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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 6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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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尤慕彻夜难眠。

她嫁给程攸足足五个年头,从相敬如宾走到伉俪情深,不可能对程攸没有一丝情感。

程攸也一样,她绝不信程攸心里没有她。

可他今日却跟一个陌生女郎共处一室,出来时眉眼带笑,而那个女郎却在整理自己的衣襟。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如此之久,程攸又彻夜未归,这怎么能让人不怀疑他们之间不对劲?

尤慕的心好似在慢慢裂开,那稀碎的裂缝越来越大,里面都能够流淌出她的血液来,令她痛不欲生。

她不禁想起,他们刚成婚那夜,程攸对她说过的话。

“我身为嗣王,是皇亲贵胄,你会觉得我身边总少不了各色艳丽的女郎,但是你放心,我此生只会有你一个女郎,与我厮守一生的,只会是你。”

她也忆起成婚的第一月里,桃树丰收,长了不少果子,她站在树下呆呆地仰望那些桃树。

她闺中时可比现在活泼多了,成为了新妇,总要多一层束缚,所以她没有像以前一样爬上树摘桃子吃。

看了一会儿,尤慕便转身黯然离去。

结果刚抬头,看向程攸板着一张脸向她走来,看到她时,笑意才似乎踊跃在脸上。

程攸目不斜视地看她,“你想吃桃子吗?”

尤慕矢口否认。

让她意想不到的是,程攸竟然飞身上树,摘了不少桃子。

他摘了十几个桃子,将圆领袍卷起装着那些桃子,他此时此刻笑得轻快,站在树上一只手拿着桃子向她招手:“阿慕你看,我摘到桃子了!”

那时他站在树干上,尤慕抬头仰望树上欢声喜悦的郎君,温和的光束从树叶缝隙中照去,斑驳的光影晃得她神情恍惚。

尤慕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是一个肆意洒脱的女郎,为什么如今却变得那么拘束了呢?闺中时骑马射箭投壶样样俱全,在家中屋檐上飞来飞去也从不会有人说她半句。

可她还是她,为什么变了一种身份,无论做什么都会莫名地被束缚?

尤慕想不清楚。

许是看出尤慕的郁闷,程攸抿唇,从树上一跃而下,把桃子全交给了玛瑙和玳瑁。

尤慕正半低着头,潸然泪下。

程攸是习武之人,身长八尺,尤慕面对他也毫不逊色,只比程攸矮了半个头。

所以程攸想看到尤慕的脸,非常得轻松。

他微微弯曲着身子,从下方往上看她。

“从前你在闺中如何,如今你在我这就是如何。”程攸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用手慢慢擦去她的泪水。

尤慕眼眶通红,瞳孔中布满了血丝,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程攸,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其实想问:你为何会说这些?

程攸没回答她,只道:“日久见真心。”

尤慕的视线逐渐模糊,再一睁开眼,她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枕侧空无一人。

她想伸手去抓住程攸的幻影,终归是镜花水月,黄粱一梦。

尤慕痛苦地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滑落,一滴一滴落在枕头边上。

当太阳逐渐升起,她脸上的泪水也已经干透了。

尤慕想了一夜,她想清楚了。

如果程攸真的已经有了别的女人,那她便离开他,重新回到爷娘身边,做最快活的女郎。

玳瑁过来伺候尤慕穿衣,看着眼底乌青的尤慕,她心里属实骇了一跳,昨日傍晚尤慕醒来后不哭也不闹的,她猜测尤慕是十分相信程攸的为人,这才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但她还是了解尤慕的,生怕尤慕晚上会做出什么坏事伤身体,觉也没睡多深,时刻惊醒着。

“娘子......”玳瑁满目关切,担忧地问:“是不是昨夜没睡好?”

尤慕摇着头,没说话。

玳瑁不敢多言,怕说错话,小心翼翼地帮尤慕穿好衣服。

这时玛瑙带举着洗漱用品的婢女进来,看到尤慕脸上的泪痕,深吸了一口气。

她与玳瑁交换了一个眼神,没开口询问尤慕,和婢女们一块儿服侍尤慕洗漱。

程攸是在用早饭的时间回来的,带回了一身酒气。

他的眉目皱成一个倒八字,面容极为憔悴,也没管尤慕坐在哪里,看到不远处的罗汉床正空着,便一股脑地躺在上面,闭目休憩。

此时的屋内,只有尤慕主仆三人。

玛瑙轻手轻脚地收拾餐桌,不由得窥探尤慕的神色,发觉她冷着半张脸,心里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玳瑁一边收拾一边愤愤瞪了程攸一眼,随后扯着玛瑙的衣袖,示意玛瑙离开。

二女走后,尤慕暗暗咬着牙,站起身来走向程攸身边。

她站在罗汉床边,扬声唤着他:“大郎——”

程攸没有反应,一动不动。

尤慕又叫了一声,音调比之前还要高。

程攸终于翻了个身,却没说一句话。

尤慕忽然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才干透的眼睛又变得湿漉漉地,用手推推罗汉床上的程攸。

“大郎你先醒醒,我有话同你说。”尤慕一边说一边摇晃程攸的手臂。

程攸就这么被尤慕晃醒了,酒气上头的他神志不清,右手撑着自己的脑袋,面目狰狞,含含糊糊地用鼻音应了尤慕一声。

“有什么话晚点再说。”程攸回道。

尤慕顿时松了手,看着程攸这个烂醉如泥的样子,她也没叫玛瑙和玳瑁去给他熬醒酒汤,她抿唇走向另一边的凭几,顺手拿了上面的茶杯,将里面凉透的茶水泼到程攸脸上。

感受到面上的冰凉,程攸瞬间睁开眼,神志也清醒了许多,但目光充满疑惑,问:“阿慕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尤慕没好气地问,接着道:“我还想问问你昨日做了什么,为何彻夜未归?”

程攸挠着头,他觉得尤慕问的这个问题有些许好笑。

他昨日说得清清楚楚,会在阿翁家歇息一晚,他也确确实实去了应大将军府,尤慕怎么就不信他呢?

“阿慕,我昨日说了,我去找怀信喝酒,顺带在阿翁家歇息一晚,这事阿娘也知晓。”程攸解释道。

尤慕冷笑一声,她显然不信程攸的说辞。

就算真的是去应大将军府过夜又如何,难道这就可以解释他所做过的一切了?

“我且问你,昨日你是否和一个女郎共处一室?”尤慕颤声问道,眼里满是心酸。

程攸很快明白了尤慕的异样,“你派人跟踪我了?”

尤慕没有否认,转过身去不愿看他。

“阿慕——”程攸叫道,“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和她并没有发生什么。”

尤慕听罢轻哧一声,“并没有发生什么?原来你还想发生什么?”

程攸顿时觉得百口莫辩,他张张嘴,想出声解释,可话到嘴边了还是一句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化为一句:“不是你想得那样。”

“我想得什么样?我有说吗?”尤慕逼问道,“你既问心无愧,那我问起你时,你又为何连一句完整的说辞也没有?”

“若你当真和她清清白白,为何不事先告知我你昨日真正所做之事,让我心里有个底?”尤慕顿了顿,转过身来用颤抖的手指着程攸,语气越来越激动,高声说:“还有这几日你的异常反应,你前日很晚才回屋,回屋后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你是不是因为背叛了我,所以自认为羞愧难当?”

面对尤慕的每一个问题,程攸都不知从何答起。

他心里似油煎般火热的难受,真正的原因藏在心底,难以宣之于口。

“我......”他才一开口,就说不出话来了。

尤慕的心凉了一大截,满目失落。

她就知道,他心里已经住下别人,再没有她的位置了,所以这些问题,他一个也答不上来。

过了片刻,尤慕将脸上的泪珠擦得干干净净,她的眼神变得决绝,没有方才的失落与心酸。

她没有跟程攸说一句话,丢下屋内不知所措的程攸,跑到屋外扬声叫着玛瑙和玳瑁,“玛瑙,你快去书塾接芃芃回来,玳瑁,你去外面套车。”

王府里有一个小院,专门用来让小主人读书的,芃芃每日跟着傅母珍娘去上学。

她们没有多问一句,按照尤慕的吩咐,她们分成两路,一人奔向书塾的方向,一人跑向二门的方向。

而尤慕,则是走向了正屋后的院子。

院内打扫的奴仆皆屏气凝神,她们知道尤慕在和程攸吵架,所以对尤慕行过礼后,不敢抬头看尤慕一眼,只低头干自己的事。

屋内的程攸脑海里正回想尤慕的话。

他为何不解释这些问题?

他也看不清自己的心,明明被那人伤得遍体鳞伤,可一看到她受尽苦楚,他还是想着去帮她一把,也算是全了她与他当初的情谊吧?

所以他昨夜去找了应怀信,想问问这个表弟,自己所做之事是否正确。

应怀信告诉他: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更何况她现在的一切都与你无关,所以你即便不帮她,你的良心也不会过不去。

话虽如此,可他还是陷入深深的纠结之中,清晨将自己灌醉,喝得不省人事,让自己无法想起这件事来,徒增烦恼。

他也记得应怀信的最后一句话:你的妻子是尤慕,她有权知道你的所做所为。

可他,不敢告诉她,怕让她知晓他不堪回首的往事。

头脑猛地一震,令程攸回过神来,他忽然发现尤慕不见了,冲向院内时,竟连玛瑙和玳瑁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程攸瞳孔猛然睁大,他此刻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也反应过来尤慕可能走了,忙大声叫喊院内打扫的奴仆。

“还行什么礼啊,快去找大娘子!”程攸着急得挥着双手,看着正在行礼的几个奴仆。

几个奴仆低声应是,一个婢女眼珠转了转,急急忙忙跑向魏王妃的棠梨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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