意,眼角眉梢都止不住上扬。

徐予和又道:“我想起些事,便先回去了。”

语罢,她匆忙欠身施了一礼,便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陆霄看着她的背影,拱手道:“下官也先行告退。”

赵洵手握成拳,转而拔腿朝着他们追了上去,“陆监丞何必着急走,我来此处也是赏景游玩,一个人着实无趣,还是人多热闹些。”

为了争这口气,就算要面对两个难缠的政敌,他也要腆着脸去!

那方徐琢夫妇与陆敬慎夫妇已命女使仆从在草筵上将糕点果酒等摆放整齐,此刻正就着春水好景,笑饮谈欢,意兴正浓。

陆敬慎哈哈笑着,举起瓷盏饮下一口,接着便要去给徐琢倒酒,手还没碰到酒壶,便远远看到两个小辈的身影,“两个孩子这么多年没见面,今日让他们在一块,也不见有多生分,我这悬着的心也算稳下来了。”

徐琢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笑道:“维民兄说得在理,是该让他们多接触接触,多磨合磨合感情。”

陆敬慎把着酒壶,叹了口气,“燕燕是我看着长大的,以前我就怕停云不成器,耽误了燕燕。”

“这便是你那般严格管教的理由?”杨氏嗔道:“好几次我都瞧见停云误把我送去的黑芝麻糕当墨条给磨墨用了,我看着是真怕,生怕你把他带成了只会读书的书呆子。”

陆敬慎笑道:“这算什么,至少孩子没把墨条当作糕塞嘴里。”

“瞧瞧你说的话,叫我如何不担心停云变成书呆子,他小时候多活泼,后来被你教得一直拘着。”

说着,杨氏一袖子甩过去。

陆敬慎忙抬起衣袖挡住自己的脸,“夫人啊,别打脸,我不是给你说了别把黑芝麻糕切成长条吗?”

杨氏瞪他一眼,“我后来不是团成球了吗?你这个当爹的又不做,要求还这么多。”

张氏掩面低笑:“停云这是读书入了迷,以前有位书法名家在练字时也将馒头蘸了墨汁吃到嘴里,后来便写出了天下第一行书,你看停云,逢考便是头名,日后定然如日初升,干霄凌云。”

“只要好前程不要头发怎么成?”杨氏将身子斜倾过去,凑近道:“阿满妹妹,我跟你说,有段时间他一直带着停云挑灯夜读,后来枕席上全是他掉的头发,有一次给他束发,发梳上也挂着一把头发,我就凑近细看,才发现他头皮都露出来了。”

陆敬慎哎呦一声:“好好好,夫人,我知错了,这些你就别说了,等寒食节一过,我就去灶房给你做糕。”

杨氏不理他,继续说着:“这人没有头发多难看啊,你说年轻男子若是头发稀疏至可见头皮,哪会讨小娘子稀罕,我就是怕停云也变得跟他一样,便四处打听各种生发的方子,黑芝麻糕只是其中之一,他还埋怨我不切长条,真是没良心。”

“好夫人,好夫人,我错了,你就别在怀瑾和弟妹面前揭我老底了,”陆敬慎抹了把脸,“再说了,停云他们也快回来了。”

杨氏捏起块桃花糕,又瞪向他,“若不是我找了那些生发的方子,你头发指不定何时就掉光了,到时候人家都不叫你陆相公,改叫陆光顶了。”

张氏和徐琢虽极力忍住,但嘴角还是溢出低低的笑声。

陆敬慎咳嗽几声,低声道:“夫人,给我留些脸面吧。”

“娘,你们都说了些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徐予和眉梢弯弯,好奇问道。

张氏掩唇看向她,“也没什么。”

杨氏倒不避着,想要起身拉着徐予和继续说将才的话题,却被陆敬慎一声咳嗽打断。

徐琢急忙打圆场,笑道:“我们是见你和停云相处甚欢,心里高兴。”

陆敬慎则趁机把杨氏招呼过去,偏过头压低声音道:“我的好夫人,当着孩子们的面,给我留几分薄面吧。”

岂料陆霄从后面走上前,坐在在席筵上提起酒壶,给陆敬慎面前的青瓷盏添满,“爹,我隐约听到娘说什么光明顶。”

陆敬慎不禁当场汗颜,瞪着自己的儿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原来陆相公还有个光明顶的绰号,倒是闻所未闻。”

赵洵背着手,满脸戏谑,自树干后面慢悠悠地走过来。

张氏念着他先前的搭救之恩,当即从席垫上起身,杨氏随着她一并站起,随后两人将双手交叉在胸前,垂首施礼。

风渐渐大了些,徐琢脸色微微一变,也直起身,趋步上前,向赵洵拱手揖礼。

陆敬慎先是淡淡扫了他一眼,才慢吞吞撑着席垫站起来,两手随意一拱,“王爷见谅,我近来身子骨不好。”

赵洵略微颔首,他原本不想对着陆敬慎作揖回礼,但徐予和也在,迟疑片刻,还是将手举起揖了一礼。

陆敬慎面上笑着,又道:“王爷真是好耳力。”

赵洵看着他,笑得不甚和善:“陆光……咳,陆相公谬赞。”

陆敬慎脸色又是一黑。

“维民兄,我一开始便说过,此处风景虽好,只是邻河风大,容易吹些东西过来,你还不信,偏要在这里设席置酒,”徐琢轻轻按住被灌满风的袖口,低声道:“咱们倒是没什么,若是怠慢了王爷,可如何是好。”

“无妨,我也是无意来到此处,正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既然徐御史有意相邀,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赵洵嘴角笑意加深,也不管旁人做何反应,便大步往前,直接坐在了那席垫上。

徐琢已经没了赏景的兴致,他闭上眼,暗暗叹了口气,坦然接受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风风雨雨。

赵洵旁若无人,扭头看着周围的风景,“此处景致果然不错,两位相公真会挑地方。”

陆敬慎心里憋着气,没有言语,一直冷眼瞧着他。

“两位相公倒是坐啊,”赵洵佯装叹气,“几位迟迟不入座,莫非是我搅了你们的雅兴?”

这不明知故问故问吗?

徐予和抿紧唇瓣,将目光转向别处,不禁感叹陆霄说得还挺准,这赵洵果真变脸如翻书。

张氏和杨氏率先坐下,稍微缓和了些当下尴尬的场面。

杨氏笑道:“没有没有,王爷突然来此,我们受宠若惊,生怕招待不周。”

赵洵拿起一块子推燕捏在手中,“如此多吃食,怎会招待不周?”

他顿了顿,“只是平时朝堂之上,我同两位相公各执己见,不免产生些分歧与摩擦,若是两位大人不欢迎我,我便就此离去。”

没等旁人回答,徐予和便道:“那王爷慢走?”

作者有话要说:1.参考自《宋史·职官志》:元丰行新制,罢三司,举凡土木工匠板筑造作之政令、城壁宫室桥梁街道舟车营造之事,总归本监掌管。

2.寄禄官:宋代任用官员实行官、职、差遣制度,官与职相分离,有些官名变成了一个官阶,不再担原有相应的职务,只决定官员的俸禄、级别,所以“官”又称“寄禄官”。

——

陆霄:燕燕,快看快看,这人变脸好厉害

徐予和:少说几句,小心他记你仇

赵洵:嘁,早晚有一天我会把媳妇追到手,让你哭都没地儿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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