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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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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酒吧出门就是一个车站,柳青炎正靠在一棵树上摇摇晃晃,眼前唯一的景象就是好几天没洗的头发。街道还在推搡,洒吧楼上比平常要闹腾一点,柳青炎摁了三下才把电话接通,看似没睡醒实则逼近酒精中毒的双眼来回转。

徐徐晚风吹不散柳青炎身上此时陡增的丧气与戾气,只是卷来了不远处的烧烤摊里的辣味。马路一刻不停,人头川流不息,柳青炎迅速转头,面朝身边的垃圾桶迅速释放了身上的味道。

电话通了,对方好像在开车。

柳青炎刚想开口,发觉舌头没了知觉,没了控制。

“喂?巫……巫凡。”

“姑奶奶你又喝了多少啊?你在哪儿呢?别乱动,我来接你。”

“凡啊,我……问,问你,骆延那家伙——柳青炎。”

“我没喝多。”

柳青炎赶紧正色,事实上她脚底下还躺着两个偷来的空瓶子。

“别动柳青炎,马上到。”

即便对面的引擎被踩得嗷嗷叫,柳青炎仍然听出了溢于言表的冷冰冰,柳青炎没有笑出声来,挂了电话。

骆延心心念念的酒馆被姚榭那个狗日的炸弹给炸烂了,无家可归的几个人这几个星期如同孤魂野鬼般四处寻找渴求的酒精,其中以身为老板的骆延最为头大,她还要找人筹钱把自己的生意重新找补到年前的模样,也还要自食其力把自己变回没发生变故的前奏。

可一个不小心,柳青炎也跟骆延玩起了捉迷藏,要不是有路过的巡警发现街头那个醉鬼貌似很眼熟,还在为新案子这跑那跑的巫凡根本就不知道柳青炎也开始了放浪形骸的自我了断。

但最脑袋大的是同时管理柳青炎和骆延的那个医生,先是骆延逃跑,后是柳青炎逃跑。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停职和破不了案子的刺激,柳青炎那几天一直没什么状态,所以等驾车赶到现场的巫凡和骆延赶到现场时,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柳青炎正在和几个陌生人争抢一瓶冰啤酒,似乎还讲着什么歪理,咄咄逼人般。

那将近十个中年男人完全搞不明白这个疯女人是从哪来的,得亏是巫凡忘了脱警服,还能找个借口光明正大地把柳青炎给带走。

然而,骆延的现状如果柳青炎知道了,肯定也不会好过多少。

一枚炸弹带走了骆延前半生几乎所有的理想与积蓄,但凡是认识骆延的,会路过那个角落的行人的,是骆延的常客的,所有的知情人都对那个一到深夜就让人瘆得慌的被炸出来的大洞感到不舒服,乃至厌恶。

被押进车的柳青炎还是神志不清,红得过头的脸上青一片白一片,就这样了嘴里还信誓旦旦地念着还要喝之类的话,只叫驾驶位上的巫凡又火大又心疼。

后排的骆延手足无措,全然不知自己早已以泪洗面。

曾经说好许诺互相戒烟戒酒的两个人,到如今都变成了互相的奴隶。

“小气鬼,骆大傻……你撒开我听到没?撒开!……”

骆延连拖带拽终于拉住了这祖宗,骆延低头,把柳青炎脑袋按到门口的草坪里,抓紧时间一吐为快。

趁这时间骆延迅速环视一圈,包括头顶的月亮,那些监控全被树遮住了,现在起码十点,幸好这小区里的邻居都不像是七嘴八舌的主,自然也没人在意私下的柳警官了。

巫凡临走前又是拿矿泉水又是买了葡萄糖口服液嘱咐了一大堆事,从未见过巫凡如此慌张乃至揪心过。骆延靠在楼下那个角落喘气,一扭头,发现柳青炎吐完了,屈膝抱腿在长椅上坐得板正,朝着骆延的头顶傻笑。

骆延简直看呆了:“笑什么呢?”

话音刚落这个白痴就破了防:“嗯嘿哈!……小飞象!哟呼……”

骆延盯着她嘴边的口水和牙龈上隐隐约约的溃疡,有那么一瞬间,骆延有点想跟着她一起笑。

“行了柳青炎,回家再小飞象行不?你是小飞炎我都举双脚赞同,走走走上楼,别在这……我不!”

骆延撑起柳青炎的腰的手有那么一瞬间仿佛失去了知觉,柳青类还在她的怀里打闹企图逃跑,一记直拳砸在骆延的胸口的正中央,骆延又不得不加大手上本就没恢复多少的力气,得把这个喝多了的巨婴带回家。

“你,你说什……我没醉!骆延你肯定有酒,要是骗我的话你就是我的小狗……我不上楼!”

骆延把她扛到楼梯口,看着她那双因为摄入酒精过度而在声控灯下显得莫名红扑扑的眼睛,古板的墙灰蹭了她一后背。

里面的警服皱皱巴巴的。

这真不是她。

骆延松开了手,任让柳青炎靠着白墙,低着头,偶尔蹲起,默默听她撒泼,直到柳青炎抱着扶拦,双脚紧贴着,直到骆延凝望着柳青炎的泪眼婆娑。

“我喝醉了,骆延。我要回家。延延。”

真真被累到的骆延努力伸直了手拨开她眼前的碎发,却顿觉这手指上全是罪恶。

柳青炎很快地松开冰凉的东西,扣住了热乎乎的东西。

骆延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兜住了这只树袋熊,但无所谓了,家钥匙就在手上。

骆延笑了,轻轻吻了下她的脖子:“有酒,我怎么会没有酒。冰箱里全是好喝的,上楼了你随便喝,好吗?先从我身上下来?”

柳青炎哇地一下就哭了:“我不!骆延我错了我再也不喝了原谅我……”

骆延脑瓜子有点转不过来,只能慢慢抚着柳青炎的后脑勺安抚她的情绪,一边迈步朝眼前的家门口走。

“我拿钥匙啊,先从我身上下来。”

借着声控灯,骆延好像看见肩头的柳青炎,就着两摊口水,貌似睡着了。

唔,行吧。

骆延用砸的方式开了大灯,暂时把完全神志不清的柳青炎扔到了床上,顾不上没怎么吃饭现在不明所以的霸霸和骆哥,直奔书房和卫生间。

骆延记不得自己究竟花了多少力气和忍着哆嗦的没好全的身体把柳青炎打理好安顿在了书房里的床上,蹲在骆延身边的霸霸和坐在床边的地板上的骆延此刻无比相像,霸霸很有眼力见地没有弄出不和谐的声音,甚至还在提醒骆延,柳青炎的一只手没有塞进被窝里。

转身合上柳青炎的门后,骆延决定上楼,打算什么都不想地睡一觉再说。

——

理论上来说,柳青炎是被姚榭的那帮手下扔回丹柏的。

那颗炸弹的威力不大不小,扬起的玻璃碎片和铁钉等看得见看不见的碎片给在场的所有人留下了数不清的划伤,这当中包括再次住进ICU的柳青炎和昏迷了将近四天的骆延。

爆炸和热浪的余波让昏倒在地之前的柳青炎看到了最后一个画面,那就是有个看不清男女的人走到自己面前,他似乎拨打了120。

很难说清人在昏沉时分的白天与黑夜的区别,唯一的相同点就是,她们都会让理智之内的人感到痛彻心扉的冰凉。卫羽几个人伤势较轻,但都患上了不同程度的心理障碍,加之全队唯一的顶梁柱和唯一的舞台全都倒下了,骆延先前离开丹柏前去冀华找柳青炎就已经给生意带来了不小的冲击,如今这只还没打开翅膀的乐队似乎也走向了奔离的前夜。

而对于骆延来说,夜晚似乎从来都不是困住寂寞的强心针,而是制造寂寞享受孤独的牢笼。

从医院的病床上转为清醒状态的骆延脑子里第一件事是柳青炎去哪了以及有没有伤着,第二件事是有个素不相识的人毁了自己的一切,所以当天拔掉针管连夜出逃的骆延裹着单薄的病号服躲开了众多看守的眼光,凭着上次来医院看望柳青炎的经验,还真让骆延给找到了柳青炎的病房。

数不清多少根管子这头接在柳青炎的身上各处,那头接在无数台冰冷的机器上,看清了一切的骆延恍惚之间还以为她曾与一个没什么感情但很爱自己的机器人谈恋爱。

巫凡认出了跪倒在地痛哭不止的骆延,但还是放骆延回了家。

但骆延那天并没有回家,而是仅仅穿着一件薄到能被风吹飞的病服去给老董上了香,靠自言自语和恸哭度过了上半夜,又顶着雨夹雪转大雪在后半夜徒步十几公里走回了自己的酒馆遗址,随手拿起几瓶还是完好的酒抱着,在废墟里睡了一夜。

与此同时柳青炎也转到了普通病房,在恢复意识的一刹那她意识到自己先前似乎做了个梦,她梦见自己在某日收到了两份礼物,一份是骆延的新专辑发布的消息,一份是骆延的病危通知书。

那晚惊醒的柳青炎把身边守着的巫凡给吓了一跳,不仅是因为惊醒后的柳青炎借着巫凡的肩头哭了很久很久,更是因为柳青炎发觉自己在梦里,在家里给骆延竖了一尊墓碑。

柳青炎得知骆延提早离开后早已猜到了七七八八,只不过自己也学着骆延那个不服输的性子,连夜套上被血染得五颜六色的警服跑去了遗迹。

柳青炎什么都没找到,哪怕是那盒棺材的一丝一毫。

被冷风吹得头痛欲裂的时候柳青炎再次后知后觉,自己停职了,案子停滞了,自己的身上又莫名其妙多了一些伤疤,骆延的梦想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破灭了,现在,这个世界上柳青炎最爱的三个人中两个在家里互相操持着术后恢复,还有一个家里找不到电话打不通。

柳青炎于是拨开脸上尚未愈合的伤疤与雪渍,走进废墟里提走了两瓶酒。

她依稀想起自己曾经是怎么在路边大排档里划拳喝酒输给骆延的了。

——

因为做噩梦,以及没有好全的伤口带来了阵阵疼痛,骆延在后半夜满头是汗地坐起身来,无可奈何地摆脱了质量低下的睡眠。

她决定下楼喝口水,顺便把药吃了。

这是一个怪象,有时骆延都没有意识到,那就是这个两个人的家里,不知何时总能找到两三盒止痛药。

骆延打开了厨房的灯,又返回客厅摸着黑拿了药,转身回去接热水。

“嘘,小点声,妈妈在睡觉,你别把她吵醒了。”

起夜的骆延正巧在厨房撞见了同样也是起夜的骆哥,两只小动物最近这段日子在亲情这方面极度缺乏,渴望得到摸摸和贴贴的小猫咪一下子就跳到台子边,本打算叫几声获得妈妈的注意力的骆哥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妈妈好似有什么不一样,于是收回了脑袋里的念头。

面前这副佝偻的身躯,病殃殃似的双眼,失去了精神力量的骆延并不是真正的骆延。而那厢,霸霸似乎也被灯光刺激到了,正怀疑是不是有坏蛋闯入家里,可没想到是许久未见的另一个妈妈。

一大一小一猫一狗就这么盯着倒热水喝药的骆延,骆延暂时没那个力气去再把它们弄回被窝里,反正也没发出声音把柳青炎弄醒,随它们去吧。

骆延把滚烫的水倒进碗里,突然想到一件事。

陷入昏迷的那几天骆延迷迷糊糊听到了身边的人提到了“镜子”这个词,于是她决定去卫生间把衣服脱了看看。霸霸和骆哥也很有眼力见地跟了过来,蹲在门口一声不吭。

骆延忍着难以想象的痛苦把衣服掀开,只见全身上下触目惊心的红色映入眼帘,长条的,矩形的,腰间,大腿,膝盖,各式各样的伤口完完全全给骆延上了一课。

自己刚刚居然带着这么一身病,把同样一身狼狈的柳青炎带回了家?

可她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柳青炎曾经向自己展示的那些伤。

在医院的时候骆延甚至还听到了类似“毁容”这样的词眼,可她想象不到,也从未想象过这样的词汇会出现在柳青炎身上。

骆延想起自己曾问过柳青炎疼不疼,她当时好像没说什么,可如今这样的疼痛这样的感受真真切切完完全全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又怎么能不说什么?

突然袭来一阵恶心和反胃,骆延顾不上痛就蹲下身抱着马桶吐了起来,胃里没什么营养存储,加之这几天昏昏沉沉甚至分不清自己是谁,这顿反胃让骆延失去了将近一半的理智与意识。

好不容易站起来,骆延强撑着虚弱的身体走回厨房,哆哆嗦嗦着手喝下了药。

一阵暖流滑过器官和脑子,突然再次袭来的难受让骆延又再次蹲下,剧烈的咳嗽让骆延尝到了唇齿边上血液的味道。

骆延俯身趴下把嘴边的血吐掉,正打算漱口,又是一阵接着一阵咳嗽,一阵接着一阵咳血。

骆延似乎觉得天昏地暗一样,本就不富裕的意识因为这一系列的咳嗽差一点就要脱离了机体,撑不住的骆延慢慢滑着坐到了冰凉的灶台下,发白的嘴唇再也讲不出一个声音,骆哥却还在不停地往骆延怀里钻,即使骆哥早已明了此时自己的小小身躯比妈妈的怀抱还要热乎几千倍。

在昏迷在厨房前的一秒前,骆延仿佛看见家里的那个角落亮起了灯。

她笑了下,因为自己也变得要更亮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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